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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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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大公主苏玉婕?”周启业满心狐疑走向前厅,他虽与大公主还算相熟,周家与苏家素来交好,他与苏家兄弟姐妹也都从小玩在一起。自从凤仪帝君继位以来,周家也一跃位极人臣。
但是大家的交往也都仅限于各种宴会活动搭上几句话开开玩笑,至少这苏玉婕还是头一回主动到周家来。
“启业不知大公主来访,有失远迎!”周启业拱手走近前厅,脸上春风和煦。
夕阳已然西沉,周启业身影在地上投下的长长的影子步步靠近。
“侯爷说的哪里话,谁人不知侯爷高中状元之后,公务繁忙。”苏玉婕笑眼弯弯看着周启业。
这周启业相貌堂堂,剑眉星目,生的是一表人才,走起路来脚下生风。
从前苏玉婕向来不把周启业放在眼中,纵然他是宣平王长子又如何,这京城往后犹如过江之鲫,苏玉婕想要的从来便不是嫁个好郎君——母皇可以做到的,她怎就不行?
可自打母皇给小妹苏娇娇赐婚后,她便越瞧越觉着这周启业好。
家世好、一表人才,兼有才华,全然不似那些个靠着家里的权势银钱挥霍无度的纨绔公子。
重要的是,听闻苏娇娇对这门亲事是情愿的,这更让她觉得是奇事一桩。
她这个妹妹她还是知道一点的,凡事非最好的不要。
犹记得前些年,苏娇娇看上了前朝文豪苏润墨的一张山水画,宁肯散尽钱财也要将画收入囊中。
因而,苏玉婕对这周启业,自然是高看几分。
再加上如若有了周家的支持,她日后在这朝堂之上也更好说话。
武朝男女虽无尊卑之分,可周家毕竟是武将出身,这对她而言也大有裨益。
“快将我新的的那块茶饼拆了烹来给公主品一品,好茶自然得给对的人享用。”周启业最懂女人心,他大手一挥,哄得苏玉婕开心舒坦。
她今日特意画了时下最流行的海棠妆,胭脂将那眼角染得泛着红,令人观之不免怜之爱之。
两人对坐饮茶,须臾,苏玉婕垂下眼眸,将那青瓷杯子轻轻搁在桌子上,开口道:“小妹娇娇失踪几日,竟是一点音信都无。”说完,还轻轻叹了口气,拿帕子在眼角轻轻沾了沾。
“大公主对妹妹的关切之情,启业看了都不免动容。”周启业片刻不懈的打量着苏玉婕,将她的心思尽收眼底,“只是大公主也莫要过于忧心,陛下已经派人尽力去找了。”
“那侯爷可也尽力去寻?”苏玉婕抬眸。
“那是自然,”周启业点头,“明阳公主乃是我未婚之妻,现下她失踪,我自然会尽力去寻。”
“唉,”苏玉婕再次叹气,“妹妹向来如此,喜欢去骑马狩猎也便罢了,她打小就像男孩子一般,可每每都不带任何随从,你说,这一个女孩子家在外,怎能让人放心呐。”
“大公主关心的是。”
“这话我原是不该说的,只是娇娇很多时候也过于小孩子脾气了,无论是兄长、长姐,甚至于母皇,她若是一个不乐意,也是说顶撞便顶撞了。我与母皇倒也罢了,到底是清楚她的脾性的,可旁人便不是这样了,所以,日后还要侯爷多多包涵才是。”
“大公主说的是,不过我若是娶了明阳公主,定然会对她好,请大公主放心。”
“侯爷不必见外,叫我玉婕便是了,”她声音轻柔,“以后你若与娇娇成婚,我们也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日后我若是闲的闷得慌,可否到你府上解闷?”
说这话的时候,她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周启业。
周启业便是再榆木脑袋,也清楚这大公主的来意了。
她说这些话,无非是要说:苏娇娇现下失踪了,她性子烈,从来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也不会顾及旁人感情,你要是继续死守着她那以后肯定是吃不完的苦头。你瞧瞧眼前这个性子温柔又可心的人又如何?同为公主,自己可比苏娇娇强多了。
“那启业定然欢迎大公主随时光临。”他哈哈一笑,干脆的说。
大公主无端示好,周启业心里自然记下,但苏娇娇该找还是要找,当日他便驾马率领一支小队,悄悄跟上了宫城的队伍。
宫城一行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往塞外的方向赶去,苏娇娇身上的伤好了又复发,如此反反复复数次,终于好的差不多。
这一路上,她深切感觉到自己在宫城眼中的地位之低。
据宫城所言,自己是他的夫人,可自己的马车却跟在几个家眷的后面,这几日自己身上伤口未愈之际,宫城也并未来探视过一二。
可此事并不是最让她忧心的事情,最让她烦恼的,还是自己那一丝不剩的记忆。
睁开眼发现自己受伤躺在地上之前的所有事情,她竟当真一丝不记得了。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自己。
环顾四周,每个人都是陌生的,都是不可信的。
这种感觉,当真是让人无奈。
马车忽的停下,她倾身挑起轿帘,抬眼往前望,只见“来运客栈”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天色已经昏黑,周围是个小村落的模样,路上行人三三两两。
丫鬟巧雀声音利落的通报:“夫人,今日我们在客栈休整。”
这巧雀她也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听他们说,自己之前在府中的时候,都是巧雀服侍自己的。
她左右打量这个鼻子塌陷雀斑满脸的小丫头,很是怀疑自己是怎么忍下这么一个声音尖利又不养眼的人在身边的。
而且这丫头,怎么瞧着都带着几分傻气。
客栈还算宽敞,此时稀稀拉拉坐着几个饮酒之人,丁猛将大家安顿好以后,又订好了上房。
宫城、宫晴、丁猛以及几个将领和苏娇娇几人坐在前厅餐桌旁,点了几个清粥小菜。
巧雀热心的拿了一颗葡萄递给苏娇娇,苏娇娇将信将疑的接过问:“我从前喜欢吃葡萄?”
“是呀,”巧雀娇憨的点头,“夫人从前最喜欢吃酸。”
苏娇娇将葡萄送入口中,方才一咬下,只觉浑身不舒坦,酸涩的感觉磨得她脑仁都带着疼了起来。
她摸出帕子皱眉将整颗葡萄都吐出,连带着帕子都丢将一旁,眼睛里面开始有泪花闪现,而后轻咳了几声。
“哈哈哈哈——”宫晴看到苏娇娇这幅狼狈的模样,笑的嘴巴都合不上。
巧雀一脸惊慌,“原来夫人不喜欢吃酸......”
苏娇娇气的脸涨的通红,她瞪圆眼睛看了眼巧雀,然后对上了宫城那冷冷的目光。
他手里拿着一杯清茶,正恍若无事的喝着,眼睛若有似无的往这边扫两下,好像看戏一般。
她实在气急了,然后提着裙子便匆匆上了楼,到了楼上把门一关,然后扑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
凭什么自己要受这份气!凭什么连一个丫鬟都敢拿自己打趣!
她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感觉无法呼吸,可她终究忍住了泪水,苏娇娇紧紧抿着唇,深深吸了口气而后起身坐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须臾,外面响起敲门声。
她坐正身体,稍稍理了理头发,“进来。”
此刻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素色的粗布衣服,贴身衣物也极不舒适,又闷又热,扎的身体极为不适。
她心里觉得极为不解,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带着强烈的违和感。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要么带着陌生感、要么便是带着畏惧和距离感。
吃的用的也全然不适应,平日里他们送来的吃食和首饰,她打眼一看便瞧不上,简直是一塌糊涂。
现在的自己,真是从前的自己吗?
巧雀手里捧着一碟翠绿的蜜瓜,上面放着细细的两根牙签,陪着笑容走进来,“夫人,这是将军吩咐让我给您送进来的,您且尝尝,可甜的很。”
苏娇娇只看了一眼,心里更不爽气了。
前几日她身上受伤的时候,巧雀总也拿来外用内服的灵药,说是将军给的,可她从来不信。要是这人真这么体贴上心,怎么不亲自过来瞧瞧自己,现在大部队日日前行,总不见得他有什么公务要处理?
现在这蜜瓜,估计也是巧雀拿来给自己赔不是的。
“放桌上吧。”苏娇娇起身往床榻的方向走,“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黑透了,一弯明月静静的悬在天边。
晚膳没吃,现下她饥肠辘辘,可想到那些干巴巴难以下咽的干粮,心头又是一阵烦闷。
草草吃了两口桌上的蜜瓜,苏娇娇起身下楼。客栈里面空空如也,想来其他人也该是休息了。
客栈外面是一条小路,路边是一片丛林,她随意漫步在客栈门前,而后在路边的一个长条椅上面坐下。
不远处的树林里,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骑在马上,望着条椅上坐着的这个女子,陷入深思。
这个身着暗灰色衣服、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像样首饰的女子,难道真的是明阳公主?
可下一秒,他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是。
这个世界上,绝不会存在另一张这样明艳动人的脸。
即便是穿上最朴素的衣物,也仍然让人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