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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097 ...

  •   危机在他们回程时发生了。
      因为职业的习惯,张长义在路上总喜欢对路过的人和车子多留个心眼。才刚把车子开上高速,张长义就发现跟在他后头的那辆车,他在白天的时候就遇到。
      起初他只是觉得有点巧合,并没有太过在意,直到他驶到高速的下一个入口,有两辆白天就见过的车驶了上来,而再下一个入口,又来了一辆。
      他们这是被包围了。
      “厌儿,你给顾叔叔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我们回家吧。”张长义没有直接跟小张厌说现在正面临着什么状况。万一只是误会,那就白吓厌儿一顿了。
      小张厌乖巧地拿出张长义托付给他的手机,正要拨打时却迟疑了,“打给庄叔叔行吗?”他问。
      “行,当然行。”张长义被小张厌给逗笑了,“那你一会儿别又被你庄叔叔弄哭了。”
      “在电话不会!”小张厌傻乎乎地嘿笑了几声,拨通了庄建国的电话。
      庄建国很快就把电话接起来了:“喂长义啊,晚上吃什么好料的?”
      “吃比庄叔叔好吃哒!”小张厌调皮地回答。
      “喔喔喔喔是厌儿打来的?怎么你爸爸今天放假不来带你来找庄叔叔玩啊?你现在打过来是不是想你庄叔叔啦?庄叔叔现在还在上班,让你爸爸一会儿开过来找庄叔叔玩啊!”庄建国开了喇叭就开始叭叭。
      “爸爸说,让庄叔叔来接我们。”小张厌转述了张长义交代的话。
      “啊。”庄建国的声音明显没刚才那么雀跃了,“你们开自己车吗?”
      “嗯,在……高速马路。”小张厌试图把他们的位置说得更清楚一些。
      张长义被他这呆呆萌萌的话给逗笑了,“高速公路。”他纠正。
      “哦,是公!”张厌改正了。
      庄建国也被重新逗笑, “厌儿跟你爸爸说我们马上就来,你先跟顾叔叔聊着吧。”他说完这一句,声音就拉远了,“顾竟!厌儿的电话你接一下!”
      然后电话的另一头就换人了。
      这通电话聊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断过,小张厌听着对面的背景音从闹哄哄变得安静,而后是一阵窸窸窣窣,最后跟自己这一边一样是车辆行驶在路上的声音。
      叔叔来接我们啦!
      只是,没等小张厌高兴多久,他们就驶离高速公路了。因为被四辆车子夹在中间,张长义只能被逼跟着他们。渐渐地,他们离开了监控充足的大马路。
      这时,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车子突然一个加速撞了上来,两边的车子也夹过来了,把车门磨的“吱吱”作响。
      人多点儿的场面都能把小张厌吓哭了,何况是这场面呢?在车上撞来的那一刻,小张厌猛地抖了一下,然后就吓得僵住了。
      张长义咬了咬牙,把一句脏话咬断在嘴巴里。“厌儿不怕,爸爸在。”他透过后视镜跟小张厌对看了一眼,“椅子下面有件小背心跟帽帽,爸爸教过你怎么穿的,自己穿上可以吗?”
      “……嗯。”小张厌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像张长义以前教的那样,把防弹背心和头盔都穿戴好了。
      经过连番碰撞,一直堵在左侧的小破车失速冲到一边的草丛里了,张长义乘机溜出,加速把其他车子也甩开了。
      然而,就算是坦克也并非无敌,张长义的车头开始冒烟了。生怕车子会起火爆炸,张长义只得将车子停下。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货柜码头,连接着一个废车场,环境很复杂。对敌人来说,这是个埋伏的好地方,但对他们来说,也是个比较好躲避的地方。
      张长义刚才一甩开他们就把车开回公路上了,这里也不像是有其他的小路,应该不是敌人本来要带他们来的地方。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抱着小张厌走了过去。
      至今,张厌仍然无法判断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那里确实不是对方的躲藏点,但也确实是张长义命丧之地。
      敌人很快就通过张长义停在外面的车找到他们大概的位置。他们一走进码头的范围就开始大肆破坏,小张厌的耳边尽是玻璃窗破裂的声音,以及硬物和铁皮相碰时发出的“乒乓”声。
      那是比雷鸣还要可怕的声音。
      看到小张厌那幼小的身躯颤抖得如此厉害,张长义可心疼坏了。“厌儿别怕,爸爸在这里呢!妈妈也在远远的,一直守护着厌儿。”他将小张厌紧抱在怀中,一只大手将他的后脑杓完整地兜住。
      小张厌跟张长义一直躲在其中一个货柜箱内,通过柜壁上的一个小孔观察着外面。躲了小半个小时后,敌方带头的人不耐烦了,拿着违规持有的枪械,每走到一个货柜前就扫射一番,其他人也都跟上了。
      如果继续坐以待毙,再过不久,他们两父子的下场就会跟那些货柜里的东西一样了。
      张长义看了看蜷在自己怀中的小张厌,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厌儿你留在这里面,不要出声,也不要出去,除非叔叔们来叫你,知道吗?”他向小张厌交代道。
      ——张长义打算出去引开他们。
      “爸爸别走……”小张厌还没有这么聪明,能从这一句话中察觉到父亲的决定,他只是本能地感到了不安,“危险。”
      小张厌的挽留可能是因为独处的害怕,但后面那句“危险”必定是在担心张长义的安危。老父亲感动地轻笑一声,内心对死亡的恐惧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想保护至亲至爱的决心。
      “厌儿不用担心!爸爸可是很厉害的警察,一定能保护好厌儿的!”张长义安慰小张厌说,“而且庄叔叔他们已经在路上了,还记得爸爸说过什么吗?”
      “……爸爸跟叔叔是很厉害的警察,会保护好大家的。”小张厌说。
      “对,所以不用担心!”张长义自信且神气地扬起了一抹灿笑,面向着他,倒退着离开了货柜箱。
      码头内的警报现在才响起,然后是警车的鸣响。小张厌抱紧了自己,模仿着父亲安慰自己时的动作,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手臂。
      在源源不断的枪声和混成一堆的咒骂声中,小张厌捕捉到两把熟悉的声音,其中一把是来自庄建国的,另一把是小张厌的不知道哪个叔叔;他的叔叔们太多了,他只能分辨出顾竟、庄建国和支队长彭全的声音。
      是庄叔叔来接他们了!
      小张厌抱着一丝欣喜,通过那个小孔望向外面。
      这个孔实在是太小了,他只能勉强看到两个全副武装的人影举枪对准了对面。望向另一边,张长义背对着一个看起来凶神恶杀的人,那人还用枪抵住了张长义的头。
      爸爸说过,枪口是不能对着人的,因为会受伤;伤太重了,人就会死。
      小张厌张了张嘴又再度闭上,他记得爸爸说过他不能出声。他不安地再次望向庄建国,心里不断祈求着,叔叔能保护好他们。
      “砰、砰——”
      两声枪声接连响起,合并成了一声巨响。
      “长义!”
      直到最后一刻,张长义都没把视线投向小张厌所在的货柜箱,生怕这一个小动作会被敌人捕捉到,给他带来危险。
      那个夜里,枪声直到后半夜才完全终止,而通报声则持续到三十六个小时后:因为一直不见小张厌的踪影。
      “找到厌儿了!”
      不知道是谁吆唤了一声,庄建国便像火箭一样冲了过去,拽着他就跑,“他在哪?”他问。
      “……长义旁边。”那人回答。
      严格来说,是张长义倒下的地方旁边;他的遗体已经被送走了,只剩下了一滩血和一道白色的粉笔圈。
      小张厌跪坐在圈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张长义的“手”,便倒了下去。
      他们永远忘不了他们的厌儿在醒来后第一个晚上,握着父母留下来、永远不会再戴上的婚戒和永远不会再使用的家钥匙,缩在被窝里无声地哭了一整晚。
      那天以后,不管是最不喜欢的庄叔叔还是最喜欢的顾叔叔,厌儿都没有再向他们展露过喜悦或悲伤。他总是挂着一脸平静,被激着了也只是狠瞪他们一眼而已。
      起初,叔叔们以为是这一场临时的变故让他的性格改变了,带来的变化也同样会是临时的。只要他们有足够的耐心、不放弃,厌儿早晚会跟他们“和好”的,但他们错了。
      小张厌对他们的态度这么差,并不是因为唯一的亲人也离开了他,也不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什么。
      他的父亲从小就告诉他,自己和叔叔们会从坏人手中保护他们。
      然而,摆在小张厌面前的现实却是他的父母都被坏人杀死了;薛愿和的死是因为张长义不在她身边,而张长义的死却在叔叔们面前。
      说会从坏人手中保护大家的人,在说会从坏人手中保护大家的人们面前,被坏人杀死了。
      那一天,小张厌从此失去了他的靠山。
      那些他最信任的人,那件他最相信的事,通通瓦解。
      我还能信谁?
      “厌儿!”
      随着这一声呼喊,庄建国“嘭”的一声推开了厨房的门,刚好看到他要找的人正准备从烤箱里拿出食物。
      他们给狼封发消息的时候张厌就在旁边,自然知道狼封去给他们开门了,也猜到估计会有叔叔闯进来吓人,所以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给吓到,至少是没吓出大反应。
      “有屁快放。”张厌抽空回头瞥了他一眼。
      和庄建国脑补的不一样,他肉眼看到的厌儿是好好的,不过他还有点不放心,“你没事儿吧?”他问。
      “你没事儿吧?”张厌鄙视着反问了回去,“有病。”
      那看来是没事了。
      庄建国松了一口气,用手直拍着胸口,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
      张厌又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秒又回过头去,“滚。”他言简意赅地说。
      “哦。”庄建国应了一声,听话地退出了厨房,还顺手把门给带上。
      当他再次回到走廊时,顾竟还在门口安慰着某个眼泪止不住的傻狼。想到刚才被他那么吓了一通,庄建国就来气,“臭小子,没事在新年的时候哭着逗人玩呢?”他大步流星上前,一巴掌照着这大傻狼头拍了下去。
      当!
      “……”
      听,这是多么清脆的声音,看来这颗西瓜还没熟。
      庄建国跟一时懵了所以忘记要哭的狼封对看了几秒钟,才尴尬地移开了视线,“……咳,是说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他问。
      听到这话,狼封的眼泪又大点大点地往下掉了。“叔——我难过、我心疼啊呜呜呜。”他嗷着说。
      明明那段经历并不属于他,明明当事人说起那段往事时语气有多平淡,但听到张长义的牺牲,悲伤还是忍不住冲了上来。
      然而,两个叔叔还是不知道狼封到底在嗷什么。
      “这人咋了?”庄建国顶着一脸问号问顾竟。
      “犯病了吧?”顾竟也不清楚。刚才庄建国去厨房跟张厌呆了多久,他就问了多久,但狼封全程只顾着嗷,什么都没说明。
      “哦。”庄建国应了一声,又看向狼封,“闭嘴!吵死了。”他喝斥。
      他才不会像捧公主、捧厌儿那样捧着这神经病呢。
      事实证明,狼封就是犯病了。被庄建国那么吼了一句,他马上就安静了。看起来是还有点不高兴,但也不至于哭成泪人。
      跟谁出了事似的……
      狼封闭上嘴后,他们三人终于舍得从门口走进正厅。识趣的叔叔们并没有去抢饭桌旁边那两把椅子,只是他们也没找到理应放在阳台的那两张小凳子。
      这时,张厌也从厨房里出来了。他在另一把椅子上落座,将烤盘放在饭桌上,那是他为了哄狼封特意做的烤布蕾。“你要用汤匙还是叉子?”他问。
      “啥玩意儿?当然是汤匙啊。”狼封一时懵了。烤布蕾软绵绵的,用力一晃都能碎成糊,用叉子怎么吃?
      “哦。”张厌应了一声,递了根汤匙给狼封,将多余的两根叉子顺手放到桌子上,“那你要吃多少杯?”
      “啊?”狼封这下更懵了。
      烤布蕾放不久,张厌一般不会多做,基本上是他做了多少个,减去他自己要吃的份量,剩下的就全归狼封。“要吃多少杯”的问题,张厌问来不多余吗?
      正想问问张厌到底怎么了,狼封就留意到烤盘里的布蕾们了。除了平时烤布蕾时会用到的三个白色烤杯,里面还有两个张厌一般拿来放酱料的陶瓷小碗。
      奇怪的陶瓷小碗再加上那两根叉子……
      我还真看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要吃两杯,白色的。”狼封无奈地配合。
      “哦。”张厌将两个白烤杯放到狼封面前,又将剩下的白烤杯放到自己面前,“我吃一杯,那多了两杯。”说着,他就把那两个酱料碗拿出来放到叉子旁边,拿着烤盘进了厨房。
      这时,两个叔叔对看了一眼,用跟以前出紧急任务时一样的速度,扑到饭桌旁。
      张厌再次出来时,叔叔们正半蹲在饭桌旁用叉子艰难地试图将布蕾叉起来。“不是给你们吃的。”他口是心非道。
      “我不管,反正现在是我的了。”庄建国不要脸地说。
      张厌的嘴角抽了一抽。
      同一时间,顾竟终于叉起了体积不超过一立方毫米的烤布蕾,并成功送进嘴巴里,“哎哟还挺好吃的!”他惊喜地说。
      张厌冷哼一声,道:“也不看是谁做的。”
      “嗯,厌儿真棒!”顾竟不吝惜地夸奖着。
      张厌大发慈悲让叔叔们吃了烤布蕾,但叔叔们并没有见好就收,甜点吃完就坐在地上泡起茶来。
      知叔叔者莫过于厌儿,为了在“茶几”上泡茶,发现小凳子被收起来的庄叔叔再次绕到阳台打算找摇摇车,却发现摇摇车居然也被收起来了,只好绕去卫生间找大脸盆。理所当然地,他也没找着。
      这可怎么办呢?
      就在庄建国苦恼的时候,那“精美”的洗衣篮就出现在他眼前了。于是,他帮厌儿把衣服都洗了,然后提着空荡荡的洗衣篮出来泡茶。
      狼封目瞪口呆地看着庄叔叔这波操作,又看了看应该是无动于衷的张厌,不禁怀疑不是张厌没想到庄建国会盯上洗衣篮,而是张厌故意让他盯上洗衣篮,这样自己就不用洗衣服了。
      小厌厌的心眼可不少啊。
      那天晚上,张厌没让庄建国和顾竟成功留下来吃晚饭;他不需要有人替他做饭洗碗。
      刚把他们赶走,张厌就摆出了一副恶作剧成功的得意脸。
      “来吧狼封,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回去!”不知是得意忘形了还是太期待了,他说出的话,每一个字都似在跳动着。

  •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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