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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表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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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初还在纠结怎么解开男人的腰封,耳边传来一句:“果然是个妖女!”
话音甫落,男人一把推开宛初。力道极大,她径直往后跌落在地上,屁股贴地,疼得她直掉眼泪。
江时卿的脸说变就变,满面和煦的春风,忽然变成寒冬腊月的冰块,眼里射出的冰柱子,把宛初吓懵了。
她颇有些疑惑,他为何要这般戏弄她。
“怎么不贴上来了?刚才不是很有能耐吗?”江时卿低头整理衣袖。
感受到鄙夷的目光落在身上,她把头埋得更低,像鸵鸟似的,这才明白江时卿的用意。
他惯常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办事时手段百出,让人防不胜防。许是因为他总是一张喜怒难辨的脸,欺骗性极强,许多贪官污吏都栽倒在他手上。
“抬头!说话!”
恶狠狠的声音,宛初收回神思。可眼泪已憋不住,哽咽道:“妾有眼不识泰山,大人饶妾一命。”
说完,微微抬眸睃巡着江时卿。
他坐在太师椅上,手肘撑着桌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做了什么,要我饶命?”
“妾……不知何时惹了大人,受到这般戏弄。”
“戏弄?难道不是正中你的下怀?”男人语气里冷意更浓。
她下头,腮边挂着的泪珠随之摇曳,晶莹的眼珠含着水,任是个男人看了都会怜从心起。
江时卿不耐道:“你的眼泪对我无用,不必这般,反倒厌眼。
宛初心里七上八下,索性不抬头,以免这张脸惹他不快。
“你过来。”他朝她勾手。
她犹豫着,是爬过去还是站起来走过去,爬过去实在太丢人,可站起来又不和规矩。
男人见她半晌没动静,将瓷碗丢到跟前,啪嗒一声,吓得她利索地爬到他脚下。
他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
“你以为藏在画里,我就抓不到?往后你若敢动我幼弟一根汗毛,我立刻杀了你。”
宛初想起来了。
江时卿有个弟弟,才十六岁,是个好看的小郎君。
书里面,画妖和江时卿斗得最狠的时候,下了阴招。蛊惑其弟,夜夜偷欢。十六岁的男儿,本就血气方刚,哪里是千年祸水的对手。二弟丢了魂,放弃科考,退了儿时的婚事,一门心思与画妖偷欢。
折腾了一个月,等江时卿察觉是画妖作祟为时已晚。他找不到画妖的原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幼弟形如枯槁,病入膏肓,最终撒手人寰。
算起来,这事发生在半年后。
眼下江时卿未卜先知,不仅知道画妖所为,还预知弟弟惨死一事。
这是怎么回事?
宛初心脏紧缩,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她那点绯红色的心思,一时荡然无存,赶紧点头如捣蒜,“大人放心,妾一定做到。”
不仅离你弟远远的,你们家七大姑八大婆我全都会躲开。
她扑通跪下,坦诚道:“大人,妾在塔顶关了几百年,早已痛定思过,改过自新。”
“改过自新?”男人双眸半眯,语调上扬。
宛初连忙补了一句:“妾身今后只呆在画里了此余生,绝不会再为非作歹。”
江时卿不屑地抬了抬嘴角,冷眼相向。
宛初惶恐道:“大人……可否直言,告知妾要如何做?”
“行胜于言,多说无益。”
宛初心惊胆战。
他并不信她。
男人的目光,如同头顶悬着的一把剑,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直插天灵盖。
多说无益,她垂着头,不再吭声。
男人起了身,踱着步走到她跟前,一双黑色靴子停在她眼皮底下。
“你要做的事,我都知道了。”江时卿的声音居高临下,如同一道闪电劈下来。
劈得宛初愣是回不过神。
他果然是知道了,只是如何知道的呢?
难道他也是穿书的?
她抬起头,尚不敢随意推测。看着他如刀削一般尖锐的下巴,“大人的话,妾听不明白。”
江时卿俯下身,眼眸半眯道:“我在梦里看到你所做的一切。”
书中绝对没有这一段情节,即便是一目十行,她也清楚的记得,江时卿所经历的每一件事,绝对没有做未仆先知的梦。
见她一脸惶惑,他嘴角荡起一丝讥诮,“也罢,此梦甚为荒谬,你只需明白,我已知你下一步要做甚,你一言一行皆在我掌控中。你想破我真身,做梦!”
宛初歪着脑袋思忖半晌,听到脑中一声轰鸣。难怪她越表现得决心坚定,他的眼神越发冰冷刺骨。在他眼里,定是认为她是惺惺作态。
她再次用饱满的热情,真诚的姿态,对天起誓。
“妾保证,今后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他人的事,老老实实待在这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男人绕到她背后,俯身道:“这样的话,你与多少人说过?”
背脊微微透出冷汗,宛初心知一两句话不可能让他相信自己。何况,刚才在他面前失了方寸,差点行了那事。他一定已将她看作寡廉鲜耻,举止轻浮的女妖。
江时卿敲了敲桌案,拿起桌上的木头兔子,端详一阵后冷冷道:“我虽窥探到天机,但亦不可擅改命运。你依照计划行事,我自有打算。”
宛初回过头,看着江时卿晦暗不明的脸,迟疑地点点头。
理智渐渐归拢,她意识到,江时卿正处于想要改命,却尚不敢逆天而行的矛盾中。
饶是谁知道上辈子运筹帷幄,不仅不能颠倒乾坤,反是因选错了路而不得善终,都会做出与前世相悖的选择,得以自保。
江时卿不是会为活命苟且偷生的人。
对于与他斗到两败俱伤的画妖,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而今掳走画妖,大概是要为他所用。
宛初异常的清醒,绝望。
书中的画妖,由一辰利用以后,完成使命,化为灰烬。
眼下,她的命运未见得会有多好。
她根本没有退路。
她了解此人的执念,更知晓这人波澜不惊的面容下,有一颗怎样的心。
宛初想,无论如何都要说服他,告诉他真相。既然他能重生,像穿书这样荒诞的事,应该也不会吓到他。
解释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便被人截住了
画外,传来娇俏的女声:“晏之表哥!”
*
猛然回过神,看到书房多了一个人。一个满面羞涩,略施粉黛的小娇娘。
身边的江时卿早已出画。
面对小娇娘,他唇角带笑,目光柔和,仿佛人间仙君,哪有半点肃色。
“表妹怎么突然来了?”
小娇娘提着一个食盒,笑眯眯道:“我做了核桃酥带给表哥吃。”
这是江时卿的表妹沈蓁蓁。书里对她描述不多,只知是这个女子暗恋表哥多年。
江时卿不近女色,待她却很好。
沈蓁蓁擅长做糕点,几乎承包了江时卿一年的各种点心。若不是大魏倾覆,她和江时卿应当会举案齐眉,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画外的两人,你侬我侬。
画内的宛初,吞声忍泪。
沈蓁蓁看到他手里的小兔,甚是喜欢,“表哥,这个可以给蓁蓁吗?”
江时卿嫌弃地将兔子丢到桌上,道:“这是污秽之物,不能赠人。”
沈蓁蓁瘪着嘴。
他笑道:“下回表哥送更好的东西给蓁蓁。”
“千万不要食言哦。”沈蓁蓁恋恋不舍看了眼桌案上的兔子,恰巧瞥见展开得画卷,以及画卷上灼若芙渠的女人,倏然变色。
“表哥,这是谁?”沈蓁蓁娇嗔道。
“献给陛下的画而已。”
江时卿二话不说把画卷起来,锁入锦盒。
顿时,宛初再次陷入无边黑暗。
*
夜里,窗外厚厚的积雪压在纤细脆弱的幼枝上,咔擦一声,枝丫承不住,断裂开,掉在屋檐上。
声音很轻,只是干净利落地两声。
江时卿从梦中惊醒。
发现白天随意一丢的兔子落在脚边,想起梦里白衣胜雪的女人拿着兔子,眼睛通红,看着他。
那张脸,就是妖女的脸。
自十五岁后,总有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的梦中,身姿窈窕,可那张脸永远云山雾罩的,看不真切。
今夜,梦里的女人变成妖女,还拿着这只兔子。
一定是魔怔了。
兔子眼神空洞,发着呆,像白天妖女在画里无辜的看着自己。又想起她生疏地解腰封时,半分恐惧半分娇柔的模样。
江时卿蓦地一惊,把兔子丢下床。怀疑是妖女施了法术,让他差点着了道。
他不喜女色,对女子的肌肤相亲,有天然的抗拒。
诡异的是,今日在妖女面前,他完全失了理智。不仅没有抵触,差一点就防线崩塌,破了真身。
女妖太过狡黠。引诱他,装可怜,纵然他重生一世,险些沉沦。就连这个木头兔子,也有妖力一般,控制住他的心神,入了他的梦。
第二天休沐,江时卿食过早膳,拿起锦盒,吩咐门外的侍卫蔺宸备马车。
外面下着小雪,下人迎上来,为他披上大氅。
“大人,去哪里?”蔺宸问。
“入宫面圣。”
蔺宸:“今日不是休沐吗?”
江时卿看着手中的锦盒,未置可否。
他倒想看看,立志从善的画妖,会如何应对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女二出场~其实存在感很弱……(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