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香》蒋会心

45、直白

　　是的！我曾经也为求自保，而出此下下之策。因为我明白，在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是属于皇帝一个人的，只有得到了皇帝的爱，才能永葆不衰。尽管冷宫之中有那么多女人的泪水告诉我们，帝皇的爱是最薄凉的……

　　我不能不否认，我也会是个利益熏心的女人，为了自保，可以做些违心的事情。

　　我佯装惊讶，“里面居然有迷香，奴婢并不知呀！”

　　清茉倒也不急不缓，盯着我慢慢道，“如今你做人，是愈发上手了。有些事情不必挑明，大家心照不宣便可，从今往后，你就随着宝玥公主去吧，公主为人单纯，想必对你肯定会很好！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你不要再出现在紫金城的阳光下。”

　　我转眸看她，凄然道，“娘娘是在怕奴婢吗？怕奴婢偷走了皇上的心？”

　　她神色变了变，双目怒瞪，却竭力保持着一个皇后应有的形象，“本宫会怕你！可笑至极！本宫是该说你太过于自信呢，还是太过愚笨了！就以你的蒲柳之姿还妄想诱惑皇上吗！”

　　我盯着她手中紧捏的碧玉七宝玲珑簪，淡然道，“其实娘娘大可不必这样做，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娘娘您一直在猜忌奴婢而已！奴婢是您带进宫的，自然对您忠心不二，簪子里面的迷香，早就被奴婢取掉了。”

　　她些微的一怔，马上凛然道，“在宫中，本宫只相信一个人的话，那便是自己！时至今日，本宫怎么可能还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

　　我微笑，“既然如此，奴婢会得娘娘所愿，马上会消失在这紫金城的阳光底下！”

　　话一说完，我就径自地离开内殿。身后，清茉默不作声地紧盯着我，似乎在拼命忍耐着什么。

　　她不能杀我，我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亦不是当初那个涉世未深的迷茫丫头！

　　我默默地去了宝玥的住处，紫岚刚刚哄着公主睡下，自己也趴在一边迷糊地睡着。我轻轻走上前，替紫岚盖了一件衣服，又给公主掩好被角，就安静地退出来。

　　月光如水，似乎一切都沉浸下来了。惟独我一人轻踏在园间小路上，不想回去睡觉，不知不觉的，竟走到了宫门尽头，那昏黄的月光倾洒在去往宫外的冗长小路上……我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只要迈过了这道门，外面就是不一样的境界。

　　守门的两位将士见有人，马上举起刀枪，喝道，“谁！”见是个女人，又问，“你是哪宫的宫女？”

　　我低声回道，“奴婢栖凤宫的，天黑，一时搞不清方向，奴婢这就回去。”

　　一听是栖凤宫的，二人马上放软了语气，“原来是皇后身边的人，已经很晚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我抱之一笑，便转身退了回来。

　　只要再过半月，我就会随着公主一起嫁到宫外，到时，我就可以和阿七相认。其实我这一生奢求的不多，能和自己的家人平安共度一辈子，仅此而已！

　　身后，风似乎刮的越大了，只听得一两声细碎的窸窣声，若有若无的。我忽然定住脚步，没有回头，“出来吧！跟了一路了，也不嫌辛苦！”

　　那人似乎怔了一怔，马上的便从一片树枝阴影下走了出来，幽幽的看不清表情，只是那双眼睛仍然是灼亮的。“镜昙！”

　　是景澈！我没料到会是他，微微诧异，“怎么是你，这么晚了，你跟着我干嘛？”

　　他有点答非所问，却问道，“你真的要随公主一起嫁到宫外！？”

　　我苦笑，“这哪是我这个奴婢的能做得了主的，主子一句话，便把我送人了！”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不过也好！公主为人善良，对待下人也是极好的！出了宫是非也少些，对于我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今后与王爷相见的机会少了！”

　　“你是真的喜欢出宫，还是另有原因？”景澈的脸上如蒙上了一层寒霜，“今日的那声‘小心’你到底是为何人而喊？”

　　我微微怔了一下，他直视我的眼睛，那眸光是热烈澄净的，让我无法回避。

　　我嘴角颤动，却也是实话实说，“为你们二人！”

　　他终于皱起了眉头，“那聂云白到底与你有何关系，自从他来了之后，我看你就是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问我，他定定地看着我，“倘若你要骗我，我也无话可说！”

　　我摇头道，“你何必执着！有些事情本来就是说不清楚的。聂云白！他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这就是我的实话！”

　　他的眼底微微波动，“故人？！我记得你是被皇后从庵堂里带出来的。”我蓦地拿手堵住他的嘴唇，“你不要再问我什么，即使问我，我也无从回答！”

　　他顺着我的动作抓住我的手，我想抽出手，他却愈发抓的紧了，“一开始遇见你，便觉得你是个心里装着很多心事的人。可是这些心事，你我不能共享吗……要是你愿意，我可以马上去求皇上——”

　　他的话音未落，我漠然打断，“王爷的心意，奴婢心领了！可是奴婢的心里已经装不下一个男人的爱！”

　　他的脸色渐变成青色，嘴角抽搐着，似乎不敢相信，半响，铮铮地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掰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想想你刚娶进门的王妃，这个时候，她肯定站在窗前等着你回家。快回去吧，不要辜负了她！”

　　“可你就忍心辜负我！”他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动，“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感觉！”

　　我心里一沉，险些掉出眼泪来。也许跟了他会一生幸福，可是我早已不是那个纯良与世无争的千金小姐，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个时候，我还不能……

　　我保持着微笑，“王爷你是个好人，可是奴婢早已死了一条心，终生不嫁的！”

　　他的嘴角轻轻扯动，似笑非笑，“你是有苦衷吗？”

　　我点头，又摇头，淡淡道，“王爷莫要问了，时间已经不早，快点回府去吧！那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在等着你！”

　　他猛然退后了几步，苦笑，“是我唐突了！你的心意，本王的确参谋不透，既然如此，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说完这句话，他霍地转身，大步离去。我伸出手，嘴巴努动着，想最后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不是不能接受你，而是，我心里装的东西太多，等什么时候，这些东西都清空了，我再去找你！可是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我再次叹气……我到底只是一个奴婢，而你的家中，还有一个温柔的美娇娘！

　　我朦胧地看着那背影在我的视线里，越走越远，最终消逝不见。

　　长夜漫漫，那灯火阑珊处的奢华与炙热，都是不属于我的，我只属于黑夜，只有黑夜的风才能吹尽我内心的伤痕和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