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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089 ...

  •   只有一人的屋里,响起了属于另一人的笑声。张厌愣了愣,猛地抬起头,却没看到任何人。而后“嗒”的一小声,屋内的灯光也亮起来了。
      到底是谁?张厌带着疑问,撑着床垫站起身来。
      他在寻找的身影似乎没有在屋内。向阳台投去目光,玻璃趟门上只映出了屋内的装潢,也许是夜深的缘故。
      他无法就这样看清屋外的状况,只能亲自走过去看看。
      当他伸手按下玻璃门的门锁,狂风突然袭来,它卷着落叶往张厌身上吹去,刮得他无法张开眼睛,想要稳住身体也有点难度。
      迎着风,张厌勉强张开了一只眼睛,却被突如其来的亮光晃得再次闭上。
      “厌儿。”
      狂风的尾巴将一声微小但温柔的呼唤带到张厌的耳中,他震惊地张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家中了。
      啊,我是在做梦呢。
      了解现实的张厌并没有被迷惑,很快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如此一来,他便不会被梦魇住、被梦境所困了。
      可是,这么难得梦到了自己的父母,张厌希望自己没反应过来,那么他就能“拥有”他们了。
      “厌儿。”
      那把对张厌来说很陌生,却又让他感觉到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算了,发现就发现了吧,有“回忆”总比没有好。张厌轻笑一声,往声音的方向走去,唤道:“妈——”
      “厌儿别怕,妈妈在这里呢。”薛愿和似乎没听见张厌的声音,开口打断了他的呼唤,“妈妈会保护你的,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更清晰,张厌甚至能判断出她的方向和距离。然而,他也听出了薛愿和声音里的坚定和虚弱。
      张厌刹停了脚步。
      与其说是梦境,倒不如说这是重播的回忆——张厌现在梦到的,是发生在十八年前、他出生前一晚的事。
      这么难得梦见自己的母亲,却偏偏梦到这一段。张厌不甘心地咬紧了下唇,如果每次都会是同样梦,他宁愿一辈子都梦不到她。
      他紧闭着双眼、捂起了耳朵,试图逃避接下来的事。可是梦境不止喜欢与现实相反,似乎还喜欢与人的期望相反。张厌愈不想听、不想看,梦中的声音和景象就愈发清晰。
      “厌儿,你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好吗?”薛愿和的声音里带着不舍,还带着一丝哀求,“要是妈妈能见一见厌儿,陪厌儿长大,那该多好——”
      梦中的她温柔地笑着,轻轻抚上张厌的脸,然后化作了一道微风。
      啊,她走了。
      张厌覆上她轻触过的地方,试图感受她留下的温度,只是那里只有他自己的体温。
      算了。
      这样梦就做完了吧?
      张厌背靠着石碑,慢慢滑坐到地面。
      ……嗯?石碑?
      意识到自己靠着什么,张厌慌张爬起,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跟薛愿和不同,这个人是有体温的。
      这次是爸爸吗?张厌微微勾起了唇,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着这份温暖。
      “爸爸,厌儿没有妈妈吗?”年幼的张厌仰头看着张长义,不解地问。那时,他的声音还是奶里奶气的。
      “傻厌儿,厌儿怎么会没有妈妈。”张长义的脸上带着笑脸,把内心深处的悲伤完全隐藏起来,“爸爸不总是带你去见她吗?你还给妈妈买了桔梗花。”
      “那个石头?”小张厌天真地问。
      “是在那个石头下面。”张长义笑着回答说。
      “在土里?因为死了吗?”小张厌问,“小朋友说死掉才会在土里的。”
      “啊……这年头的小孩子也太早熟了吧?”张长义笑道,“嗯,你妈妈死了,在厌儿出生之前。”他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落寞。
      “为什么?妈妈不喜欢厌儿吗?”小张厌说着,眼眶泛起泪花。
      “啊啊啊?傻瓜你怎么又哭了?”张长义慌张地说着,连忙把小张厌抱在怀中,“才不是呢!你妈妈可喜欢厌儿、可期待跟厌儿见面了。”
      “呜……那为什么妈妈在厌儿来之前就走了?”小张厌抽泣着问。
      张长义恍了下神。“那是爸爸不好,让你们遇到坏人了。”他苦笑着说,“你妈妈可厉害了,她在坏人手中保护了厌儿。”
      “哦……那坏人呢?”小张厌追问。
      “爸爸抓住他了哟!”张长义神气地说。
      “喔喔!”小张厌的眼泪,在一瞬间变成了崇拜。
      “哼哼!厉害吧?”张长义把下巴抬得更高了。
      “嗯嗯!”小张厌认真地点着头,“啪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长大后的张厌也跟着笑了出声。
      爸爸他啊,跟三岁的我可真处得来,他当年也只有三岁吗?张厌取笑道。
      轰隆隆——
      “哇啊!”在听到雷声后,小张厌扑进了“只有三岁”的张长义怀中不肯出来,而今年十八岁的张厌也和三岁的自己一起弹了起来。
      “厌儿别怕,爸爸在这里呢!妈妈也在远远的、一直守护着厌儿。”张长义将他紧抱在怀中,一只大手将他的后脑杓完整地兜住,“厌儿不用担心!爸爸可是很厉害的警察,一定能保护好厌儿的!”
      ……唉?
      张厌一愣,呆呆抬起了头,却见张长义自信且神气地扬起了一抹灿笑,面向他倒退着往光芒走去。
      “不,你不能去!”张厌惊惧地瞪开眼睛,往张长义的方向爬去,拼命地伸手想去挽留他。可是,张长义走得太快了,张厌根本碰不到他,然后……
      张厌身后的石碑,又多了一个。
      这回,梦总该做完了吧?
      这次张厌并没有慌张起来,而是放松身体,闭上眼睛完全靠了上去。
      “小厌厌。”
      熟悉的声音,在梦中响起来了。
      ……开玩笑的吧?张厌连忙张开眼睛,想确认这把声音到底是属于谁的。可就像过去一年里发生过很多次那样,这一声呼唤总是伴随着狼封而来的。
      张厌确实是很想听到狼封的声音、见到狼封的样子,可不是在这个梦中。他在这里遇到了妈妈、遇到了爸爸,但他们都没有留下,他们都走了。
      所以,如果狼封出现在这里的话……
      “张厌,我刚发现我喜欢你。”
      “睡吧,不怕,狼封哥哥在呢。”
      “张厌,我想穿越时间,给你一个拥抱。”
      张厌的眼前闪过了一张又一张属于狼封的脸,它或是温柔地笑着,或是认真地看着自己。到最后,它变成了一张既愤怒又冷漠的脸。
      “张厌你可真无情,我讨厌你——”
      “不要!”张厌叫喊着,从梦中逃了出来。
      和梦的开头一样,屋内充满了灯光,但又和梦中不同,这里空虚无比——那个用一根蜡烛填满整个房间的寓言故事是骗人的。
      故事是假的,梦境也一样是假的。所以,狼封是不会像梦里那样,冷着一张脸说讨厌我的。
      张厌这么想着,身体却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不经意间,他居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还是去洗个澡吧。
      张厌踉跄着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卫生间。
      从热气中走出来后,张厌往阳台的方向看了过去,他刚才就是在开门后遇到薛愿和的。
      现在开门能看到她吗?
      ……啊。
      张厌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还是去收拾桌子吧。
      他这么想着,往饭桌的方向踏出了一步,但很快又收了回来,改往床的方向走去。
      这晚,张厌并没有把灯光关上。虽然光线太亮眼了会睡不着,但正好他没打算入睡。那个噩梦实在是太可怕了,哪怕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止不住颤抖。
      张厌缩在墙角,将枕头挡在前方,制造出一个三角形的“安全区”。他抱着另一个枕头,用被子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哪怕是雷雨天,他也未曾如此不安。
      说起来,这是张厌第一次做跟打雷没有任何关系的噩梦——在他的印象中,他做过的梦除了奇奇怪怪的普通梦,就只有频频响起雷声的噩梦,而那时屋外的世界多半是个雷雨天,不然就是有什么在外面发出扰人的声响。
      严格来说,那也不算是噩梦,他就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现实的声音了。
      这是一个神奇的现象,小张厌曾经跟花姨聊到过,她告诉自己那是因为自己的双亲在守护着自己,让他免于噩梦的困扰。
      对于她的说法,张厌其实是不同意的;他在张长义离世之前没做过打雷以外的噩梦,也许是跟薛愿和有关,但张长义离世之后肯定不是。
      他知道张厌很怕鬼,为免一不小心显现了,他一定不会靠近张厌,也一定会告诉薛愿和在远远的看着自己就好。让张厌不会做噩梦什么的,他们不会妄动。
      在年纪稍大后,张厌自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张长义仍然在世时经常告诉自己,薛愿和到底有多爱他、在那场意外中多努力地去保护他,而张长义对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让他“别怕”、自己会保护好他的。
      也许就是薛愿和跟张长义给予他的庞大安全感,让张厌在他们离世以后,仍然明白自己是被保护着的,所以才没有做过噩梦。
      而现在……
      也许是失去过两个家人吧?张厌实在是太害怕连狼封也失去了。哪怕拥有那么庞大的安全感,仍然无法安抚他内心的恐惧。
      “啊……为什么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要用这种形式分开啊呜呜呜。”
      听到这歇斯底里的哭喊,江流台重叹了一口气,将一包新的抽纸扔到岑国师的桌头,顺手拿走了他怀里的麻雀玩偶,“你别再把鼻涕抹上去了!”他责备道。
      “我怎么舍得啊?我只是擦眼泪而已!”岑国师辩驳说,“呜他俩什么时候和好啊呜呜呜。”
      “那你什么时候哭完啊?小说而已。”江流台嫌弃道。
      “你不懂!”岑国师哭着说,“有事好好商量不行吗?他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这自顾自地就跑掉了,那被留下来的人怎么办?”
      “啊啊啊!”江流台崩溃地叫喊着,解锁了岑国师的手机,“你赶紧把它看完吧宝,一本完结小说你搁这脑补什么?”
      “……哦。”岑国师吸了吸鼻子,从江流台怀里抱回他的肥雀,接着把小说的后半段看完。
      狼封抿着嘴,直盯着他俩的后脑杓,总觉得这两个人作这么一出,目的就是让他听见,但他没有证据——毕竟他的猜测不成立,真的是恰巧而已。
      他之所以会这么想,只是因为他本来就有这样的想法。他俩的话刚好跟内心的想法产生了共鸣,这才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那天这样不告而别,厌厌他会不会很难受呢?
      狼封轻叹了一口气,把玩着手上的狗圈。它戴在脚上的存在感太强烈了,一直提醒着狼封它的存在,以及“他跟张厌吵架了”的事实。因为实在是不想一天到晚都想着,所以狼封把它解下来了。
      只是,把这狗圈解下来也似乎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不得不说张厌做的这个狗圈真的很精致,尤其是狗牌上的那个仿电路设计和隐藏在其中的“霸”,不管看多少次都是那么神奇。
      而且,张厌说过这份礼物上还有一个小彩蛋。平时戴在脚上没办法把玩,现在解下来了,狼封闲着没事总要拿出来研究研究。
      “明明这么想他,找他道歉不就好了?”江流台道。
      狼封一顿,愣愣地回过头去,只见宿舍里的三只单身狗正排成一排,趴在椅背上直盯着自己,而且都一致笑得意味深长,惹人火大。
      只是狼封不但没有生气,更是低下头去:“我……”
      他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或许是跟出柜时那样,怂了吧?
      “不道歉也行。我想,就算你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大佬也肯定不介意。”郑庆华说。
      “那这也太过分了吧?”狼封苦笑着说。
      “拖愈久才愈过分!他一定每天都在等着你回去,想着你是不是不要他了。”岑国师说。
      狼封猛地一抖,这绝对是有可能的。“可是,我不想这么随便地就回去……”他嘟嚷说。
      “我艹你啊狼封?明明是你不讲理地跑了出来,现在还想要人家张厌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请你回去吗?”江流台难以置信地说着,火就“嚯”地一声燃起来了。
      “不是那种随便!”狼封连忙纠正,“就是因为错在我,我才想做点什么去弥补,不想给他落下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感觉。”
      “也对,不然搞得他好像什么虾兵蟹将都行的样子。”岑国师认同地点点头。
      “喂!”狼封不满道。
      “也不会,只是随随便便就回去了,会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渣男,而张厌则是个不会看人的傻白甜。”江流台说。
      “什么叫‘更’啊?”狼封抓狂道。
      “本来就是。”郑庆华也加入了损人军团,“封哥啊,趁着你现在还没想到怎么不随便地回去,就好好学学怎么当个‘非渣男’的男人吧。”
      “那你得学快点儿,不然愈是晚回去,就愈像是那种吊着人家傻白甜的渣男。”江流台“担忧”地说。
      在宿舍这三人的连番攻击下,狼封已经被打得体无完肤了。“谁不想当个好男人嘛,可我一时半刻上哪学去?”弱小的他无助地缩在桌底,用指尖在地板上画着圈圈。
      “学张厌呗,你喜欢他不就是因为他好吗?”江流台说,“但眼光这一点就别学了,你的眼光比他好。”
      “……你!”狼封气得朝他呲着牙。
      “还有啊,不想随便回去的话就学学你家张厌花点心思。”岑国师建议说,“一个U盘都设计得这么好看,也不知道里面的内容都是什么?”他揶揄说。
      “U盘?”狼封不明所以地重复着。
      “啊咧?你不知道啊?”岑国师呆呆地眨巴着眼睛,“那当我没说,是你自己发现的。”他说着就火速逃离了现场。
      看着他逃难似的背影,江流台无奈地叹了口气,“怕什么?他还不知道U盘在哪、要怎么开出来,还不是要自己研究。”他吐槽道。
      怎么说呢?江流台不愧是学霸,连看人都这么准确。
      他说的是一点也没有错,狼封现在只知道那个狗圈上的另一个彩蛋九成是有个U盘之类的东西在上面,但具体在哪,他是真的毫无头绪。
      于是乎,狼封的追妻之路上,存在着这些荆棘:一、找出狗圈上的彩蛋;二、学会当个非渣男;三、想要做什么来向张厌道歉。
      虽然绕过荆棘前行也可以,只是不清理干净的话,这些荆棘将会成为他们这段感情上永远的刺。

  •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十章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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