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师尊他又重生了》Anyla

2、贰.托孤

　　随着轻柔的敲击声在耳畔响起，程晓极慢的眨动眼皮，抬起如雪般的脑袋，神情复杂的环顾四周简陋的书房，手中紧握的狼毫笔尖在洁白的宣纸上渲染成了漆黑的墨点，像是心中烦躁的思绪，逐渐蒙上原先清澈如湖水般的眼底。
　　烦躁的放下了毛笔，纤尘仙君将冰冷的指尖搭在紧闭的眼睫上，沉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这是他重生的第三世。
　　听着门外当年一时兴起而挂的琉璃风铃随着风激荡出悦耳的乐声，脑中不自禁想起了第二世那几把针对尹月而来的匕首，莫名其妙飞出来、甚至还沾着那种魔族才会使用的剧毒，想到这里，他猛的睁开双眼。
　　对了，尹月。
　　不等他扶着扶手从椅子上起身，一袭猎猎白衣突然出现在睁着琉璃光泽的双眸前，怀中一小坨黑影传来带着属于孩童的低低泣音，狼狈的模样像是遭受着无情追杀，血液染了大片衣衫，令纵使是过了三世的纤尘仙君仍旧看的触目惊心。
　　“师兄...”他艰难的启唇，声线沙哑。
　　疲惫地连手中的剑都快握不稳的亭皓仙君紧紧抱着怀中半昏半醒的稚子，扑通一声双膝跪在程晓面前，垂下头浑身颤抖地哀求。
　　“纤尘...师兄知道这段期间一直都对不起你，但我真的只能来拜托你了...”
　　急忙跑到乌发散落于肩上的亭皓仙君，不算宽大的掌心稳稳扶着摇摇欲坠的身影，鼻头不住酸涩。
　　“师兄，您先起身，待师弟替您上好药后，往后的事都等您俩安顿好再提。”
　　只见亭皓仙君摇了摇头，细长的凤眼流露出了悲伤和不舍，沾着血渍的手将体温高得吓人、脸上红晕鲜明，冷汗淋沥的孩童塞到程晓冰凉的怀中，嘴角流出了黑色的血丝，苦笑着说道。
　　“不要在我这种人身上费力气了...只求纤尘仙君能助小人一臂之力...我的儿子，我唯一的独子...尹月他——”
　　在心底无声叹了一口气，纤尘仙君沉默的将貌似是被吓出病来的小尹月拦在怀中，坚定的语气低声说道。
　　“师兄放心，师弟定会将尹月养大成人，护他一世平安，不为阴险狡诈之人所伤害，不求一生大富大贵，但求一世健康欢喜，以真名起誓。”
　　看着他唯一的血脉被人小心翼翼的护在怀中逐渐熟睡，悬挂在高空的心也慢慢放下，虚弱的从地上发颤着身子起身，躬身说道，眼泪滴落在地上。
　　“谢...谢你...谢谢你不问这孩子的来历和身世，还有我的过往...”
　　将尹月放在床榻上，程晓转过身去，轻柔低语。
　　“每个人都有错误的时候，你我都不过是个凡人，且事情早已过去多年，何必再提起？”
　　“...也只有你会这么说了，师弟。”亭皓仙君微微苦笑，将手中的剑握紧，拱手道。“不能再继续给师弟你添麻烦了，在下告辞...那孩子若是问起自己的身世...”
　　程晓面不改色地说道，眼皮眨也不眨。
　　“我会收养他，让他成为我的儿子，若到最后他发现了什么，自会同他一一详述。”
　　愣愣的望着程晓不像是开玩笑的神色，淡淡地说道。
　　“如此...甚好，甚好。”
　　看着亭皓仙君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门口，程晓垂着眼眸，颤声问道。
　　“师兄您...还会回来看他吗？”
　　静静望着那沉默着停下了脚步的洁白身影，纤尘仙君悄悄咽下了喉头的苦涩，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
　　程晓缓缓闭上双眸，待那木门轻柔阖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释然的笑意随着微风的吹抚送到了耳边，轻声说道。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自从亭皓仙君带着尚且年幼的尹月来到缥缈峰后，过不了几日，便传来亭皓仙君被魔族杀害意外身亡的消息，然而程晓非常清楚，这不过是为了掩盖仙盟盟主亭皓仙君与前魔族圣女相恋的丑闻而制造出来的假消息。
　　只是苦了这孩子罢了。
　　一头如雪般的长发被随意地用藏青色发带束起，程晓漫步走到了还在熟睡的尹月身旁，轻轻地拿起还带着热气的洁白方巾，擦拭着他光滑的额角，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应该还在昏迷不醒的少年突然猛的睁开了双目，妖艳的桃花眼中带着警惕和怒气，伸出小手一把握住纤尘仙君纤细的手腕，低沉着嗓音质问。
　　“你是谁！”
　　挑起眉，程晓静静的同还躺在自己床榻上虚弱干咳的稚子干瞪眼了几秒，幽幽的说道。
　　“我是你养父，乖，现在，好好休息，什么都不必说。”
　　“...你把阿爹带去哪了？”尹月冷冷地问道，手中的力气不由得弱下几分。
　　用温热的毛巾敲了敲他的前额，不理会那股足以杀人的视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开口。
　　“他把你交给我了。”
　　“骗人！”尹月带着颤音，咆哮着大骂，将身上柔软的被褥踢到了地上，丝毫没有一分一毫自己这幅模样简直无理取闹的意识，哭喊着从床上跌坐在冰冷坚硬的地板，龇牙裂嘴佯装凶狠的模样。“骗子！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把阿爹还给我...还给我！”
　　程晓看着眼前胡乱对着自己发脾气的尹月，实在没办法同他联想到前两世向来雷厉风行作风惯了的修罗魔尊，对着眼前又要一言不合哭出来的熊孩子发愁了起来。
　　“唉...”
　　正当尚且年幼的尹月抄起床上的木枕准备扔出去时，一只体态优雅美丽的黑猫跃到了两人之间，抖弄着胡须，喵呜了一声，竟是说出了人类的语言，让发难的幼童直愣愣的放下手，立马安静了几秒，瞪大湿漉漉的眼睹，像是林间的小鹿般。
　　黑猫粗狭的笑了出声，翠绿色的眼瞳眯起。
　　“师弟，真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天。”
　　开始考虑是否今晚来锅猫肉火锅的程晓在心底默默翻了翻白眼，干咳了一声。
　　“师兄此番前来，莫不是来看贫道的热闹。”
　　哼哼唧唧的绕着程晓的脚踝转了几圈，毛茸茸的尾巴尖轻轻点了点尹月的方向，不屑的哈气，冷冷的说道。
　　“别以为掌门师兄不管，就当作我们九大峰的峰主眼瞎，一看就知道是亭皓那孽畜的种！全天底下也就只有你这种以怨报德的傻子了！”
　　纤尘仙君尴尬地用眼神快速扫了一眼坐在床上，脸色越发煞白的幼子，责备的语气说道，脚后跟豪不客气的把还在耀武扬威的亮出爪子置气的师兄挡在身后，尽可能以温柔的语气安抚道，蹲下身来，望着那蒙上了阴霾的眼底，心中那久未被触动的心弦狠狠震颤了一下。
　　“我师兄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多想...”
　　然而年幼的尹月还是还缓抬起头，用着异常平静的语气，向着心头凉了半截的程晓，状似毫不在意的模样说道。
　　“果然不管到哪儿，每个人都认为阿爹就是仙盟百家的污点，是修真界十恶不赦的叛徒，对吧？”
　　“这...”纤尘仙君一时语塞，只得转过头去用着埋怨的眼神朝埋头清理脚爪上毛发的黑猫瞪去。
　　“请让我好好静静，“父亲”。”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的尹月将棉被拉过头，背着身子躺下，稚嫩的嗓音闷闷响起。
　　“喀哒。”
　　程晓轻轻合上深厚的木门，一人一猫就这样站在种满药草的花园中互相瞪视，首先打破沉默的是一脸盛怒的纤尘仙君。
　　“师兄！您怎能——”
　　话还未说完，一道穿着贴身玄衫的赤发男子冷冷的眯起翠绿色的眼眸，站在黑猫原先的位置，哼了一声。
　　“我说的可是实话，他爱听不听，干我何事？”
　　“师兄，月儿还是个孩子，就算这些都是事实，那也别把前尘往事都发泄在无辜的稚子身上吧？”程晓双臂环胸，大有你不去道歉我就跟你冷战的气势。
　　赤发男子闻言，呵呵冷笑了两声。
　　“就那小子？师弟这口气莫不是还要收他当徒弟吧？”
　　不然呢？纤尘仙君怒视而去，凶巴巴的模样惹得赤发男子大笑。
　　“不闹你了，这段期间南海似有异变发生，凶兽四起，邻近海边的渔民苦不堪言，向刑天宫发出了委托却依然不见起效，仙盟盟主这次可是指定了务必要让师弟你亲自前去拔秽。”
　　懊恼地叹了一口气，程晓眨巴着眼，望向身后的矮舍。
　　“可月儿他...”
　　“放心，我来就行，总不至于真的朝啥都不懂的小魔头置气吧。”赤发男子慷慨地摆了摆手，那副模样让纤尘仙君差点没有忍住朝他脸上招呼一个拳头过去。
　　“...怎么看都是你比较适合这项任务吧！宬之师兄？好歹都是一家人，总不至于推个人类去南海管事吧？”纤尘仙君气哼哼的捏着拳头，指节发出威胁的嘎吱声。
　　“...老子是龙！混蛋师弟！谁跟你和那群未开化的鲛龙是一家人！”气的圆目大睁的柳宬之扑到了稍微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程晓身上幼稚的扭打起来，骂骂烈烈的反驳。
　　就这样过了不知几个时辰，两人总算是玩累了般，脱力的躺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程晓喘着气说道。
　　“你...你竟然戳我的腰...混蛋柳橙汁！”
　　柳宬之身上沾着草汁和树叶，龇牙裂嘴的抱着还在抽蓄的小腿肚，仰躺在一旁嗷嗷直叫。
　　“阿—疼死我了！好样的啊你，现在都敢点师兄的穴道了...哎呦疼疼疼！”
　　“说到南海的事，有一点我总觉得很奇怪，亭皓师兄的死，真的是被魔族所害吗？”瞪着头顶上飘过的白云，程晓缓缓坐起身，双手整了整凌乱的衣襟，喃喃自语。
　　柳宬之扬起了眉，无声冷笑。
　　“这种事，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吧？更何况...”柳宬之搓了搓冰凉的手，将身上的草叶一一弹飞，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低声说道。“此次南海一事，先不说事出蹊跷，单单凭仙盟的态度就足以让人质疑，你想想，亭皓那厮前脚刚死，后脚就赶着让你去南海替仙盟办事，这不是明摆着把我们逍遥剑派当工具人嘛。”
　　纤尘仙君耿直的给了一旁嘿嘿直笑的柳宬之完美的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瞧你刚刚那样说的，就不怕让其他人给逍遥剑派扣上莫须有的黑锅吗？”
　　柳宬之摇了摇头，冷漠的容颜带着一股凶恶的味道，咬牙说道。
　　“师弟鲜少下山过问红尘俗事，不管逍遥剑派是否做出了出格的举止，仙盟都早已盯上咱们了，想逃恐怕也逃不了，而他们的第一步，便是将逍遥剑派的最强主力—也就是师弟你，掌握其中。”不经意的眯了眯眼睹，赤发男子哼笑出声。“而南海一事，不过是个开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