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香》蒋会心

5、偷钱

　　等到了破庙时，阿德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我们，手中拿着一支快要燃尽的蜡烛。

　　“青丫头，回来了！哎呦！都湿成这样子了！”阿德摸摸我的湿发，眼中有慈爱，“女孩子容易着凉，阿七！你去烧点热水来。”

　　“干嘛？”

　　“给丫头泡热水澡啊！”

　　阿七瞳孔蓦地一亮，“我也要洗！”

　　阿德皱皱眉，“你洗啥澡？！”阿七抓住阿德的衣服，撒娇，“青青洗澡，我也要洗。”

　　我看着阿七难得的稚气，扑哧一笑。那厢，阿德已经揪住了阿七的耳朵，“你这个小色鬼！”说着，就拍打阿七的屁股，“小小年纪就想着和女孩子洗澡，看我不揍你！”

　　阿七作势，哎呀哎呀地惨叫着。

　　我含笑，阿德的话，让我觉得脸红。

　　我找了好几根粗壮的树枝抵在门上，觉得足够牢靠，才放心地褪尽衣物。浴桶想必是在路边捡来的，边沿上的木桩长短不一，底部还有漏水，阿德重新用一些软木塞住。好久没洗澡了，我有些迫不及待地钻进水里，没有馥郁的花瓣，没有香薰的青炉，只有最真实的触感。

　　昏暗的烛光忽明忽暗，烛泪滴滴落地，仿佛生命一样奄奄一息，只需轻轻一掐就灰飞烟灭！

　　我抬头，我的头顶是洁白的月光，它从各个狭小的漏洞里，钻进来，散变成无数的萤火虫，银光闪闪，包围着我。

　　我正洗的惬意，阿七又在门口鬼叫，“青青，青青！洗好了没？”

　　我下意识地护住前胸，扯着嗓子，“还没呢！”

　　“我可不可以进来啊？”

　　我咬牙，加大了嗓门，“废话！当然不能进来！”

　　“哦。”阿七嗫嚅，“那你洗快点嘛！”

　　我擦干身子，迅速换上一件肥大的男孩子衣服，任由头发湿漉漉的披着，就去开了门，门打开的刹那，冷风翻卷而进，我被激的一个哆嗦。

　　阿七双手抱胸站在门口，“冷死了，冷死了！”见我开门，把脑袋往屋里面凑了凑，“阿德对你还真好！我什么时候得过着待遇啊！嗯哼……你擦什么了，这么香！”他的鼻子往我身上嗅，我拿手抵着他的脸，“没擦什么啊！”

　　阿七顺势抓住我的手，我的手触碰着他的脸，他的鼻息湿潮地喷在我的手心里，我觉得有点异样，缩了缩手，阿七只抓了一下，就松开了手。

　　“都怪你了，今天偷来的钱都给你买吃的去了，害的我刚才被阿德一顿臭骂！”他低头嘀咕。

　　我想到臭豆腐的美味，舔舔干涸的嘴唇，“明天看我的！”

　　晚上睡觉的地方，就是寺庙的角落里，我蜷缩着身子，躺在一尊塌了上身的菩萨脚下，腐败的干草和发霉的破棉被就是我的床铺。无论最初是多么的觉得作呕和无法接纳，可是在睡了几夜后，我就已经习惯。还有老鼠，这里无时不刻地会溜过一群老鼠，它们一家老小，成群结队。我不会像从前在家中一样，大声的尖叫。也不会像上次那样，残忍地踩死它们。我只是漠然地眯着眼睛！这里不仅仅是我的家，原来也还是它们的家。

　　第二天清晨，我便早早起来，给自己过长的头发绑了个结实的髻，裤子太长，我就撕掉了半截。我的镜子是门前的那口大水缸，昨天的那场雨使水缸里的水变得清澈。几朵浮萍绿油油地飘荡着，好像是曾经别在我发间的一朵绿萝花。

　　江南的秋天，依然是百花盛开的，各色的菊花已然添色不少，朵朵嫩黄的小雏菊绽放在草丛间，犹然一片生机盎然之色。

　　人多的地方自然就是我们容易下手的地方，我和阿七再次来到市集上，阿七乞讨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套偷窃的本领，而被偷的人却浑然不觉。一会功夫，他就偷了两个钱袋。

　　他得意地朝我挑挑眉，“怎么样！我的技术可是练得炉火纯青的！”我没答声，他又说，“这下就看你的了！”

　　我不示弱地对他皱皱鼻子，转身就大摇大摆向人多的地方走去，并眼观六方地寻找着下手的目标。

　　第一次偷东西还是很紧张的，我天生又不是做坏人的料。

　　我左顾右看，似乎觉得每一个从我身边擦过的路人，都在后脑勺长了眼睛。只要我的手脚不够快，或者反应不够机敏，就会当场被抓住，然后被众人群殴！

　　我有点后怕，可是阿七正在嚣张地朝我做鬼脸，可恶的家伙！我心火一旺，牙一咬，扭头就干！

　　我先敲定了目标，在一家店铺的门口，一个少年正站立在那里，着杏黄色的衣衫，身姿薄弱，而且只身一人，在他的旁边，也并无太多的游人。

　　正好！是我想要的下手的人群！

　　我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低头就装作走路地冲上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我在心中暗数着……快到了！我咬牙闭上眼睛就瞎冲上去。少年果然薄弱，被我一撞击，就向后面仰去，而我也趁机眼疾手快地扯下他腰间的钱袋，当钱袋被我抓住的刹那，我就撒开腿拼命地向阿七跑去。

　　“怦——”

　　我听到身后一声轻微的触地声和呻吟声。

　　奔跑的间隙，我潜意识地扭头看去。

　　少年已经被我推倒在地上，额前的头发凌凌乱乱的覆满了半张脸，这让我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他的嘴唇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衬着一身的杏黄，更显得如同秋天的枯叶般，毫无生机！

　　“小兄弟！”他突然朝我伸出手。

　　我吓得没命，但是他的声音又如此让人怜惜。我只闪过瞬间的内疚，就继续拔腿向阿七跑去。

　　我的眼里，只有不远处，殷切看着我的阿七，他不停地向我挥手，示意我快点跑！我没命地跑着，耳边是呼呼呼的风声，和依稀的喧杂声。这些喧杂声聚集的越来越多，有了聚少成多之意。

　　“抓小偷啊！偷东西了！”

　　“抓住那小孩！”

　　“小王八羔子！光天化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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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更加没命地跑了，我惊奇自己的爆发力，也庆幸自己没在关键时刻摔上一跤！

　　待我跑到了阿七面前，他顺势拉起我的手，他好像在背后插上了一对翅膀，身轻如燕，徐徐如飞，我被他拉着，周围的一切都以一种神速的状态，一闪而过。

　　秋季淡淡的菊花香，洋溢在微凉的风中，我突然觉得无比神清气爽。

　　不知跑了多久，阿七终于停下来，我跑得腿软，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快拆开看看，有多少钱？”

　　我不停地喘气，手中紧紧攥住的钱袋，已经被我手心的汗给濡湿。阿七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钱袋，打开，“哇哈哈……我们发了！”他兴奋地亲着白花花的银子，巴扎巴扎直响。

　　我颇不雅观地躺在地上，也顾不得脏，心脏还在跳动得厉害，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播着刚才的情景。

　　“青青！你看！银子！我们可以去吃一顿好的了！”阿七的脸，出现在我的头顶，刚好挡住我眼前的阳光。

　　我还在大口得喘气，“下次，我再也不偷东西了！”

　　阿七嬉笑，“你偷一次，足以抵得上我偷个上百次。”

　　我疲乏地闭上眼睛，“我们有手有脚，与其靠着偷窃为生，为何不想着找个正经工作谋生！”

　　“你想那么多干嘛！反正他们有钱不缺那么一点钱，但是我们缺！”

　　我想到那个虚弱的少年被我推倒在地，也不知是否有事。焦虑地往那个方向，伸了伸脖子，就和阿七一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