《失言》荒窃

1、第 1 章

　　风刮开刘海，充满眼泪的眼睛眨了一下，言约站在天台上的双腿有些发抖。
　　六月酷暑，太阳照的正欢，但教学楼下还是站满迎热而上的吃瓜群众，从发现到传开也不过十来分钟，倒也是合了言约的心意。
　　父母离异，家庭暴力，高考将至，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言约想着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楼下的，让开点，别把你们砸着喽！”
　　烦躁，一群看戏不嫌事大的，也不嫌热，站这看别人极限蹦极很有趣吗？言约皱起眉头，自从有了跳楼的念头，他不论看什么都觉得糟心，就像他的生活一样。
　　——毁灭吧。
　　他在脑内大喊一声，身手轻快踏上了楼沿，阳光晃眼，他伸手摘掉了眼睛向后一撇。
　　反正也没有留恋，就这样跳下去，一切都会结束。言约给自己洗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地吐出，却在向下看时还是忍不住流了泪。
　　为什么世界待他如此不公，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些，为什么一切不好的后果都要由他承担？
　　难过一旦涌上心头就停不下来了，言约的眼泪越流越多，他只好用两条胳膊不断地擦拭。
　　楼底有人喊着别冲动，也有人喊着快点跳，但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的言约不想死前连天空都看不清，只能听着叫喊不断地挤眼泪。

　　“我说兄弟，你要是不跳的话能不能让个道。”
　　不知何时言约背后站出一个男生，那男生双手插兜面无表情，言约惊得差点脚滑，转头调了调眼睛焦距看清男生的脸。
　　“你是来近距离观赏的嘛？怎么这么恶趣味？”
　　言约糟心到了极致，完全不在乎脱口而出说的是什么，并且眼前这个男生一脸风轻云淡，倒是冷漠的很。
　　“你想多了，我是来跳楼的。”
　　男生一步一步靠近言约，然后在言约的注视下飞跳上了楼沿。
　　“兄弟你不跳吗？等会消防员来了咱两一个都别想死。”
　　男生把跳楼说的轻描淡写，脸上毫无表情。言约不知为何看着这个男生心里突然一软，心想一定是遇到了和自己一样糟糕的事才会想不开吧。
　　“嗨大兄弟，你为啥想来跳楼呢？”
　　“啊，为什么呢？”
　　就是问你啊！这个男生太过麻木，表情也很呆板，言约都忘记哭泣，反倒很想吐槽这个不知道为啥就想来跳楼的脑残。

　　“大概是，猪肉又涨价了吧。”
　　男生想了半天挤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呆愣愣的看着底下的人群。言约一下子被整的无语了，他突然不是很想跳楼了，突然变得很想掐死面前这个男人。
　　“不跳了不跳了，你这个男人好毁气氛！”
　　言约翻回了天台结果一脚踩在自己的眼镜上，趔趄了一下言约捧起自己可怜的眼镜大骂了一声。楼底突然传来“怎么回事不跳了”“好扫兴”的话，气头上的言约把头探出楼沿，恶狠狠地大喊：
　　“我去你老母老子不跳了想看自己来跳！”
　　喊完言约突然觉得放松了不少，感觉一身轻，拍了拍那个男生的肩。
　　“兄弟，没啥大不了的，咱以后不吃猪肉了。”
　　那个男生看了一眼言约，然后又低着头，微风吹动两人的发梢，天气过于炎热，两人的额头都出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言约伸手想拉男生回来。
　　“嗯，我喜欢吃鱼肉来着，尤其是不带刺的。”
　　男生说完这句话闭上了眼，身体向前倾去。
　　——这傻逼真跳啊！
　　看着倒下去的人，言约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一把拉住那人的胳膊，但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没拉任何东西，就这么被男生给一起拽了下去。
　　身体腾空带来的不安让言约立马闭上了眼，在降落的几秒钟他几乎回想了过去17年所有的往事，虽然各种不好的痛苦的回忆在不断地击垮他的心柱，但不免也有不少美好的回忆，比如自己的阿婆，生前最疼爱言约，陪言约吃喝玩乐。言约才知道曾经他也是快乐的，只是自己将负面情绪放大了。
　　在脑内播放了一遍走马灯，言约认为自己必死无疑，本来不想死了，结果还是被拉着当垫背的倒霉鬼，为什么偏要跟自己在同一时间想不开呢？
　　直到被充气气垫撞昏了思维视线，言约大脑当机了几秒，只听气垫放气的声，各种男人喊叫着，以及身体下柔软的垫子慢慢将自己放到地上，眼前是那个带自己跳下来的罪魁祸首，大张着四肢露出了满足似的表情，然后和自己一起慢慢飘下去。

　　“喂，小伙子有啥想不开的，咱非要寻死，你说我们要是晚一步咋办？”
　　几个消防员扶起言约，把人连拖带抬放在了担架上，几个白大褂立马围了上来给言约检查身体，言约脑子还是嗡嗡的。
　　他被救了，消防员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真的还活着，那么高真的不会死嘛？言约脑子受到了冲击，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从走马灯到十万个为什么再到宇宙有多浩瀚。
　　就这样缓冲了几分钟，言约才恢复了神志，清醒过来的他正坐在救护车车厢边上，在大热天手里捧着一杯热水，额头贴了一块清凉贴，这样奇怪的组合言约也是无语，直到他瞥见那个男生，他正站在那里接受消防员批评，但是手里跟自己一样捧了个矿泉水瓶。
　　“卧槽！”
　　言约大喊一声，疯狗似的扑过去拉住那个男生的领子。
　　“你特么想死别拉上我，差点以为自己要不得超生了。”
　　“你不是想跳楼的吗？而且我没拉你，你自己跳过来的，我以为你想跟我殉情。”
　　神特么殉情，但是说得好有道理，言约要对这个人无语死了，他放开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本想就这么结束这段孽缘，却被消防员叔叔拉住做心理辅导做了很长时间，言约发誓再也不乱想不开了，太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