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师尊他又重生了》Anyla

5、伍．前世今生

　　呆坐在床榻上发呆的纤尘仙君突然身形微微一动，手中的寒霜剑不由自主的招出，直指身后，冰冷的神情重新展现在脸上，低声喝道。
　　“谁！”
　　一道黑影伴随着软软物体撞击额头的钝痛，高速穿过凤凰造型的鎏金烛台，将程晓的视野挡好挡满，惨叫也呼之欲出。
　　“什么东西啊啊啊啊——”
　　手中的寒霜剑顿时化作灵力离子，飘散在空中，双唇埋在柔软的动物皮毛上，被迫吃了一嘴毛发的纤尘仙君冷着脸色，暴起青筋的手臂伸了出去，一把抓住了黑猫的颈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说道，怒不可遏。
　　“柳，宬，之！！！”
　　被揪住的黑猫—纤尘仙君的师兄，柳宬之抖动了胡须，调笑的打了声招呼。
　　“嗨，小师弟，想娘家了没呀？”
　　“...想啊，想极了。师弟我巴不得赶快回飘渺峰架口铜锅来顿美味的猫肉麻辣烫呢。”气到极致的程晓连脑后披散开来的青丝都微微漂浮在半空中，满怀恶意的怒目瞪去。
　　看着自家师弟摩拳擦掌，一脸跃跃欲试的诡异模样，柳宬之顿时炸开全身乌黑亮丽的柔软毛发，两步并三步后退，震惊地瞪大翠绿瞳眸，嗓音都在微微颤抖。
　　“师弟、师弟冷静...有话好好说啊，你别动不动就想动用暴力，会嫁不出去啊！”
　　“你师弟觉得单身挺好，何必这么快就急着把人嫁出去，亲爱的师兄。”拳头被捏的嘎吱响，纤尘仙君此刻的脸色简直黑的宛若外边的夜色，笑容越发灿烂。
　　柳宬之恢复了人形，只见他拍了拍浅蓝色的锦缎长衫下摆，青年腰束玉带，腰间还挂着一枚雕刻成应龙的碧绿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摆动。
　　“咳，掌门师兄要我问你，师弟你到底是何时和妖族少主好上的？”
　　“...你还敢问？”程晓环抱双臂，倪眼瞪去。
　　蹙起眉，柳宬之不满的瞪了回去，啧了一声，伸脚踢了踢一旁的玉石梁柱。
　　“这件事和我真的没关系，一开始...好吧，我确实是因为南海出现害妖族宝物失窃的凶手才会叫上师弟你的，别忘了盟主大人也点名你啊！怎就不提这芢呢师弟！”
　　“谁要你和他引荐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师兄。”程晓冷笑。
　　撩开长衫的衣，一屁股大辣辣坐在金丝绣成的锦被上，柳宬之翘起了脚，好整以暇地支着下颚。
　　“那个凶手将我族镇宝之物—磐龙珠偷走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长老们还以为没有任何可能性的时候，却又传出那家伙出手夺走了妖族的凤凰翎羽，搞得当今妖皇急得跳脚，下令你那个巳少主不计任何代价都要寻回来，结果好端端的天网阵却发生了问题，才将本来要困住凶兽的法阵成了引穷奇的陷阱。”
　　程晓想到了那天村中青年指着的山丘，摇了摇头。
　　“到底是什么样的盗贼，竟有如此通天本领？”
　　“老八说是讹兽所为，不过我问了南海鲛人关于讹兽的传言，他们倒是认为讹兽平日再怎么张扬跋扈，也不像是如此有野心之妖物。”
　　“...大概和南海龙宫蛟龙有关，虽然你们东海先前声明南海叛党余孽已被剿清，难免会有那么一些叛逆分子存在。”纤尘仙君淡淡的说道。
　　想起了模模糊糊的回忆，程晓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双眼疲惫的缓缓闭起。
　　他突然想起了，第二世柳宬之在灵境被害死后，东海少了武力支柱，南海趁势崛起，蛟龙性残暴，和烛阴又有交情，攻打东海后便将其屠戮殆尽，连一丝龙息都不放过。
　　三年后，北海覆灭，三海龙族从此统一，与魔族、妖族联手向人族宣战，企图颠覆三界。
　　当时眼睁睁看着柳宬之残破不堪的尸首躺在自己眼前时，纤尘仙君只是瞪大双眼，一滴示弱的眼泪也不曾流下。
　　他模糊地睁开眼，昏昏沉沉的视野只剩逐渐僵硬的身躯，他依稀觉得这个人应该睡着了，叫醒就好，可又觉得试图洗脑的自己甚是可笑，程晓轻轻牵着布满伤痕的双手，将其交叠在他染满鲜血的胸口，指尖不断地往他手腕输送灵力，妄图唤醒那双灵动的绿眸。
　　师兄，师兄...
　　他努力地眨着眸子，试图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宬之师兄…”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被天道如此无情惩罚？”
　　他咽着喉中淤血，喃喃而问，却没人可以回答。
　　温热的水珠滴在柳宬之宛如睡颜般安详的脸颊，渐渐的，他的视野被温热的水气模糊了去，一旁静静站着的师侄们愣愣望去，盯着那昔日翡翠的绿眸如今隐藏在苍白毫无血色的眼睑里，上头还沾着尚未干涸的血渍，无力感涌上心头。
　　怔忡地望着，程晓从来没有在那个活的肆意张狂的师兄脸上看到过这样如此脆弱的神情。
　　安静，太安静了。
　　他一个修习无情道的人，竟然在那一瞬间，只想抱着躺在地上早已冰凉的身躯大哭一场。
　　纤尘仙君伸出满是血腥的脏手，想去触摸，他不愿相信，宁可欺骗自己这是场无聊透顶的梦，醒来一切都会好好的，掌门师兄会带着从山脚下买来的荷花酥给自己尝尝鲜，柳宬之会追着自己徒弟满山跑，累了就化作一只黑猫高高兴兴的享受程晓的全身按摩，顺便吐槽他脾气暴躁的小徒弟。
　　可是指尖离了那人的冰凉的脸颊仅仅数寸，便又停住。
　　有的时候恨一个人，真的很简单。
　　程晓面无表情地想着。
　　明知不该恨，明知一切不是他的错，世间天命本如此，何苦将愁苦怨恨通通塞在一个孩子身上，但是他现在真的急需发泄，他太需要将那满腔绝望推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他不敢上前碰一碰自己早已没了声息的师兄，怕那些黏腻的血腥是真实，又怕自己狂乱跳动的心脏是虚假。
　　他看到缥缈峰山下尽是一片人族子弟们的尸山血海，早已分不清哪些是人间，哪些又是厉鬼横生的修罗炼狱。
　　程晓知道自己平时又懒又爱和师兄斗嘴，就是被人称呼为仙盟支柱的纤尘仙君，也自认自己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可他的师兄，柳宬之…
　　他何其无辜啊，年纪轻轻就要撑起东海龙族的所有重担，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就是再苦，他也笑笑地撑下去。
　　泪水滚滚而下，再难将息。
　　最后他站在尹月面前的那刻，其实是有某种干脆就这样算了的想法，也因此他真的，就这么算了。
　　至少尹月那孩子是无辜的，被迫堕魔，被迫夹杂在三界无休无止的贪婪和战争，魔族的浅规则将他纯净的灵魂层层捆绑，到最后性情大变，再也认不出曾经对他教导有方的纤尘仙君。
　　第一世，他被尹月逼到了崖边，被迫跳崖自尽。
　　第二世，他本想杀了那个害死自己的白眼狼，最终下不去手，却在最后被要暗杀魔尊尹月的敌人下错毒药而死。
　　第三世，他真的受不了了，直接一头撞在仙盟联合起来对付尹月的攻击上，却也侥幸地发现出了仙盟的不对劲。
　　恐怕此刻的不仅是缥缈峰和太虚门派，东海龙族，也许可以算上未来的妖皇，巳凰，早已被人盯作目标，仙盟表面上维持着多年的和平，但现在看来，却也貌似并非如此。
　　四面楚歌啊，程晓再次叹了口气。
　　“怎么老是动不动叹气啊，话说师兄问你的话，还没回答呢。”
　　程晓沉吟着，起身朝向快要烧尽的烛芯添加了新的蜡烛，淡淡的说道。
　　“...嫁就嫁吧，不是说是巳凰他老爹要求的，反正我对这种事倒没什么意见，指不定也算是个良缘。”
　　柳宬之难得严肃的说道，轻哼了一声。
　　“虽然掌门师兄说一切应当以你的意见为主，但是师兄我觉得，师弟你会不会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决定的太过仓促？”
　　感到有些好笑的转过头去，程晓勾起了唇角。
　　“你不是还在为我恭喜吗？”
　　柳宬之又羞又恼的嘟囔。
　　“我、我那是开玩笑...”
　　“宬之，我是认真的。”纤尘仙君背对着自夜色洒落在敞开的窗旁的清冷月光，笑的柔和，却也带着悲伤。
　　他人以身饲魔，纤尘仙君却连最后的高傲都献上了，只愿自己在未来的哪天，能以正统的位置阻止一切惨剧。
　　这是他最后的执着，也是程晓对自己的期许。
　　因此他再次笑着说道，向着眼前满脸复杂的柳宬之望去，嗓音极轻。
　　“这场婚姻，本就是你情我愿。”
　　不会有人为此感到难过的，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他想。多好啊，牺牲一个纤尘仙君的无拘无束，便能换来天下太平的未来，这不挺好的吗。
　　一切都以最大利益为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