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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   此刻,苏娇娇的确是在梦魇之中。

      她梦到的,还是此生永远都不敢去想的那个场景。

      烟雾缭绕的寝殿之中,一切都显得那么空荡荡、死寂。夕阳如血,穿透烟雾,穿过店门口那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河万里图,在地上投下阴影。

      父亲形容枯槁,唇色惨白躺在床上。

      战场上留下的旧伤极大的摧残了他的身体,虽然登基以来都拿最好的药吊着,但是此刻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苏蘅仲生的慈眉善目,即便是在这人生的最后时刻,他仍是笑着的。

      那个时候,苏娇娇一人坐在父亲的榻前,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恐惧。

      她还记得数年前,苏府上下遭前朝昏庸皇帝毒恨,随便寻了一个由头便治了全家大不敬之罪。

      那时候她还小,却也深刻的记得被抄家的时候,那种屈辱,那种可悲。

      她最爱的翡翠屏风被当着她的面砸了个稀碎,她从小便坚持练习的字画被一把火少了个干净,阖府上下被搬的空空如也。

      她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那些人吊起来折磨,可想起爹娘,她只是在角落里咬着牙,一个字都没说。

      那个时候,苏蘅重本也想忍了的,皇帝再昏聩,毕竟也是皇帝。

      可他手下的将领却在那个深夜齐刷刷跪在苏府书房中,头重重磕在地上。

      “皇帝无德,荒淫无度,重赋税,百姓已经不堪重负,民不聊生。他今日能毫无理由的抄了朝廷忠臣的家拿去挥霍,日后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的?此时不反了,更待何时啊!”

      至此,苏蘅重揭竿而起,改天下为武朝。

      自此,政治清明,百姓也定能安居乐业。

      可自那之后,苏蘅重的身体也彻底垮了。

      父亲弥留之际,苏娇娇留着眼泪坐在父亲床前,哭着跟他说:“爹爹,我好怕,我好怕。”

      即便是父亲也坐上了那万人之上的位子,她私下还是会唤他父亲,唤他爹爹。

      她此生从未怕过,当初被抄家的时候,她不怕;随父亲征战奔波,即便是身居深山,被群狼环伺,她也从未怕过。

      更是不曾流过一滴眼泪。

      可此时看着父亲虚弱的身体,她却怕了。

      她害怕父亲离开自己的身边,这让她绝望。

      文渊帝慈爱的看着自己这个小女儿,慈爱的拉着她的手,可脸上却庄重肃穆,“娇娇,不要怕,以后爹爹不在了你也不要怕。你要有尊严、坚强的活着,辅佐你母后,不要怕任何人,任何事。”苏蘅重重重咳嗽两声,“更不要哭,我们苏家的儿女,从不轻易落泪。”

      苏娇娇闻言,悲痛欲绝,她抬手用手背不断地拭着泪水,嘴里说着:“好,爹爹,我不怕,我不流泪。”可无论如何,她的眼泪仍是不断的溢出,直到视线模糊。

      当下此时,苏娇娇的梦中便是这样一幅情景,自己坐在榻前,看着床上那个虚弱的男人,泪流满面。

      她只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重重的击着,疼的无法言喻。

      虽然失去记忆,但是她却知道,那人是自己的父亲。

      宫城坐在苏娇娇窗前看着她,看着她的小脸皱的越来越紧,两弯柳眉也蹙着,不自觉跟着也将心提了起来。

      他看着她那蝶翼似的长睫剧烈的颤动着,忽然,一滴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滚落,顺着脸颊往下滑。

      宫城心里猛地一紧,突然间有些无措。

      她是梦到什么了?看她平时从来都没烦恼的样子,以折磨别人为乐的,原来她竟会落泪。

      他拿出帕子,俯身小心翼翼的将她眼角的泪痕尽数拭去,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兴许是自己苦了她。

      是啊,从前她是那高高在天上的月,可忽而却坠落地面,过着平凡无趣的日子,有些委屈也是自然。

      宫城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自己过于自私,将她这只本该自由翱翔的鸟儿装入了笼中。

      此时,两人的距离极为靠近,几乎是鼻尖靠着鼻尖,宫城拿着帕子的手停在她的耳边,心绪纷乱。

      宫城身上总带着些药香,像是野菊花那般,细品带着些许苦涩,而苏娇娇素爱甜香,两人身上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竟是那甜香的气息占了上风。

      兴许是感受到了身上的那尖刺的痛楚,苏娇娇从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宫城的脸近在咫尺。

      方才梦中那些记不甚清楚的酸楚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他靠得很近,眼睛还直直的盯着自己。

      近到他那棕色的瞳孔中自己的脸都清清楚楚。

      她躺在床上,退无可退,可又觉得现在这情形过于尴尬,只能抬起手去捂宫城的脸。

      可手上的肿胀虽消去,但余痛未消,才刚捂上他的眼睛,她便吃痛低声“诶”了一声。

      “不要乱动。”宫城拉住她的手轻轻放在床上,“你被毒蜂咬了,已无大碍,但是应该还是会疼。”

      他这么说,是因为自己大腿上被叮咬的那几处,此刻也火辣辣的痛着。

      苏娇娇瞪大眼睛抿着唇看着他,回忆起方才的事情。

      她乏了去休息,醒来的时候便看到满屋子蜜蜂,自己裹上薄被却仍被叮了无数次,叫人人不应,最后便......昏过去了。

      “我房中进了许多蜜蜂,定是有人要害我!”苏娇娇很快将来龙去脉捋清楚,下了结论。

      而后一脸惊恐带着哭腔看着宫城:“我......我......我脸没被咬吧?”

      “你的脸无碍。”宫城坐直身体,将那帕子丢在一边,偏过头去不去看她,心道那去取药的小厮怎地腿脚这么不利索。

      “帮我拿来铜镜瞧瞧。”苏娇娇满面担忧,强忍住身上的疼痛,一脸央求的看着宫城。

      被蜜蜂叮到脸,那还不得丑死。

      等到接过宫城递过来的铜镜细细看了自己的脸,她这才安下心来,然后躺在床上抬眸问宫城:“是你救了我?”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并非在自己的房中,这周围氤氲着的淡淡清苦气息,应该是宫城的房间,错不了。

      “去你那里取茶,恰好遇到。”

      “还好你赶来的及时,我院子里那几个丫鬟不知怎么回事,叫也叫不应。看来还是我管教不够严。”苏娇娇此刻也顾不上身上的痛,又问:“那这蜜蜂怎么回事?突然来了这么一大群蜜蜂,应该不是偶然吧?”

      “绝非偶然。”宫城未加思索便将这一切告知与她,“而且害你的这蜂不是普通的蜂,而是西域图胥国的牛头蜂。”

      “图胥?”苏娇娇讶异,“图胥不是向来与我□□为敌,彼国的蜂怎么会出现在将军府?”

      宫城瞧了她一眼,“是啊,而且,宋先生说这蜂从未在我朝国土上出现过。”

      “那倒是奇了,不过图胥离凉州城应该也不算远,要是被有心之人带入城中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我记得武朝从未与图胥通商过,国门也不对其子民开放......”苏娇娇说到一半,突然惊觉的盯着宫城,“这些,我一个青楼女子是如何知道的?”

      宫城一时无言。

      苏娇娇也顾不上身上的刺挠疼痛了,忽的一下坐起来盯着宫城:“照你说的,我应该出生到长大从未离开过京城才对,这凉州城我也是头一回来,可我却知道这些,若是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许多读书人都未必晓得的事情?”

      她这么问,是因为她不仅仅知道这些,还知道许多关于图胥与我朝之间的秘史;若是只知道通商、地形之类的也便罢了,她却清楚的记得,图胥国的上一任国王抢了弟弟的妻子这类事。

      而且也清楚地知道,为何我朝断断不能与图胥通商、开放口岸。

      而她,不应知道这些。

      她盯着宫城那张永远都没什么表情的淡然的脸,不得不说,那双眼睛生的是真好看,眼尾微微上翘,带着点风流意味。

      可那双眼睛也着实深不见底,像是一汪深潭,自己着实看不穿。

      “这我怎么会知道?”宫城坐正身体,脸上甚至还带这些不高兴,声音阴阳怪气的,“我朝帝君圣明,京城也是定时对外开放的,那些西域胡人每年都会到都城做生意,他们去了什么地方、说了什么话、又去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我怎么会知道?”

      说着,宫城微微凑近一些,将折扇握在手中,“再者说,想来夫人从前阅人无数,能听到这些事情,也是情理之中。”

      苏娇娇被她这话说的一时烧红了脸。

      他意思无非就是,自己从前在烟花之地,阅人无数。

      这话定是自己听别人说来的。

      “那......那倒是可好,”苏娇娇心虚的往后挪了挪,瞥了他一眼,“多懂一些总归是好的。”又想到自己既然以前擅长做那些取悦男人之事,那此刻也不必害臊了,不管那事是对也不对,总归是自己的选择。

      于是又道:“我既懂得那么多,想必在某些方面定然比一般人家的姑娘经验丰富些,夫君岂不更欢喜?”

      “......”宫城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口出如此狂言。

      还调笑着叫自己“夫君”。

      又好气又想笑的,这下倒是宫城说不出话了。

      没想到苏娇娇倒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她眨了眨妖精似的眉目,缓缓凑近,“怎么,夫君是嫉妒了?既如此,当初又何苦将人家从那种地方救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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