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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我是谁 ...

  •   清晨第一缕嘈杂来源于摔得粉碎的花瓶——瓶中插着温邵砚将要送给单千的花。
      鲜花哀婉地躺在地上,枝叶与花瓣仍有露水滞留。
      但单千顾不得其他,拉住温邵砚的手腕就往外走。
      “我的花——怎么了?”
      “闵寻则失踪了!”

      比起失踪,用离家出走来形容更合适。
      一觉醒来,闵寻则感受到了身体的异样。他注意到镜中的自己,看到自己变成蓝色的瞳孔。
      一种强烈的渴望自由感再次涌上心头。
      吃一堑长一智,闵寻则不会和上次一样无所顾忌。
      基地内部除了东西四个出入口,还有死神殿花园的鉴湖,直接连通外界,可以抵达护城河。
      闵寻则准备从这里逃走。
      鉴湖虽没有守卫,但在湖底却有三道阀门,用来交换水体。这三道阀门皆有程序控制,每天在固定时间段开启或关闭。
      闵寻则不是普通机器人,他不怕水,甚至可以进行潜海作业。再者,他比一般人类所需氧气量少,体内又有专门用来储存氧气的场所,一口气游个半程不成问题。
      他今天出走时间挑得好,当单千反应过来封锁基地所有出口时他已经成功游过了三道阀门。
      初升的日光铺洒在护城河的水面上,立即泛起一层波光粼粼。
      闵寻则仰头游出河面,双手一撑坐到岸边拧了拧衣服下摆。
      “原来离家出走还挺简单?”

      短暂地休憩之后,闵寻则沿着护城河一路往前走。
      他并不是漫无目的,他的目的地在城郊。
      自从昨晚阅读完典籍之后,一个陌生但熟悉的名字跃然出现在闵寻则的脑海——红雀,人口拐卖组织头目的名字。
      所以,他正在寻找红雀,他要找回丢失的东西。
      闵寻则的记忆从他进入人口拐卖组织开始。他们的根据地大概在一座废弃的工厂内,阴暗、潮湿是孩子们对其唯一的印象。
      这个地方同样也是弗朗切斯科与红雀进行秘密交易的地方,被弗朗切斯科用“隐身”装置隐藏起来,即使是单千在短时间内也没办法追踪到。
      不过闵寻则忽然记起了路。
      他走到一片空地停下,在那里并没有看到任何一座废弃工厂。
      “……藏起来了。”闵寻则喃喃自语道。
      仿佛形成了肌肉记忆般闵寻则抬手捏了两个诀,“嘀”一声响之后,他的视线内出现了门。
      闵寻则小心翼翼推开门走进去,血腥味立即钻入鼻底。
      这里他非常熟悉,他脚边是流淌的鲜血与暴力拆卸下的人骨,老鼠和蟑螂相依相伴。闵寻则无感,但仍避开了。
      “啊!!!!!!”
      是小孩儿心胆俱碎的惊叫声,回荡在工厂内。紧接着是电锯声、碰撞声,几乎所有嘈杂错综混合在一起,吵得人耳膜疼。
      “骨碌碌”,闵寻则踩上石子滑了一跤,踉踉跄跄勉强不让自己跌倒。
      “谁?”
      红雀倏地停下动作,不慎碰翻了一小瓶利多卡因。他没心思去捡,敏感地四处张望。
      “闵寻则?”
      光线原因,红雀只能看到远处站着个人,但看不清全貌。闵寻则的脸半遮半掩在黑暗中,平添了几分阴翳。
      “你在干什么?”闵寻则上前两步,走到一片光明下。
      “……”红雀当然不会说,“你怎么进来的?你还敢回来?”
      他的目标从椅子上的小孩转向了闵寻则。
      闵寻则看到他右手边放着一把刚刚关停的电锯,红雀是左撇子,此时左手正握着一把手术刀,一步一步靠近闵寻则。
      “直觉。红雀,你真的不认识我的父母吗?”
      “父母?你们一群野孩子哪来的父母!”
      红雀其实并不知道他与弗朗切斯科的关系。
      当时弗朗切斯科与他约在下午两点在实验室见一面,弗朗切斯科说要给他看看“完美人类”。可当他迈入实验室时,所有人都已经丧命,唯独一个坐在玻璃缸前发呆的小孩活着。
      那个小孩就是闵寻则。
      红雀也算是商人,闵寻则比他以前拐来的所有小孩都要健康,他自然不能放过。
      “你见过我的父母吗?”闵寻则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问父母。
      他不畏惧血腥,对地上横竖的尸体视若无睹。他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一切都是未知的。
      红雀不记得他是怎么诓骗闵寻则的了,大概是一如既往用了所有小孩都吃的那一套吧。
      “你可坏了我一桩生意。你准备怎么还?”红雀已经走到闵寻则眼前。
      他俯下身,手术刀轻轻擦过闵寻则的脸颊与脖颈,但闵寻则不为所动。
      “什么意思?还什么?”
      “你说呢?”
      红雀出手一向讲求稳准狠,对付比自己弱势的他天然有一种玩弄的心理。小孩嘛,能让他闭嘴就好,死法不是最重要。
      当手术刀挥至闵寻则眼底,他忽然伸手握住。
      闵寻则的力气惊人得大,他折断了这把手术刀,同时,他的掌心被割开了一道小口子,血液顺着剩下半片刀滴落。
      他的血并非红色,而是蓝色。
      红雀垂下手,惊愕地看着闵寻则:“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砰”一声,工厂的大门被人一脚蹬开。
      “红雀,终于找到你了。”

      自上一次闵寻则逃跑之后,死神殿的人便多留了个心眼。他们在闵寻则觉察不到的情况下为他安入了一片追踪芯片,来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
      事实证明,这是有用的。
      单千循着追踪芯片不仅找到了闵寻则还找到了红雀的老巢。
      “别跟小孩一般计较,我来和你谈谈。”单千拦住身后的温邵砚。
      红雀迅速攫住闵寻则的后颈,将半片手术刀抵在闵寻则的颈侧。被他误打误撞发现了闵寻则的软肋所在,但他没有意识到。
      “我和你有什么好谈?”
      工厂四周被屏蔽,单千没法安排狙击手。现在只有正面这一条路能解决红雀。
      “啊,有一条可以谈——放我走,你愿意吗?”
      “不能走……”闵寻则双目无神,嗫嚅着。
      “红雀,别一错再错了。”温邵砚不希望单千冲锋陷阵,而是与他肩并肩。
      “你是彰德者?久仰大名。不过我最烦大道理,劝降的话就不必了。我现在只有一个条件,放我走。”
      “有钱没命花有什么意思?即使放你走了这一次,下次不还会重蹈覆辙吗?”温邵砚现在担心闵寻则,想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几句大道理,“红雀,你真的很无聊。”
      “你们既然同意了就让路。”
      红雀拖着怀里的人质,慢慢地走向大门。
      “站住。”闵寻则重复,“站住,红雀。”
      “闭嘴,小屁孩。”
      “我说,你不能走!”
      闵寻则突然暴怒,抓起红雀按在他右肩的手向前一扯,直接将红雀整个人掀翻在地。
      他骑在红雀背上压制住他,一把夺过红雀手里的手术刀,不眨一下眼睛,把刀直刺入红雀的胸锁乳突肌,扎爆了颈动脉。
      正常的鲜红色血液溅了闵寻则满身。
      红雀没有一句遗言,就这样死了。
      “闵寻则!”温邵砚侧头向一旁的单千,“他,他暴走了?”
      海娜所说的失控的仿生人就在他们眼前。
      “情况不太妙。”
      闵寻则拔了刀,站起身,径直走向温邵砚。他的眼睛闪着诡异的蓝光,目不斜视地注视着温邵砚。
      “他在冷却自己。”温邵砚主动上前两步,摸了摸闵寻则的脸庞。
      闵寻则拉过温邵砚的手臂,毫不犹豫张口咬了上去。
      “啊!”
      “温邵砚?!”单千即刻上前制止闵寻则。
      “别,等等……”
      闵寻则的情绪渐趋平稳,他好像认出了温邵砚,惊慌失措地松开口。他转怒为悲,跌坐在地上,拉得温邵砚蹲下身。
      他抱住温邵砚,开始号啕大哭。
      “爸爸……”

      单千和温邵砚坐在死神殿的大厅内,始终保持沉默。
      他们在翻看从弗朗切斯科的地下实验室捡回的一本日记:
      “轮回历2977年3月3日:
      我叫闵寻则。
      我会写我的名字了。

      3月5日:
      爸爸妈妈今天带我出去玩,教我认石碑上的古诗。我好幸福,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

      3月15日: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我给妈妈写了一句话,我说我的家不大,刚好够住下;我的家又很大,因为有爸爸妈妈。
      妈妈哭了,但是她说她很开心。

      …………”
      日记的主人是闵寻则,他的笔迹圆润稚嫩,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喜悦与幸福。
      在他诞生之初,弗朗切斯科与他的夫人闵環确实对闵寻则疼爱有加,教会他各种复杂的情感。他们那时就像是甜蜜的一家三口。
      可是事态并没有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弗朗切斯科的性情有了转变,他对闵寻则十分严厉。
      这段时间里,闵寻则的日记弥失了“爸爸”这两个字眼,他从头到尾只写到了妈妈。再后来,连妈妈也消失了。
      日记本中间被接连撕去五六页,往后翻就到了7月,久违地又出现了“爸爸”。
      “7月9日:
      爸爸现在对我越来越严格,他需要我配合他接受实验,他说这样会让我变得更加完美,是为了我好。
      可是我不要变得完美,我一点也不快乐。

      7月10日:
      今天家里来了好多小朋友啊,我会不会多很多伙伴呢?好期待啊。
      (晚补)爸爸妈妈把我和他们隔开了,我根本没办法交新朋友!

      7月12日:
      我听到了他们的惨叫。
      我的坏日子是不是也快到了?

      …………(缺失)

      8月1日:
      我好难受,我好痛苦。
      这些管子是什么?
      难道爸爸妈妈不爱我了吗?他们会像抛弃小伙伴们一样抛弃我吗?”
      温邵砚翻页的手变得沉重,从闵寻则的日记可以窥见弗朗切斯科的“乌托邦计划”,那些被遗弃的小伙伴就是红雀卖给他的孩子,全部沦为亡魂。
      连同闵寻则自己,也在一遍又一遍地被迫接受着实验与折磨。
      日记到这戛然而止,单千又朝后翻了许多页,才重新看到了闵寻则的字体。
      “轮回历2978年5月7日:
      我偶然听到他们商讨要把我关进玻璃缸中接受进一步的实验。
      这大概会是我最后一篇日记,我必须将这个本子藏起来。”
      这是日记真正的结尾,此后再无内容。
      5月7日,弗朗切斯科团队被屠杀的前两天。
      “闵寻则的日记一字一句写得清晰明了,但他现在却没有记忆。”单千替温邵砚合上了日记本,“或许,他被格式化了,唯一不变的他仍在渴望父母的爱。”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①闵寻则已经开始新生活了,他过去的不快是不是没必要再还给他了?”
      “也好。”

      楼上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闵寻则手部的伤口被奚舒窈一丝不苟地包扎好。他本人看上去似乎不知道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
      他站在楼梯口,呆呆地望着温邵砚。
      “爸……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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