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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头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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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第一天,气温高达摄氏三十八度,而在冬暖夏凉的陋居里,温度还要高那么一点,因为莫丽正在恼火。
让她头疼的除了金妮的成绩单还有那一头乱七八糟的红发。
“怎么搞的?让兔子当胡萝卜给啃了?”
莫丽哭笑不得的问女儿。她明明记得刚开学的时候金妮还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谁料一年不见竟弄了个参差不齐的非主流回来。
金妮站在妈妈面前,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她已经不比妈妈矮多少了,可总觉得要九十度仰望才能看到她。
屋子一角传来窃笑,金妮偷偷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妹妹,顿时也恼火起来,拿出一副中二病的态度,满不在乎的对妈妈说:“我有个性我自豪。”
说完,迅速估算妈妈和平底锅之间的距离。
不过妈妈没有生气,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从抽屉里找出把剪子,又花了一下午时间,好言相劝,终于让金妮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交出了发型的生杀大权。
谁都知道甘普基本变形法则中有一条——你不能变出头发,否则魔法界也不会有那么多地中海,金妮的爸爸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在理发的时候巫师也和麻瓜一样,以把头发剪掉为主要手段。
莫丽拿着做针线活用的小剪子,辛勤的耕耘着金妮的头发。
很久很久以前,莫丽第一次做馅饼,面粉放多了,加水,水加多了,放面粉,面粉又多了,再加水,水又放多了,再加面粉……那天,她做出了能请一整条街的人连吃三天的馅饼。这次,她又走上了那条不归路,左边的头发剪多了,不要紧,把右边剪短点,右边的头发剪多了,没关系,左边再补一剪子。
在莫丽对平衡之美的追求中,金妮获得了空前绝后的新发型。
空前就是前边空空的,绝后就是后边灭绝了。
正当莫丽束手无策快向剪子投降的时候,亚瑟推门进来,匆匆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头也不回的说道:
“莫丽,别给罗恩剪太短。”
这话让金妮一下子跳起来,连围在身上的大花布都忘了解,一路飘洒着头发渣,跑到她一向厌恶的镜子前,只看了一眼便跪倒在地。
莫丽站在她身后,祈祷一样紧握双手,不安地说:
“其实挺好的……很整齐。”
金妮的眼泪一下子飙出来,一边喊着“我不活了”,一边向楼上跑去,半路被围布绊了一跤,滚下楼梯,毫不畏惧的爬起来,继续跑。
她“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谁叫也不开,连晚饭都没吃,蹲在书桌底下,直到午夜。
等她确定全家人都睡着之后,才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登上老食的阁楼。
站在破旧的木板门外,她努力拼凑出一个完整笑容,并确定笑容不会很快消失,这才满怀期待的敲响了布满虫洞的大门。
微弱但清晰的“咚咚”声拼出了金妮的名字,她站在黑暗里等着回响。
过了很久,她什么也没听到。
金妮不确定食尸鬼会不会睡觉,又在门上轻敲了几遍,但无论怎样变换节奏,都像两年前她第一次来向老食告别那回一样——门的那边,没有声音。。
金妮不再等了,擅自推门,走进老食的屋子。
窗户紧闭着,四面堆满杂物,一丝光也没有,金妮却知道老食不在了。
她从没觉得阁楼这么大、这么空过,以前它都是被老食填满的。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老食会不在,就如同没想过老食是从哪来的一样。
在她的印象里,老食就是一朵雨后的蘑菇,从发霉的地板上长出来。
现在他不在了,作为这栋房子里唯一一个可以和她敲地板的人,唯一一个说起过玛丽苏的人,唯一一个发型比她难看的人,老食不负责任的消失了,这让金妮很难过,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很少给他写信,他生气了才走的。
金妮在门外准备好的笑容,现在都不知道要放到哪里。
“老食!”
她自欺欺人的对着一个箱子打了声招呼,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中翻滚几圈,消失得无影无踪。
箱子什么也没说。
她泄气了,盘腿坐在地板上,看着上面数不清的小孔,那是老食一点一点抠出来的。
他能去哪呢?半死不活的。
是不是在一个月明如洗的晚上,七个小矮人抬着一副水晶棺材从窗前走过,老食看见棺材里的美丽少女,就追到墓地把自己和她埋一块了?是不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下午,老食突然对宇宙的终极真理大彻大悟,羽化飞升了?是不是在一个百花齐放的清晨,老食想念曾经的故土,出门远行了?是不是……
她“是不是”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觉得密不透光的黑暗让她喘不过气,于是站起身,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难看的脑袋枕在了久别的枕头上。
枕头发出生硬的“沙沙”声。
她坐起来,把手伸进枕套,从里面扯出一张叠好的信纸。
她轻轻把纸展开,一眼认出了老食的字。
金妮:
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逃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要做。
没跟你说再见很遗憾,不过如果约定了再会,就不用道别。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过,再见。
别忘了我曾告诉你的一切。
朋友,老食
又及:再次感谢你的圣诞礼物,我把它带走了。
金妮反复看了几遍,把信攥在手里,感到鼻子有点酸,马上想起老食说过要一直笑,绝不可以哭,于是勉强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
她想起去年离家出走前最后一次看到老食,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墙角,手里握着半块银币。她又想起阿斯托利亚从身体中拿出的种子,奇怪极了,难道玛丽苏种子还能燃烧吗?
金妮又进了阁楼,举着蜡烛到处搜索,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半块银币。
窗外,猫头鹰在叫,屋里,她的肚子也跟着起哄。
金妮吹灭了蜡烛,心想剽悍的玛丽苏不需要解释,转身离开了阁楼。
她来到楼下,走进厨房,发现妈妈还没睡,正坐在桌旁就着幽暗的灯光拆一件旧毛衣,手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份冒着热气的晚饭。
“要不要吃点东西?”妈妈停下手里的活,有些不好意思的冲金妮傻笑,那份傻劲只有一个韦斯莱才有资格拥有。
金妮点了点头,跑过去大吃起来,好像早已忘了“杀发之仇”。
莫丽挪了挪椅子,好离金妮更近些,她专注的看着女儿狼吞虎咽的样子,抬起手搓了搓自己日渐臃肿的脸颊。
“嗯……”
莫丽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有点说不出口,她把手里的毛线球转了几圈,好像得到了一点鼓励,温和地对金妮说:
“□□,你就算头发短点,还是很漂亮。”
金妮的脸红了,□□这个名字从她认识二十六个字母起就再也没有人叫过,还是妈妈从一本麻瓜的旧书上看来的,她最喜欢用儿童书里的人物当孩子们的小名。
莫丽接着说:“所以千万别学那些街上的坏孩子,打扮的歪门邪道。”
金妮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吃夜宵。
她在心里暗暗感慨,长的跟罗恩似的还说你漂亮,除了妈妈,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
暑假的第一天,阁楼上的老食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