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余香》墨莲玄月

37、第 37 章

　　中华美院BBS上出现了一条热门帖子，不到十分钟，刷了几百楼。

　　1L：有瓜

　　3L：前排出售花生瓜子可乐泡面。

　　17L：这年头还有人手写情书？

　　24L：7页，卧槽，写小说么

　　32L：看完尬得我抠出一座卢浮宫。

　　39L：就算不喜欢也不该扔垃圾桶啊，妹子实惨。

　　45L引用了39L的回复：眼瞎怪谁

　　起因是有人在垃圾桶捡到一个信封，因为封口被撕开过，烫金的信纸又过于漂亮，就忍不住打开看了，还拍了照发在BBS上。

　　虽然姓名的位置打了码，可这封情书的信息量过大，还是在100楼之内被扒掉了马甲。

　　情书赠送的对象邓炀，是学生会的干部，另外还有个海狗，不，海王的绰号，家里做艺术品收藏的，有钱，长相及格，但在一部分加了滤镜的人眼里算帅。

　　另一位女主角众说纷纭。

　　127L：叫dy师哥，那不就是这届大一，造型学院的？

　　139L：还说是一个高中的，应该就lj、srn，fxn三个吧

　　142L：肯定不是lj，她有男朋友，感情很好。

　　153L：srn可是个大美女，邓炀总不至于把她的情书扔了

　　166L：那可就只剩一个了

　　171L：解码了？真的是fxn？

　　189L：不是吧，真看不出来

　　191L引用了189L的回复：懂个屁，闷骚闷骚，越闷的越骚

　　201L：她好勇，就是长得有点emmmmm

　　韩月朵刷个牙的功夫，吴桐和涂立娜的吃瓜直播就没消停。

　　吴桐本来就厌恶邓炀这种男生，她很同情送情书的女孩，又叹息这姑娘眼光太差，看上这么个浪荡子，可见正确的恋爱观太重要了。

　　涂立娜心态八卦，问道：“韩月朵，你们造型学院哪个女生的名字缩写是fxn啊？”

　　fxn？

　　韩月朵凝眉数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方小诺，倒不是她反应快到把所有女生的名字过了一遍，而是熟悉的就那么几个，自然就想到了。

　　“暂时想不出来。”

　　刚刚听了个大概，想来这个fxn可能就是送邓炀情书的女生，所以她才没说。

　　“那你好好想想。”涂立娜刨根问底，“你们院有没有谁是个子很矮，长得也不好看的女生，性格特别闷特别内向。”

　　“不知道，困了，你们小点声。”韩月朵冷淡地说，不耐烦地拉上围帘。

　　韩月朵没睡，也翻开BBS找到最热的那条帖子，她对八卦没兴趣，只是有些在意那个女生，从涂立娜说的信息来看，确实和方小诺对得上。

　　随着爬楼越来越高，韩月朵气得血压也越来越高。

　　情书的照片被贴出来，内容暴露无遗，打码也形同虚设，下面一堆吃瓜的，说什么的都有。

　　这种事对男生来说无足轻重，也许还能当做谈资炫耀一番，可是对女生，无疑是莫大的耻辱，简直和扒光衣服游街示众差不多，社会性死亡。

　　韩月朵点了举报，当晚贴子就被删除了。

　　第二天，方小诺没来上课，女孩成绩虽然一般，但学习态度很好，从未有过无故缺勤，至于原因，当然不言自明。

　　闲言碎语如同沸腾的油锅里溅出的油星子，噼里啪啦，溅到身上立刻烫出水泡。

　　过了一个星期，方小诺还是没来，听宿舍同学说好像是回家了，韩月朵便找辅导老师要了地址。

　　从学校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终于到了方小诺在城郊的家，三室一厅的单元房，室内装修简单，家庭条件在北城还算可以，但是在人均中产的油画系属于底层，一如方小诺本人，普通，不起眼，总是小心地瑟缩在偏僻的角落里。

　　方小诺没想到韩月朵会来，虽然在本系的一众女生里，她们关系很不错，但是方小诺自认为不算韩月朵的朋友，她配不上。

　　没什么大不了的，瓜的保质期很短，过不了几天旧瓜就会被新瓜取代，有些自己觉得天大的事情，不过是毛毛细雨，连地面都没有全部沾湿就蒸发干净了。

　　韩月朵安慰了方小诺一下午，可说着说着，方小诺哭了起来，比起被人议论，邓炀扔掉她手写的情书这件事，更让她委屈难过。她说高中时就暗恋邓炀了，为了他才学得油画，又解释说她没有妄想，只想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

　　韩月朵听得心酸，她不理解方小诺为什么会看上邓炀这种人，但她理解方小诺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很小心，很卑微，很虔诚，像朝圣仪式似的，把对方奉若神明。

　　所以，当心意被无情的抛弃践踏，信仰也就崩塌了。

　　说到底，都是邓炀的错。

　　韩月朵加了邓炀的微信，约他喝咖啡，很小的咖啡厅，离学校有些远，但邓炀还是来了，因为对方是韩月朵，对他爱答不理的神仙师妹。

　　“我是为方小诺的事情找你的。”韩月朵说明来意，她看见邓炀志得意满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邓炀翘起二郎腿，忍着不耐烦极力保持风度，道：“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应该找发帖的人吗，我也是受害者。”

　　“发帖的号已经禁言，教务处也对他口头警告了。”韩月朵道：“我找你来不是来讨论谁的责任，方小诺给你手写了7页的情书，就算你不想接受，也应该妥善保管或者处理掉，毕竟那封信涉及别人的隐私，扔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太草率了吧。”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邓炀抬手向服务员要了杯咖啡。

　　“希望你和方小诺道个歉，私下发个视频、语音或者信息都行。”韩月朵尽量友善地说：“这件事对她伤害挺大的，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来学校了，而且，她也是油画系的，你的师妹，至少多关照一下吧。”

　　“韩师妹应该挺爱护流浪动物吧。”邓炀冷不丁地换了个话题，见韩月朵露出不解的表情，纨绔不羁地笑笑，又道：“我呢，也挺喜欢小动物的，养了很多纯种猫，布偶、苏格兰折耳、金吉拉……很漂亮，但我实在是不喜欢被绿化带的小丑猫碰瓷。”

　　原来，这人是把女生当猫了，美女是品种猫，任由他抱着亲，像方小诺那样的女生是小丑猫，他不屑一顾，甚至嫌弃它蹭脏了裤脚。

　　韩月朵压了压火，这时服务生端来了一杯咖啡，放在邓炀面前，邓炀瞥了一眼，不耐烦地敲敲桌子。

　　“奶球？糖包呢？”

　　服务生冷着脸哦了一声走了，这家店冷清，服务也不好。

　　韩月朵拿自己托盘里的奶球和糖包递给邓炀，“师哥用我这份吧，我不喜欢喝甜的。”

　　突如其来的体贴让邓炀诧异，但他过于自恋又自大，没注意到韩月朵只是微微仰起了嘴角，一双凤眸仍然清冷如水。

　　韩月朵没有再提起方小诺，尬聊了一杯咖啡的功夫，便找了个借口闪人了。

　　当晚，在学生会组织的活动中，邓炀中途离席，好巧不巧的是，所有的卫生间都在故障维修中，他实在忍不住，就跑到偏僻的绿化带里，在一颗小树下面解决了内急。

　　之后，邓炀跑了一晚上厕所，还有一次没跑赢。

　　刚缓解了些，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手机又响了，是韩月朵的微信，附带了几张他给小树施肥的照片。

　　关键部位打了码，但仍然很够味道。

　　邓炀是学生会干部，学校里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如果在绿化带中随地大小便的照片传出去，可比一封情书劲爆多了。

　　邓炀气得发抖，差点失禁，等解决完一波再看手机，刚刚的照片已经撤回了，多了一条留言。

　　韩月朵：师哥，能麻烦你一件事么？

　　邓炀：说吧。

　　韩月朵：给方小诺录个道歉视频，内容已经写好了，可以照着读，不过要自然地带着感情，相信你能做到的。

　　对方发来一个文档，很长，大意是为没有妥善保管情书的事道歉，安慰对方不要被网上的言论影响，尽快平复心情返回学校，最后十分感动并明确地拒绝了表白。

　　即使知道被算计、被威胁了，邓炀还是束手无策，他没有证据，也不敢把事情闹大，毕竟到最后丢人现眼的还是他自己。

　　后来，韩月朵把视频发给了方小诺，就这样，情书风波告一段落。

　　“果然，您的方法很有用。”韩月朵抚摸着大腿上打呼噜的小桔灯，道：“方小诺已经回学校上课了。”

　　“可是我还有些不明白。”梅凌疑惑地问：“那个随便扔掉情书的男生，很容易就道歉了么？”

　　“哪会容易啊，我们用了点小计谋才让他就范。”

　　犹豫片刻，韩月朵决定全盘托出。

　　杨梓萼在学生会，对邓炀的行程和喜好略有了解，邓炀喜好甜食，喝咖啡要双倍的奶和糖，所以，韩月朵故意选了个服务很差的咖啡厅，提前准备了过期的奶球和糖包，吴桐扮成保洁，把活动场地的男卫生间全封了，她们还找到一个有正义感的男生帮忙，担任战地记者。

　　“好家伙！”梅凌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圆圆的，“没想到朵朵还有这么狡猾的一面。”

　　韩月朵以为梅凌要批评她，委屈地嘟着嘴道：“梅老师，您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唔……还好啦。”梅凌食指戳了戳韩月朵低垂的脑袋，“我一直担心你太乖，容易被人欺负，现在放心了，其实，朵朵还可以再‘坏’一点。”

　　“啊？”韩月朵抬起头，眸子里波光潋滟。

　　教学生再“坏”一点，实在不像从老师口中说出来的话，小学的时候，梅凌总是教他们团结友爱互相帮助，现在怎么……

　　“朵朵，你以后走入社会，或者在学校也会发现，身边的人并不都是友好的，有些人很糟，糟到你不能用正常的情感去衡量TA内心的阴影，我不希望你受到这些人的伤害。偶尔‘坏’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并不会变成和TA们一样的人。”

　　对长大后的韩月朵，梅凌不算十分了解。韩月朵并不乖，她只是在长辈们面前习惯于装乖罢了。

　　吴桐说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杨梓萼说她是独特而叛逆的黑色羔羊，涂立娜说她是高傲冷漠的千金小姐，薛芊说她是最强对手人间卷王。

　　无论哪一个都似是而非。

　　人是个多面体，别人只能看到一个或两个面，只有真正敞开双臂拥抱她的人，才能感受到她的全部。

　　“梅老师，我其实……”韩月朵想说，我其实没有您想得那么好，或者我比您想象中更坏一定，还没等她出口，大腿上就感觉到一阵湿润的温热。

　　低头一看，小桔灯竟然在她身上撒尿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动物特有的骚味，难闻，刺鼻，韩月朵有些气着了，照着小桔灯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小桔灯喵呜叫着跳下来，在地上带出一条断断续续的水线。

　　梅凌刚喝了一口水，差点呛到。

　　“看样子是该带小家伙去绝育了。”梅凌看着欲哭无泪的韩月朵，说：“快把衣服脱下来吧，你去洗澡，我去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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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这章有点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