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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碎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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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妮站在一片暖洋洋的草地上,不远处有两个年纪很小的孩子和一只山羊。
瘦小的女孩骑在羊背上,高鼻子的男孩拿着一根玉米引着山羊往前走。
“阿不福思和小羊,飞到月亮上~~”
“月亮背面有村庄,阿利安娜当村长~~”
他们唱着自编的歌,傻傻的挥舞着手臂,女孩发现了一旁的金妮,冲她微笑。金妮吃了一惊,那个女孩就是在树林里向她提问的人,阿不福思珍爱的画像上的人。
“你是叫阿不福思吗?是吗?”
金妮跑上前仔细打量那个男孩,男孩被看得很不舒服,粗声粗气的哼了一声。
“是又怎么样,还没到你和我说话的时候呢。” 金妮还没搞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一声怒吼就打断了她的思路。
一个高颧骨的女人怒气冲冲的大步走来,脑后的黑色发髻紧紧贴着头皮,一身灰色绸服严丝合缝的包裹她的全身,整个人就像一把坚不可摧的榔头。
“快跑!是妈妈!”
阿不福思大叫一声,在山羊的屁股上拍了一掌,那羊顿时发出骏马般的嘶鸣,身子越来越大,四腿越长越长。
强风骤起,变成高头大马的山羊展开了一双翅膀,在大地上猛蹬一下扬起烟尘,飞向太阳的方向。
“阿利安娜,我们走吧!去更远更大的地方!”
金妮清楚地听见阿莉安娜快乐的笑声。
但两个孩子没能如愿,高颧骨的女人手掌一下子张开,盖住了大地,包裹了天空,只轻轻一挥,就把飞马抓在了手里,带回地面。
她紧紧抓住小女孩的胳膊,另一只手将男孩打倒在地,用雷鸣似的嗓子吼道:
“我说过她不许出来!决不许离开房子半步!你还在乎你妹妹的话就让她安静点!” 女人说完,拖着阿莉安娜向屋子走去,阿莉安娜哭了,没有声音,只是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流下来。
金妮走到躺在草坪上的阿不福思身旁,好心地问: “没事吧?”
“没你说话的份,这会还没你呢!”
听了这话,金妮一愣。
“我就好好在这啊。”
“你不在,这是一百多年前,一百多年前你出生了么?”
阿不福思拿开遮在脸上的胳膊,跳起来,完全不管晕头转向的金妮,顾自扭过头,朝着远处一棵树恶狠狠的剜了两眼,低声咒骂着:
“只会躲在一旁看笑话的家伙,有一天我会打断他的鼻子。”
他又啐了口唾沫,若无其事的摸了摸被打疼的地方,晃晃悠悠地牵着山羊走了。
金妮也看着那边,觉得树下的人有些眼熟,走过去一看,那人捧着本厚厚的文献,文献上方的那双眼睛怎么看都像是邓布利多。
金妮决定不震惊了,在这里看见什么都有可能。
像邓布利多的年轻人没有抬头,却说:
“那只山羊,两个月后被坎德拉杀了。”
“谁是坎德拉?”
“我们的妈妈。”
他终于站起来,俯视金妮,过了好一会才面无表情地说: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陈年旧事有什么意思?”
他把手里的书摊开,放在金妮眼前,金妮以为他要让自己看什么,伸过头去。邓布利多一抬手,把她整个人夹进书里,金妮就顺着一堆不知所云的拉丁文随波逐流,被倾泻进了一池甜腻腻的水里。
她觉得周围很闷,眼前一片漆黑,她从头顶上的一个小洞探出头去,发现自己从一个茶壶嘴里爬出来,茶壶摆在校长室的桌子上。
巨大的邓布利多坐在桌旁,面前站着一个面色发灰的矮胖男子,他的右手只剩下四根手指,左手却生了一根多余的指头。
矮胖的男人颤颤巍巍的拿着一张报纸,眼球瞪得突出起来,他忽然摊开双手,伸着丑陋的十指,任凭报纸掉在地上。报纸的头版上清清楚楚的印着:《彼得之死——布莱克被捕过程全纪录》。
“我死了,布莱克入狱了,阿斯托利亚被锁在加拉帕格斯,斯内普荒芜了,伏地魔被吞噬了,詹姆和莉莉被吞噬了,我想那些伏地魔种植出来的玛丽苏已经在被你下手吞噬了,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对么。”
那男人的声音几乎跪在地上哀求,就渴望邓布利多简短地回答一个对字,但邓布利多让他失望了。
“结束的只有这一战,这一切什么时候结束我不知道,你想想,还有哈利。”
“哈利!他是个孩子!还是詹姆和莉莉的孩子!我决不相信他会成为一个……”男人握紧了拳头,死灰似的皮肤差点复燃。
“冷静点,彼得,我也不愿相信,但谁能猜到一个玛丽苏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的可能是无限的,可以成为想成为的任何人,不幸的是,大部分玛丽苏都想成为掌控世界的那一个。”邓布利多不顾彼得充血的小眼睛,继续冷静的说道:“整体是无意识的,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正因为每个个体都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很难改变。就像咱们这些玛丽苏的游戏,只好还有一个人不肯放弃,所有人都必须陪他玩到底,我们简直是在同魔鬼交手。”
“邓布利多,你以前告诫过我,与魔鬼搏斗者要小心在搏斗中也变成魔鬼,你自己也不要忘了。”
邓布利多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微微欠了欠身子。
“铭记于心。”
“所以接下来……”
“接下来就和我们当初计划的一样,各自躲在设计好的地方,等哈利长大。如果他是一个有分寸的好青年,我们就皆大欢喜的等着变老然后死掉,如果他不是……再开始新的一战。”
“别再说了。”彼得打了个哆嗦,“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不干脆找根房梁吊一下。”
“别太期待世界末日的来临。自我毁灭通常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想想你的鲁比罗萨。”
彼得一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里突然有了一点光芒,他精疲力尽的摔倒在一把椅子上,整个人就像一张脱了水的海蜇皮。
“哈利有一天会恨我的。”
“还有我。”邓布利多毫不在意的眨了眨眼睛,指挥茶壶与茶杯飞到彼得面前,“喝一杯好茶然后亡命天涯去吧,死人得有个死人的样子。”
金妮来不及呼救,被倒进了彼得的杯子,她先是猛地下沉,以为自己死定了,过了一会发现还能呼吸,就扭过身子拼命向上浮去。
她钻出水面,已经不是校长室了,眼前是片白花花的沙滩,到处遍布着覆满藤壶的海岩。前面二十米左右,一个像极了阿斯托利亚的背影在行走,金妮呼喊着追了上去,踩到一个粗大的海螺,整个人被吸进去,又从一个水管被喷出来……
这个世界机关遍布,金妮从无数奇怪的地方通过,到达无数奇怪的场景,她看到了学生时代的邓布利多,魁地奇赛场上的布莱克,躺在摇篮里的阿斯托利亚,面红耳赤坐在某个酒吧里的彼得……
周围的世界不断变换,金妮一次次打开各式各样的门,爬出各式各样的烟囱、盒子、下水道,跳出各式各样的油画、书籍、信封,看到了数不清的故事,这些事情有的很真实,有的很夸张,但全部都与邓布利多、阿斯托利亚、布莱克和彼得有关,使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在这几个人的脑海里旅行。她试图和遇见的人交流,但他们好像总嫌金妮的处境还不够混乱,不停地说些听不懂的话。
金妮的脑浆已经被榨干了,她无法从迅速变换的场景中脱身,好好整理自己的思路。
不知经过多少次穿越,她又一次站在一片林中,踩着那些无限延伸的小径,没有目标的前进。
走着走着,林中出现了其他人,全都面无表情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脚步凌乱却轻盈,身上鲜亮的衣着在一点一点退色,很快全都变成了黑色。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走到小路上,分叉的小路慢慢合拢,变成了一条大路,金妮夹杂在人群中,发现这些人全是邓布利多,从年轻一直到年老,一言不发的疾行。无论金妮怎么拼命讲话,都没有理她。
金妮随着人流涌动,到了一个地方,人群突然散开,视野一下开朗起来,金妮这才发现他们离开了森林,走进一片金黄的麦田。
那像是惨淡的黄昏时分,也许有一场神秘的大雨刚刚停止,或马上要来,空气里都是泥土的气味,彤云横陈天际,只在地平线下有一道耀眼的光芒,所有邓布利多都被照耀成了一道剪影,握紧双手,低垂着头。
麦田中央有一列送葬的队伍徐徐穿过,有人唱着丧歌走来。
送葬队伍里的人也是邓布利多,不同的面貌带着同样的悲哀,默默放下肩上的棺材。
所有人都念起模糊的悼文,金妮听不清内容,却听到了混沌的岁月,寂寞的时光和不知来自何处的挽钟的鸣响。
伴着这首含混的歌,邓布利多们揭开了棺材的盖子,有个女孩慢慢坐起来,那是阿莉安娜。
她扶着邓布利多的肩膀跳出棺材,紧接着又一个阿莉安娜坐了起来。
无数的阿利安娜从棺材里离开,而邓布利多们却走进棺材。
阿莉安娜们在麦田间旋舞,歌唱,那首歌只有一句:
“世界不是我们的,我们是世界的。”
最后一个邓布利多躺进棺材,褶皱的双手慢慢合拢盖子的那一刻,金妮终于忍受不了了,冲到高唱着的阿莉安娜之中,不可遏制的用最大的声音尖叫:
“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莉安娜们的歌声戛然而止,她们像木头人一样垂下双手,笔直地站着。麦田上一阵热风刮过,掀起麦浪。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个女孩的笑声。
“找到一个,是谁呢?”
随着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麦田的尽头仿佛出现了一把巨大的镰刀,成片的麦子被刈割,如波浪一样翻到。金妮看到周围的阿莉安娜们突然化成了影子,轻飘飘的随风散去,头顶那有限的一点光亮也不见了,天空被撕裂,让一只巨大的眼睛填满。
“到底是谁呢?我来捉你喽~”
金妮不明白这话是对谁说的,毛骨悚然的拔腿就跑。
她感到身后的麦子在急速的倒塌,犹如一个大型收割机开了过去,她总觉得如果被倒下的麦子追上,她也会像它们一样,平铺在大地上,永远镶嵌在泥里。
她逃回了森林,在躲进森林的一瞬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一群影子追在身后,那影子的形状很像她自己。
她继续奔跑,却发现脚下的路漆黑一片,一双手猛地从泥土里伸出来,拉住她的脚踝。
金妮惨叫着,沉到了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