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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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日正暖，一路车队沿着官道缓缓行去，除了一众丫鬟婆子跟随之外，还有一队身着短打的练家子，人马都是静静地行过路边，足见纪律规矩严明。
仔细一看，那看似简朴的马车是上好的沉香木制成，小小一扇窗的窗格上雕着海棠花并闹枝喜鹊。
忽地，那马车木窗被人推开，奶嬷嬷护着一个姐儿探出头来，约莫着七八岁，生得娇憨可人。
她扶着窗棂，好奇地打量着路边的场景，初春时柳絮飞舞，她探手抓住一朵，道：“呀，金陵柳絮这样多吗？”
奶嬷嬷扶着她重新坐好，道：“公主，四爷还有要事要做，不能常陪您，您自己也不能将外面当宫中。”说罢她便要将窗合上。
这马车内坐着的正是当今圣人的小女儿九公主，生母虽身份低微，但因公主是圣人晚来得女，且公主自幼聪慧伶俐、质粹如玉，一直备受圣人宠爱。
而兄长、姊姊们都是大她许多，少则十二三岁，多则二十余岁，都将她当做女儿一样看待。
“哎——”九公主拦下嬷嬷，道：“开着吧，这一路很闷，喘不上气。”
九公主虽性情活泼，但身体却不是极好，天生惧冷，为此圣人特意拿了一枚暖玉，命能工巧匠制成璎珞为公主随身戴着，滋养公主，此时正挂在九公主纤细脖颈之上。
嬷嬷无法，只好将窗格开着，唯独将青纱放下，免得春日的日头一时大了，将公主晒出一个好歹来。
“都说南方水土养人，长安虽好，风沙有时也有些大了。”
九公主一手托腮，迎着春日暖阳出神，喃喃道：“昨夜还下雨，今日天就晴了……不知道四哥哥安顿好了没有，听说金陵多雨，他肯定不习惯的。”
奶嬷嬷安慰道：“四爷虽然一贯雷厉风行，不拘束于衣食住行，但这次是带公主同来，还要为公主寻药，必然早已将临时的府邸安置妥当了。”
四皇子大九公主十八岁，早已经在圣人面前受封领职，如今南下是为了清查南方织造贪墨帑币之事，此是圣人暗旨，因此无人知晓。四皇子只带了天子手谕行事，对外只说是带幼妹闲游，但他自己早已孤身去各地暗访了。
为了掩人耳目，他便不能与妹妹同行，反而要让妹妹掩护，因此前一驾车车中并非他本人，唯有九公主这里是真。
话语间，马车忽然一晃，停了下来。
奶嬷嬷出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驱车的内官开口道：“是另一家的马车拦着了。昨夜雨大，将这路弄得越发泥泞，通行也不便，一次过一辆车便已经不易。”
九公主哦了一声，透过青纱向外张望，只见那马车要比她所坐还要宽敞，其中雕漆装饰诸多，称得上豪奢二字。
她笑了笑，道：“那我们避开，让他们先走，之前听四哥哥说金陵多是昔日祖辈旧臣，我是晚辈，让让又如何？”
奶嬷嬷也瞧见了那车队的威风样子，颇有些不满，道：“纵使是微服出游，也轮不到他们在公主面前嚣张……”
“即是微服，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九公主正说着，却见那家的马车有人下来了，走到这边去驾车的内官道罪，称是薛家的人，因着要给他家小姐调用药材，着急借路，恳请先走一步。
到底九公主是主子，奶嬷嬷便看向她，见她微微颔首，这才道：“姑娘允了。”
“多谢多谢。”
待到那人走远了，九公主才问道：“薛家是什么人家？我还从未听过。”
奶嬷嬷倒是知道，便为公主解惑：“我听说这薛家是当初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时筹措军粮发迹的，后来受封户部官员，一身铜臭味罢了。”
九公主似是有些了然，道：“原来如此。”她看着那车队走了，道：“看这薛家的人还算有礼，应当是不错的人家。”
“说起这薛家还有些别的故事呢。”奶嬷嬷见九公主还算有精神，加之马上便要入城，若不多陪她闲聊，只怕她又要睡去了。
九公主果然起了兴，问道：“什么故事呢？”
“这金陵虽说豪奢诸多，但如今摆得上台面的却不算多，大都没落了，要说有些名气的，还是贾史王薛四家——‘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九公主记忆极好，闻言便跟着复述了一遍，随后笑道：“倒还有些押韵呢。”
“不过是笑谈罢了，再厉害也是圣人的臣下。”
九公主的车队入了金陵城已接近午时，四皇子派来的人正在城门处等候多时，见车队来了，急忙接引。
四皇子早在两月前便抵达金陵，暂时歇脚在早年退隐的文华殿大学士沈师傅家，如今妹妹来了，自然不能委屈她。
因此四皇子便让人收拾整理了玉清别馆，此别馆是太.祖姊妹金仙公主别院，九公主住进去并不逾矩。
四皇子早已经将事情彻查一番，只差将结果书信呈递圣人，但如今妹妹来了，他自然要抽出空闲来，为此还特意换了一身衣裳。
九公主绕过荷苑回廊，一手提着裙摆，快步跑过来，道：“四哥哥！”
四皇子远远就看到那玉粉色的身影飘飘摇摇而来。
她身量还小，快步跑来时，小小发髻上的珍珠流苏也跟着一起摇晃，连四皇子也跟着忧心，生怕她摔着了，急忙伸手去护她。
九公主拉住四皇子的手，咯咯笑了起来，道：“四哥哥！你瘦了——”
四皇子有些好笑，伸手点点她眉间，道：“怎么就在意了这些？”
“我知道四哥哥必然先问我身体如何？我若抢先，四哥哥便不能念叨了。”九公主脸上多了一丝狡黠。
四皇子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啊……”
他上下打量九公主一番，见她确实未曾消瘦，精神也很好，便拉着她向内走，又吩咐仆从们上午膳。
九公主虽长途跋涉，却也不曾疲累，待到兄妹两个一同用过午膳后，她一边用点心，一边和四皇子说起了路途见闻，聊着聊着便提起了薛家的事情，又将奶嬷嬷与她所说的金陵四姓的事情与四皇子说了。
四皇子闻言有些脸黑，他这些时候虽然忙着调查帑币一事，却也没少听那所谓四大姓的事情，其中荒唐事十之有九，他性情严肃，对这等仰仗先人荣光却不思进取的蠡虫哪里看得上？
但见九公主兴致盎然，他也不好扫妹妹之兴，便道：“如今的当家人薛冠义虽受封金陵紫薇舍人，可早已不是朝中要员，不过是圣人念着旧情封赏一虚职罢了，如今这薛家皇上做得尚可，或许还有几日好。史家还有几个可看的，王家子嗣不丰，最出彩的唯王子腾一人而已。至于贾家……”
他冷笑一声，道：“好竹出歹笋还算可见，出烂笋倒是稀罕。”
九公主咬着那桃花小点，见四皇子心绪不佳，便假模假样开口道：“四哥哥，你这几日公务繁忙，可有好好休息？皇祖母让我好好盯着四哥哥，不能那样劳心劳力，坏了身子。”
四皇子在金陵这几月，早已自此处看穿了吏治的腐败，心中满是愤懑，如今妹妹与他开玩笑，到让他轻松许多。
“放心，四哥就是再怎么忙也能抽出时间陪你游山玩水。”
九公主被他戳破心思，也不羞怯，笑嘻嘻地说道：“能得四哥哥一刻，胜过千金呢。”
四皇子拿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没有办法，摇摇头无奈道：“你呀……”
九公主光明正大地入了金陵，便是宣告了所有人，四皇子已经抵达金陵，消息灵通的人家得知此事，自然是立刻训了家中子弟，万万不可惹事闯祸，要夹紧尾巴做人。
人人都知道四皇子是个玉面阎罗，圣人虽然偶有训斥，但从不动四皇子的一根汗毛，俨然是借力打力，让他做一个“诤臣”。要是哪家一不小心在四皇子面前犯了错，不得让他穷追猛打一顿？
既然到了玉清别馆，自然先要将这里好好浏览一番，四皇子便带着妹妹游玩一圈，将九曲荷廊、玉兰苑走了个遍，足足闲了近半个月。
这金陵贵族们见四皇子并未严抓严打，只是陪伴公主闲逛，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得知四皇子在为九公主寻医问药，为表殷勤，各家纷纷寻了当地名医、用药奇才乃至土方大夫为九公主根治寒症，原本寂静的玉清别馆一下子热闹极了。
九公主这下倒是没什么时间游山玩水，只得每日接见不同的大夫，尊听医嘱，后来四皇子倒是招来一个老大夫，眉须皆长，看着慈眉善目，唯独此人开药尚有成效，四皇子便将其留了下来。
这大夫诊治的方法虽与寻常大夫相同，可开出的医嘱却是与其他大夫全然不同。
每日吃药暂且不提，这老大夫还要公主日日行走锻炼，平日里在宫中，公主有圣人赐下的舆驾，鲜少自己行走，这老大夫却一定要公主亲自走动，每日自己要逛半个别馆不说，还要公主多多用膳，一日三餐断不可少，点心茶水却减免许多。
偏偏这样，公主的身体却好上许多，平日脸色也更加红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