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与新世界》换副眼镜

234、决定

　　等季安宁再睁开眼的时候，画面已经变回了正常的景象。一盏吊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色调有些冷淡，但比之前的红色好多了。

　　她视线往下，发现自己鼻子上有个东西。想动手摸一摸，却发现只有手指能动。

　　这可比之前好多了，一般这种情况，她一点都动不了。

　　稍稍转了下头，视线范围有限，只能看出这里应该是个病房。

　　难道是事情解决了，紫阳花把她送到了医院？

　　没想到……没想到她真的活了下来。就是不知道伤的有多重，肉还能不能长回来，会不会对行动有影响。

　　她有好多话想和紫阳花说，想告诉她自己看到双腿变成骨头的时候有多害怕；想告诉她成功刺中烬的那一刹那，她不仅有喜悦还有内疚；想告诉她自己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季安宁正想着之后要怎么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谈话声。

　　“医生，我女儿还有多久才能醒来？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大致的时间。”

　　是个男人的声音。季安宁好像听过，不过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对不起，这个谁也说不准。我这次叫您来，还是想和您说一下阿姨的问题。保守治疗的效果您也看见了，我们这边建议……还是尽快手术，她的岁数在那，越晚越对康复不利。”

　　“小……医生，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手术费……”

　　“季叔叔，手术的费用可以用医保报销一部分，但……”对方叹了口气，“您也知道最花钱的是什么，那些……我无能为力。”

　　又是一阵沉默。

　　“……谢谢，一直以来都麻烦你了。”

　　季安宁迟钝的大脑总算是想起了这个声音，这是她……父亲。

　　她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那刚才对话里的‘阿姨’说的是她妈妈？

　　等一下！她妈妈要做手术？发生什么了？！

　　季安宁挣扎着想起来，可身体还是无法完成太大的动作，更重要的是她的下半身一点知觉都没有。

　　“您女儿和妻子今后的花费都不会少，尤其是您女儿。哪怕她现在醒来，后续的治疗费也只会更多，更别说现在阿姨也这样。季叔叔，我一个外人不好说什么，但这都两年多了，是不是该……再想想了。”

　　她的父亲沉默着没有回话。

　　“抱歉，是我多嘴了。对手术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谢谢了小李，多亏了你帮忙。”

　　“没事、没事，季叔叔也要注意身体啊。”

　　两人告别后，季安宁只听到了一人离去的脚步声。她父亲没走，也就是说很可能会进来看她。

　　季安宁原本已经做好了，给对方一个惊喜的准备。可在听了医生那些话后，她犹豫了。

　　正在这时房门被打开，她赶紧把眼睛闭上。

　　黑暗中，她听见有什么东西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宁宁啊，爸爸又来了。”

　　只这一句话，季安宁就差点哭出来。

　　“这次的护工怎么样啊？有没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要是做的不好，你要告诉爸爸啊。拖……拖个梦也好。”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你妈妈让我告诉你，等她好了，就来照顾你。”她的手被抬起来，父亲在帮她活动手臂。

　　“要我说，还是让护工来，你妈妈她老了，我也……老了。”他叹了口气。

　　“不管别人说什么，爸爸和妈妈都不会放弃你。我们都会等你醒来，不管花多少钱，多少时间都没关系。”

　　帮她活动完双手后，他父亲又重新把她的手放好，还整理了一下被子。

　　“爸爸还要工作就先回去了，妈妈那边……我会暂时让她不要来的，等她病好了再说。”说完后，拍了拍她的手。

　　“你要加油啊，爸爸妈妈也会加油的。”

　　季安宁直到她父亲离开的那一刻，都没有睁开眼。

　　就在刚才，她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一场普通而又不普通的连环车祸，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地活了下来。

　　她家的经济情况她自己知道，这么多年的省吃俭用才勉强达到小康水平。因为她的病多半已经返贫了，再加上母亲的身体……

　　她知道父母看见自己醒来，一定会很开心。可开心之后呢？

　　应该是痛苦吧，是持续而长久的痛苦。是折磨着她，折磨着她父母，拖垮整个家庭的痛苦。

　　因为无论怎么样，父母都会竭尽所能的为她治病。本就年过半百的年纪，要是把所有的钱都花在她身上。那无论未来谁先走，日子都没法过了。

　　这么看来，她反而觉得活下来是不幸呢。

　　紫阳花没想到她即使赶了过来还是无能为力。虽然重新升起的屏障，一看就没有之前坚固，但她还是不敢冒险，就怕反而帮了敌人。

　　这次的屏障没有之前模糊，她能随时看到季安宁。

　　而这也是最大的痛苦。

　　她眼睁睁看着季安宁烧成了骨架，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无法出手，也无法逃跑，只有无能的哭喊。

　　等屏障消失，她才踉踉跄跄地跨过火焰，来到季安宁身边。可那已经是一副四分五裂的骨架了。

　　身上的衣服还披着，四肢已经掉到了地上。唯有剩下的半张脸还能依稀看见以前的样貌。

　　“安宁……安宁……”她轻轻地叫着，像是怕吵醒对方。

　　是啊，安宁一定很累了。

　　她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奔波。

　　紫阳花跪在地上，轻轻将对方的身躯抱进怀里。

　　蔓蔓看了一眼季安宁的情况，就把视线转向了烬。对方还没有彻底死掉，她必须打起精神，不能辜负了这孩子的牺牲。

　　烬还在燃烧，周围的火焰也没有停息。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一个燃烧的旋涡。

　　“花花，虽然你现在很伤心，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看看那边。”

　　她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回答。

　　蔓蔓垂眸继续说，“你看，那是不是季安宁？”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紫阳花的注意，但得到的却是愤怒。

　　“蔓姐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骗我！安宁在的时候，你就对她很冷淡！在安宁陷入危险后，你也没有出手帮助，甚至还处处阻拦我！在她死……死后，还要骗我！”

　　她的愤怒毫无道理，紫阳花自己也知道。蔓姐姐对人类一直都很冷淡，季安宁陷入危险，谁也帮不上忙，不仅是蔓姐姐，还有她。

　　她才是那个什么用都没有的人。

　　她真正应该恨的是自己。

　　蔓蔓没有生气，她接着说：“好像是在医院里，身上插了不少管子。啊，有个老人家出现了。”

　　紫阳花这才带着疑惑回头看她，因为这实在不像蔓姐姐的行为。

　　“在那边。”蔓蔓抬起手。

　　黑色的旋涡里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色，不过周围的火焰太大，让人一时没有注意。

　　紫阳花看看自己怀里的人又看看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不一样的脸。

　　为什么蔓姐姐确定她是安宁？为什么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熟悉？

　　紫阳花这边听不见那里面说话，但能看到动作。

　　“为什么……”

　　紫阳花不明白。明明眼里都是不舍，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思考了很久，把所有好的、坏的结局都想了一遍，季安宁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她费尽所有力气，抱着对父母的爱……拿掉了自己的氧气罩。

　　一旦没了氧气供应，呼吸困难的感觉一下就来了。

　　可唯有这一次，她感受到的不是痛苦和难过，而是解脱。

　　“……为什么……回来？”被烧的只剩头部的人影，毫无预兆的开口了。

　　紫阳花转过头，“你……你能救救她吗？你可不可以救救她？！”紫阳花已经不在乎什么敌不敌人的了。只要能救季安宁，就是那什么的佛祖上帝，她都会跪下来求情。

　　对方没有说话，紫阳花以为他是不愿意，而不是不能。

　　“求求你了！我知道是我们把你弄成这样的。你生气也好，愤怒也好，都可以冲着我来！只要能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

　　“花花！”蔓蔓可不能听这些。

　　紫阳花抱着骨架，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祈求着对方。

　　季安宁的世界又变成了一片黑暗，折腾了这么久，她现在应该是真的死了。

　　来来回回都在这黑暗里晃荡，季安宁都有些习惯了。

　　就在这时，她再次听到了仪器的声音。

　　“……病人的情况很不妙，快通知家属！”

　　她看着黑暗，喃喃自语，“不要救了。”

　　哪怕那边听不见，她还是不停的说‘不要浪费力气了’，‘让我走吧’……

　　“……安……宁……”

　　“……安……宁……”

　　奇怪，她怎么……听见紫阳花的声音了。

　　“……安宁……安宁……”

　　“不要停下！病人的家属来了吗！”

　　两边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

　　“安宁……安宁！”

　　季安宁脑海中浮现出了紫阳花的脸。她虽然不能和父母告别，但可以和紫阳花告别啊。

　　谁知道她念头刚起，身体仿佛被拉扯一样，瞬间脱离了黑暗。而被火焰覆盖的旋涡，也在这一刻被彻底烧掉了。

　　当她在眩晕中醒来时，耳边的声音也变的更加清晰。

　　可惜的是她依旧说不出话，紫阳花和蔓蔓都没发现她的状况。一个抱着她，不停地念着她的名字；一个盯着烬，眼睛都不眨一下。

　　最先发现她情况的，反而是敌人。

　　“……她醒了。”

　　紫阳花赶紧低头。

　　“你干什么？！”蔓蔓一看对方有了变化，赶紧挡在两人前面。

　　只剩下半个头的人影，散发着耀眼的红光，连带着火焰都膨胀了几分。接着不过片刻，就像气球一样破掉。里面的红色光点，四散飞去。大部分都向着季安宁飞来。

　　这种纯粹的法力，蔓蔓阻止不了。

　　紫阳花只来得及看到季安宁恢复光彩的眼睛，她的整个头就被红色的光点覆盖了，接着光点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安宁？”

　　季安宁眨着唯一的一只眼，盯着紫阳花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

　　“我……现在……看起来……像个……人吗？”

　　紫阳花愣了一会儿，眼泪夺眶而出，“像……只是……有些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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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狠不下心，这篇文里改动最大的主要人物其实是天亦。她原定的人生，要比现在更跌宕起伏。后来舍不得，便算了。折磨季安宁一个就够了。
季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