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犬霸狼》歇斯

63、063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高二的最后一天。
　　这天三中并没有安排任何的教学活动，主要是让班主任提点学生有关暑假的事宜，以及让其他老师们交代他们午夜梦回时想到的作业。
　　文四的教学没其他班那么严格，除了语文课的朱老师来补了两篇作文外加一套卷子，就没有其他老师这么闲了。于是，老郑给他们安排了自习，同一时间他约了家长们轮流到学校来聊天。
　　因为情况比较特殊，张厌排在倒数第二个，而郎君则是倒数第一个，等轮到他们时应该也要放学了。
　　“他是怕咱们一个人进去、一个人出来，前后的家长们会觉得奇怪吗？”郎君趴在后桌桌沿，小声地问。
　　张厌没有特别抬头去跟他面对面交谈，明显是郎君没作文香，“他只是觉得我俩最麻烦。”他指了指左方，“那女人是倒数第三个。”
　　郎君沉默了片刻，“那敏还是第四呢。”他并不认同张厌的说法。
　　张厌停顿了一秒，抬头看着郎君，“你咋知道梁婉敏不麻烦了？”他反问。
　　“我能听见。”梁婉敏插了句话。
　　张厌又指了指左方，对郎君说：“看，不简单。”
　　“……幼稚。”梁婉敏叹了口气。
　　事实上，不论是郎君还是张厌，他们都是对的。很巧合地，麻烦的学生跟特殊情况的学生都是那几个，可以不用想先处理麻烦的，还是特殊的，通通放到最后就对了。
　　前面的同学们“咻咻咻”地完成了谈话，但愈往后排，要花的时间就愈长到梁婉敏时，她的时间拖到了最开始那位的两倍，而段文裕则又是梁婉敏的两倍。
　　作为倒数第三个约谈对象的段文裕同学是被她妈妈提着衣领扔回座位上的，那扔她的动作简直跟她平时帮忙把垃圾扔到楼下收集处时一模一样。
　　“到你了，去受死吧张厌……”她难得中气不足地说。
　　张厌草草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带上纸笔走出教室，。其他的学生都是时间到了就自动自觉前往教职室，在门口排着队等前面的人离开，但张厌却是坐在教室里等的。像这样的垃圾谈话，除了浪费时间就没什么作用，他打算好心地替老郑争取些休息时间，也准备一会儿在教职室里把朱老师安排的作文大纲拟好。
　　老郑和朱老师表示，那可真是谢谢了。
　　今天教职室里的老师并不多，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张厌在门上敲了两声才走了进去，说：“老郑我……去。”
　　不能怪他在教职室里口吐芬芳，坐在老郑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不讨张厌喜欢的庄叔叔。
　　“噢，厌儿来啦？”跟张厌不同，庄建国见到他，看起来可高兴了。
　　“你怎么在这？”张厌拉着脸问。
　　“嗯？家长会没家长算什么家长会啊。”庄建国理所当然地说，“本来是找了你顾叔叔的，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就换我来了。”
　　张厌是真没想到老郑会把他“家长”请过来。如果不是今天这一出，他都要忘了虽然是自己一个人生活、有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处理，但他其实是有监护人的，那就是顾竟和庄建国，而且是签了字的那种。
　　张厌沉默着看了他几秒钟，以右脚为轴心往后转了半圈，打算逃离教职室。
　　但他又怎么可能成功呢？在他刚动动脚尖时，庄建国便猜到他的意图了，一个箭步上前把人捞了回来。“你动作很标准啊，什么时候偷学的？”他笑问。
　　张厌不死心地挣扎了两下，但完全没有半点要挣脱的迹象。这也不意外，庄建国当警察的年资可比张厌活着的时间还长。抓人这事啊，他经验丰富。
　　张厌轻叹一口气，垂下了手脚，把自己变成一件人型货物。就算是挣不脱，他也不打算让庄建国那么轻松。
　　想让他坐下就自己动手吧。
　　老郑看着面前这一幕，意外地挑了挑眉头：“我没想到你说的‘关系不好’，指的是这样子的不好啊。”
　　庄建国笑了笑：“是比‘这样子’还不好，他今天可收敛了。”他搭上了张厌的肩膀，“对吧厌儿？”
　　张厌闭眼深吸一口气，睁眼时咬牙切齿地说：“滚。”
　　“我就不！”庄建国说完就没理他了，顶着一张笑脸望向前方，“老师您开始吧。”
　　老郑看着张厌“甩了两次都没能甩开庄建国、只能被迫妥协”的泄气脸，缺德地笑了出声。
　　张厌狠瞪了他一眼。
　　老郑移开了视线，快速进了正题：“这次主要是想聊聊张厌的成绩跟他高三的学习计划啊。”他准备了两份一模一样的文件，是关于张厌这两年来的学习经历。
　　原本老郑是打算家长跟学生一份、他自己一份的，但现在看张厌跟庄建国这情况，老郑决定把两份都交给他们。
　　从文件第一页的图表可以看到，张厌的迟到、违规记录十分平均，不过是春夏还是秋冬，上课天还是考测周，基本上没有东西可以左右他随心所欲地活着。
　　老郑看着这一页沉默了两秒，“张厌这孩子啊，挺有个性的，这一页一时半刻怕是聊不来，咱先来看后面吧。”他伸手帮庄建国把文件翻到另一面。
　　后面那一页是张厌的学习成绩，不单只有期中考和期末考的，平时上课时的随堂考成绩也在这页面上。
　　从趋势图可见，张厌的成绩大致稳定，跟他的违规情况差不多；特别不同的成绩有两处，分别是今年上学期期末考时那种选择性答题导致的极低分，以及这次在狼月的努力下扶起的分数——张厌就在文四这次考进全级前九十名的百分之五内。
　　庄建国在看到第一页时就不太冷静了，看到第二页的时候直接疯了。他拿着那份文件前后来回翻阅，翻得它“霹啪”作响，可能是想搧出一道龙卷风。“厌儿你知道不？我曾经在你顾叔叔身上见过这种情况。”他佯装感慨地说。
　　真是幸亏他截了顾竟的糊，要是让那不争气的叔出席，他现在肯定在老师面前夸起张厌来。
　　老郑不太清楚他顾叔叔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以前应该是跟张厌目前的情况差不多。希望这位顾叔叔现在过得很好，而张厌以后也能跟他一样吧。
　　眼见那张薄薄的纸快要破了，老郑决定阻止这位庄叔叔。“跟文四的其他同学不太一样，张厌是有在学习的，像上课的时候他都会听，只是他对学习的兴趣不大，所以不会主动去学，作业也是挑来写。”老郑按住了那张纸，“但张厌是个聪明的孩子，像他这种随性的学习方式，成绩也一直能处于班级里的中游水平。”
　　听到老师这么夸奖张厌，庄建国比本人还高兴，“那是，咱厌儿是挺聪明的。”他骄傲地说。
　　张厌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谁跟你是咱了？”
　　“当然是你啊。”庄建国理所当然地说。
　　“咳咳。”老郑清了清喉咙，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从上学期的期末考可以看出，张厌的玩性比较大，他是远比他看起来要调皮的。而从这次的期末考则是可以看出，张厌只要愿意努力，也是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庄建国认同地点点头，“但厌儿有主见啊，他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将来要做些什么。”他说，“学与不学，还真不是谁能左右他的，只能等他心情好，对吧厌儿？”
　　“滚。”张厌道。
　　老郑轻叹一口气：“我们老师也这么觉得。”他选择性无视张厌。
　　张厌最大的“特殊”其实在于他真的是太有主见了，老师也好、家长也好、朋辈也好，老郑都不认为他们能左右张厌的决定。外人能做的，只是帮他把情况更具体化地呈现出来，像现在这样帮他做个表之类的，虽然作用不算大。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有庄建国在的时候张厌是极度不配合的。庄建国想，老郑除了成绩，应该还有别的事情想跟张厌聊。为了配合老师的工作，庄建国选择先行离开教职室。
　　几乎是同时，张犬把警戒时竖起的耳朵啊、尾巴啊、毛发啊，通通放下了。
　　老郑不禁失笑，“有时候我以为我了解你，但你总是会在这时候做点什么来告诉我，是我想多了。”他这样对张厌说。
　　“就说想问什么吧。”张厌把纸放到桌上就开始写他的大纲。
　　老郑没有在意他的无礼，“作为班主任，除了你的学习，我也很在意你的人际关系。”他先说了句废话，“你跟郎君这么熟啊，他要留级了你怎么想。”
　　张厌挑了挑眉：“他让你问的？”
　　老郑轻笑一声：“那你太不了解郎君了，他要是想知道，他会当面问你。”
　　“说不定他是觉得我不会回他。”张厌说。
　　“是吗？但我觉得你会老实地回答。”老郑道。
　　张厌笔下一顿，“……那确实会。”他说。
　　老郑又是笑了出声，“是我自己好奇的。”他解释，“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什么想法。”张厌想都不想就说。
　　“你不会失落吗？”老郑追问，“他这两年来可是天天纠缠你啊，明年开始可不缠啰？”
　　“那真好。”张厌莫得感情地说。
　　从老郑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张厌的回答很不满意。“真没想法啊？一点点都没有？真的没有？还是还没有啊？”他一连抛出了好多个问题。
　　张厌的笔又顿了顿，他那快要憋出来的思路刚到门口就被老郑这连环问给撞回去了。他重叹了一口气，“没有就是没有，一点都没有。”他义正词严地说。
　　老郑撇了撇嘴：“切。”
　　张厌额角一抽：“你几十岁的人撒什么娇？”怪恶心的……
　　老郑又撇了一次，“为什么啊？”他问。
　　“那有这么多为什么？”张厌提笔接着写，“从二楼到三楼是要签证吗？”他是真的想不懂，怎么一个两个这么在乎这段距离呢？他跟狼封还隔了一所学校呢。
　　老郑呆呆地眨巴着眼睛，“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们还能见面，所以留不留级也没差？”他推测。
　　“他骚扰人的频率减少到百分之一还是比正常人多。”张厌翻了个白眼，“我失落个屁，是嫌自己现在这种生活太闲了吧？”
　　“也是。”老郑点点头。
　　教职室内沉默了一瞬，老郑看了看张厌，后者还是一脸平淡，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苦笑一声，“我们一开始以为，让你俩凑到一块儿的话，你们可以改变对方。”老郑轻声说。
　　“是吗？”张厌出于礼貌，回应了一句。
　　“嗯，但似乎不能。”老郑说，“他还是没敞开心扉，你还是活得像世上就没有跟你有关的事。”
　　“有的。”张厌纠正。
　　如果是狼封的事，他还挺愿意管的。
　　老郑意外地挑了挑眉头：“是吗？”
　　“嗯。”张厌应了一声，“郎君只是还没遇到对的人。”
　　老郑没有打断他，只是倾前了身，看起来是对张厌的话感兴趣。
　　“他……他需要的人是更主动的，我不八卦。”张厌做了回人，贴心地解说，“学校可以考虑把他扔到文二或者文三，那里比较适合交朋友。”
　　根据垃圾分类，文二的人不学习成绩都能好，每天就想怎么玩，不像文一的人那样成天就想着学习；文三的人学不学习成绩都差，但他们都是温顺型的学生，不像文四那么鱼龙混杂。
　　“这是个好意见，我们还没有决定要让郎君去哪个班呢。”老郑高兴地说。
　　“哦是喔。”张厌没感情地表达震惊，“那我能走了没有。”
　　老郑不悦地啧了一声：“滚滚滚真是的。”他端起冰咖啡喝了一口，好平复他想泼张厌的冲动。
　　得到许可，张厌没有多作寒暄，拿上他带来的东西就往门外走了。
　　才刚走到梯口准备下楼，一道黑影突然从身后蹿出，等张厌反应过来时已经太晚了，他“啪”地就被人按在墙上。“艹，你有病啊？”张厌忍下要咬死他的冲动。
　　庄建国嘿嘿两声，松了松手，但只是让张厌离开墙面而已，没让他离开。“跟老师聊这么久呢？我还以为你已经溜了。”他说。
　　“那可真可惜。”张厌重叹了一口气。
　　庄建国一噎，张了张嘴又闭上。
　　半晌，他清咳了一声，决定重组阵型再出发。“我只是想跟你说，那天你遇到的那案子，嫌疑人抓到了，就是你说的那辆车。”他单刀直入。
　　“真的？”张厌难得表现出惊讶。
　　“啊……是。”庄建国愣了愣，“哎哟挺上心的嘛，你跟那个叫狼封的小子关系真的很好吧？”
　　“关你屁事。”张厌嘟囔着别开了脸。
　　“呵呵呵看来咱厌儿交到好朋友了！”庄建国开心地往张厌背上拍了几下。
　　“噗咳、咳咳！”张厌的肺差点儿被拍出来，“你有事吗？”
　　“有。”庄建国回答，“厌儿你是真没找那叫梁一剑的吧？”
　　张厌翻了个白眼，甩开庄建国就准备下楼。
　　“哎你这反应该不会是找了吧？”庄建国紧张地追了上去，“厌儿那人不能找啊！”
　　张厌没有停下脚步，要是逃得掉的话，他想现在就起跑。
　　“那混蛋怎么成天来骚扰咱厌儿，我跟你说，我回去就让人去查他，我就不信他这么奉公守法！”庄建国仍然不死心，“哎厌儿你到底有没有找他啊？他有没有让你做什么啊？平时打打架就算了，你记得犯法的事咱不能干知道吗？”
　　“闭、嘴。”张厌停下脚步，回头瞪着他，“我没找他。”
　　“真没有？”庄建国又问。
　　“没有，少烦我。”张厌像赶苍蝇那样挥退他，“滚。”说着，他就头也不回地跑进教学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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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3月27日，也是连续加班的第1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