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犬霸狼》歇斯

53、053

　　狼川的车尾灯消失在眼前，狼封见四下无人，牵起张厌的手往大楼走去。
　　张厌这才回神。“你到底在想什么？”他至今仍想不明白，狼封怎么就留下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回家吗？怎么回去了又不呆着？”
　　狼封嘿嘿两声：“我这不是又怂了嘛。”
　　张厌有些无奈：“你还挺自豪的对吧？”
　　“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检讨了也没用啊。”狼封轻描淡写说。
　　张厌盯了他好几秒，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狼封说得也没错，哪怕是检讨过了，他想狼封也还是一样怂。
　　“想想中午要吃什么吧。”张厌回握着他的手，没在这话题上继续讨论下去。
　　知道室友们可能会担心狼月，狼封便将今天的事分享给他们听，当中包括狼川让他等狼月能激的时候再回去的事。
　　——近水流台：那你这几天好好想想到时候要怎么跟家人交代吧。
　　看到这信息，狼封一脸错愕，突然发现那句话可能不只是字面意思这么简单；出柜一下子从“可能会聊到的事”变成了“很可能会聊到的事”。
　　“我艹不会吧？”狼封慌张得找不到北，“那我、我怎么办？”
　　张厌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如果没记错，狼封的出柜计划可是从期末考后就开始了。“要怎么办你不是想一个月了吗？”他反问。
　　“哪有？才半个月而已。”狼封纠正。
　　……重点是这个吗？张厌痛苦地揉了揉额头，但没跟他在这一项细节上纠结下去。
　　“我觉得你也不用太特别去准备，你爸妈都很好，肯定会接受你的。”张厌难得正正常常地说了一句安慰人的话。
　　“可他们的态度就像我啥都没做一样，万一是打算假装不知情呢？”狼封的心态崩得有点厉害，张厌的话没起到作用。
　　“他们都打算跟你谈了，那怎么会假装不知情啊。”张厌顺着江流台的推测分析着，“他们只是想等你哥没事了再来解决。”
　　“解决我？”狼封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气。
　　张厌眯缝着眼睛鄙视他。
　　可狼封看起来并不是来搞笑的，“我完了……”他垂头丧气道。
　　看到他整个瘪了下去，张厌轻叹一口气便沉默了。可能他是在想办法回到过去，让那时的自己闭嘴吧？
　　接下来的那半天，狼封一直都是这副没精打彩的模样，晚饭刚吃完就兴致缺缺地到床上躺尸，连最爱的小厌厌版小布丁也才吃了一个。
　　张厌本以为像他这样心大的人一觉睡醒说不定就会好了，怎料第二天一早，狼封居然说要回宿舍了。
　　跟着狼封一起来到门口时，张厌还是不愿相信狼封打算要走了。他失落地抿着嘴唇，试图挽留：“你真的不多呆半天吗？”
　　他们确认关系以后才相处了那么一阵子，而且尽是无效相处，他还不满足。
　　狼封疲倦地叹了口气：“我想回去找流台兄商量该怎么说。他语文好，又老上台代表发言，还在咱这些小基佬旁边呆了这么多年，肯定能帮上忙。”他微微一笑，给了张厌一个大拥抱，“我把游戏机带回来了，等我把稿子写好，我就来找你玩儿！”
　　“……哦。”张厌把整张脸埋到狼封的脖颈里，更是恨不得把自己也塞进去。
　　“那我走啦。”狼封轻轻推开了张厌。
　　大门“嘭”的一小声在自己面前关上，张厌既没有成功将狼封挽留，又没有成功将自己塞进狼封的行囊，只好对着把狼封吞了的大门重叹一口气。
　　他心灰意冷地拖着脚步走到床边倒下，把狼封的枕头抱在怀中。“我语文也很好，也老上台念检讨，还是个正宗基佬呢……”他边噘着唇嘟囔，边用指头戳弄着枕头。
　　另一厢，回到宿舍的狼封正想打电话召唤江流台，却意外地发现大家都在。
　　“你怎么在这？”江流台忍不住问。
　　正如他狼封没想过大家会在，宿舍里的人也没想到狼封会回来。
　　“……你什么意思？很不想见到我吗？”狼封鄙视道，“我都还没问你们仨呢。”
　　江流台迟疑了一秒。
　　他们三个是前晚知道狼月的事后，为免狼封突然闯回来看到空荡荡的宿舍会难受，才不约而同地提早回来给狼封暖床，但他们没想到狼封居然真的会突然闯回来了。
　　虽然这原因没什么，还令人特别感动，但江流台没打算让狼封知道。“我是没多想见到你，但问题不在这。”他回避了问题，“我说你不跟你爸妈或者你男朋友呆一块儿，回来找我们这些有家可归的单身狗干啥呢？”他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狼封叹了口气，把东西随便往地上一放，就瘫坐在椅子上。“我哪还有这心情……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出柜的事。”他闷闷不乐地说。
　　江流台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看在狼封这么可怜的份上，他勉强把那即将冲口而出的“渣男”憋了回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改口问。
　　“我他妈就是不知道！”狼封喊着，一下子弹了起来，跪滑到江流台旁边，不客气地趴在他腿上，“流台兄啊，帮帮您可怜的封弟弟吧！”他嗷道。
　　“哎哟妈的，折煞我了……”江流台慌张地站了起来，但发现地位还是没有改变，只好跟着跪了下来，“封哥您有事好好说啊！”
　　“流台兄啊，你可要帮弟弟想想该怎么跟爹娘交代啊！”狼封嗷着就打算拜下去。
　　“封哥啊，我做弟弟我肯定会帮您，但您能不能正常点啊！”江流台假嗷着也打算跟着拜下去。
　　郑庆华看着这两个疯子，突然理解为什么岑国师前阵子会说他们“好起来就没咱俩的事”。
　　看吧，都好到能拜天地了。
　　他轻叹一口气，上手把狼封拽了起来：“封哥你已经有大佬了，不能这么渣，一脚踏两船的。”他把江流台也拽了起来，“你也是啊流台兄，你不是有国师大人了吗？”
　　“他没有。”国师大人纠正。
　　郑庆华回头看了看当事人之一，再望向当事人之二：“没事，失个恋而已，兄弟你还有我。”
　　江流台哭笑不得：“我直的。”
　　短暂的打闹过后，两个天地拜到一半被阻止了的人收拾好心情，准备一起研究这“出柜声明稿”要怎么写。
　　他们搭了张桌子在中间的走道上，认真地讨论起来。
　　“首先，把你想说的，用点阵式列出来。”江流台把一张纸拍到桌子上，推到狼封面前，“扩张句子啊、重组句子啊，这些之后再说，写！”
　　“好的江老师。”狼封用最标准的坐姿加握笔姿势“唰唰唰”地书写着。
　　同一时间，零相关经验的江老师拿起了狼封做的“出柜实录”笔记，当场学习。
　　这出柜笔记分为开头、正文、结尾三大部分，每一部分的一开始都是摘文，旁边的空白处写下了它被归类成什么风格，接着按风格进行分析和总结，再将小总结们做成大总结。
　　江流台上次见狼封做过这么详细的笔记，还是在做梦的时候。“其实你不蠢嘛，这笔记看着可比警花做的有条理多了，写的全是知识点。”他惊叹道。
　　被这么一对比，郑庆华完全没有羞愧，还莫名地骄傲：“我们一中的大佬都是文武双全的，咱封哥只是不喜欢学习而已。”
　　“那是啊！我就是不学而已。”狼封也骄傲地抬起下巴。
　　“哈，是，给你根杆子还真顺着爬了。”江流台翻了个白眼，“给我继续写！”
　　“哦……”狼封乖乖地继续写了。
　　这样的一幕若是被宿管大叔看见，不知道该有多欣慰。
　　他们这宿舍啊，大学霸跟大学渣天天连机、中学渣沉迷动漫、小学渣写完作业就去看小说。虽然一中的校规没说不允许这些行为，但绝对不提倡，宿管大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口头批评一次。
　　可他们现在哪有半点不学无术的样子？大学霸和中学渣在努力钻研着什么，大学渣因为连机的伙伴没了便跟上了他们，小学渣在这场宿舍活动中负责校对，目前还没有他的事。他刚看完一篇“有苦衷所以考差”的文，上头了，现在在努力学习。
　　“江老师我写完了！接着呢？”狼同学规矩地举起手。
　　“接着就排顺序，然后写大纲。”江老师说，“郑助教，你觉得应该用哪一种风格？”他跟旁边的人商量。
　　郑助教沉思了片刻，“我觉得开头应该要婉转点儿，别吓着人嘛，中间就强硬点儿，坚定立场，结尾再软回去示好。”他提议说。
　　江老师点了点头，但点到一半却停了下来：“等等，有谁记得狼同学当初是说了什么才溜出来的吗？”
　　他跟郑助教对上了眼，但对方不记得了，于是他转头去看狼同学。
　　当事人手上一顿，尴尬地笑了笑，看来他也忘了。
　　江老师失望地摇摇头，看向当时“在场”的第三人。
　　岑校对今天难得成功分神。他认真地想了想，道：“大概是‘难道说你儿子我喜欢男人吗’之类的吧？”
　　江老师被狼同学当初的直白震惊到了。“开屏暴击可以啊。”他无奈地比了个赞，“既然他们都吓过了，那这次也别婉转、直接来了吧。”
　　“啊？”狼同学一脸不情愿，“别吧，我怂。”他毫不羞耻地说。
　　“……封哥你可是一中的大佬，硬气点儿行不？”郑庆华问。
　　“不行。”软绵绵的大佬连连摇头。
　　面对他坚决的反对，江流台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在纸上写下“我只喜欢男的”这六个大字作为开头。
　　他不愿意关我屁事？他找我帮他出柜成功，那么事成最重要，兄弟的感受算个屁！
　　很快，五一小长假就没了。
　　在刚开学的这段日子，老成经常能看到令他头痛的学生之一手里拿着一张纸，嘴里念念有词的，像是在背诵，而令他头痛的学生之二则会时不时地把之一的纸拿走，帮之一抽背。
　　出于对他们两个的了解，老成不敢马上往“他俩是转性了”的方向去想。要真有什么万一，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老成又多观察了几天，除了发现这两个学渣没有揭起什么波澜，还发现大学霸江流台会用红笔在狼封的纸条上涂涂画画，而他的好纪委也会在旁边指点，看起来就像真的在学习一样。
　　难道铁树真开花了？是五一假期发生了什么，还是我前阵子的训话起作用了？
　　产生误会的老成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狼封觉得自己恐怕是个愈努力愈倒退的人。这么多天下来，狼封不仅没背下多少个字，还丧失了刚开始那“背不了就即场瞎编”的功能。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狼封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愈紧张就愈背不好，愈背不好就愈紧张。粗略估计只要再一个星期，他就能紧张到原地爆炸了。
　　身边的人看到他这情况也同样着急，但着急完也没用。他们能替狼封背下来，却没办法替狼封出这个柜，最终负责说的还是他自己。
　　“我觉得我的脑袋肯定有些问题，不然怎么会连几十个字都背不来呢？”狼封特别认真地说。
　　岑国师很想吐槽他这晚到的自知之明，但他憋住了。“既然背不下来就换个方案吧。”他提议说，“真让你这样硬背下来了，到时候也肯定会忘。”
　　“让我脱稿啊？到时候我乱说话怎么办？”狼封不安地问。
　　“你应该先担心自己要是连一个字都憋不出来怎么办。”江流台说了句大实话，“我只担心你说少，不担心你说多。”
　　狼封沉默了片刻，“对啊，万一我憋不出来怎么办哇！”他喊着，又想哭了。
　　郑庆华想，他大佬可能是不想要人设了。“请狼同学做好表情管理。我不管你的内心多么波涛汹涌，但麻烦你表面上要做到波澜不惊。”他说，“虽然我不了解出柜，但谈判肯定要输人不输阵。”
　　狼封委屈地将噘着的唇给抿了回去，“所以怎么办？”他追问。
　　“……还能怎么办？慢慢说慢慢想，想一句憋一句啊。”岑国师说。
　　“那要是我想的不合适呢？”狼封又问。
　　“刚流台兄不说了吗？你只会说少不会说多。”郑庆华偷换了概念，“也就是说你的分只会加不会扣，所以放胆说！”
　　“哦……可我还是怂。”狼封又嗷了。
　　江流台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上前抓着狼封两个肩膀前后摇晃着。“说错就说错，你慌他们也慌，慌起来谁管你刚说的什么啊？”他激动地说。
　　这招可能是有效的。被这么一通晃完，狼封虽然还拉着张脸，但已经闭上嘴了。
　　岑国师轻叹一口气，给他准备了一个懒人包：“总之记着，态度坚定、语气坚定、用词坚定，只说自己肯定的事实。”他清了清喉咙，亲自示范，“不能改，不将就，不用治，我只喜欢男的！”
　　他这么一通唬完，大伙们齐唰唰地转头看着他，然后啪啪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江流台无奈一笑。“一些大众的误解，像是都很乱、很随便之类的，能解释的就解释，解释不了的就别提了。”他补上了一句。
　　……怎么愈说愈多呢？狼封看起来又要超载了。
　　“大人，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郑庆华突然想到了什么。
　　“请。”江大人说。
　　“就是咱封哥才见过张厌几次就跟人回家了，才处那几个月就好上了，这算随便吗？”郑庆华问。
　　江流台沉默着直盯狼封。
　　狼封局促地清了清喉咙：“这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好，让我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喜欢上他。”他咧嘴一笑，“而且咱俩还朝夕相对的，几个月不少了。”
　　“说你这个吗？”江流台一个白眼翻到后脑杓，“说你们没认识几天就同居了！”
　　现在想来，张厌要是坏人，狼封可能早变现了。
　　“……那怎么办哇！”狼封又哭了。
　　“你再说一句怎么办，老子就办了你。”江流台咬牙切齿道。
　　狼封马上安静了，谁知道江流台会不会说到做到。
　　“你跟张厌说一说吧，暂时别跟你爸妈讲你俩在一块儿的事，免得两件事放一起说会有误会。”江流台建议。
　　“嗯。”狼封点点头，擦了把没泪的眼。
　　“现在就三件事：别背、告诉张厌、该干啥就干啥。”江流台做了个总结，“去！”
　　“好的大佬！”狼封做了个不标准的敬礼，“所以告诉张厌什么？”他严肃地问。
　　说真的，狼封根本不用担心自己说错什么。就他那么认真听都能错过细节，那大家都这么慌、没心听他说废话的时候，又能记住多少句呢？
　　江流台忍着想一拳捶死他的冲动，没好气地说：“说你要告诉你爸妈你没在跟谁交往！”
　　狼封不知道江流台刚就说过，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哦。”他无辜地噘着唇，“可为什么？”
　　江流台握紧了拳头，做了好几组深呼吸来平复了心情。
　　不跟傻逼一般见识，不跟傻逼一般见识，不跟傻逼一般见识……
　　“你觉得张厌要是知道你对你重要的人说你俩只是普通朋友，他会怎么想？”他笑着问。
　　狼封认真地想了想，“会怎么想？”他没想到。
　　江流台放弃挣扎。“他可能会想，你可能是有什么苦衷，可能是嫌弃他不够好、上不台面，可能是很快就要换了所以没必要。”他给了几个参考答案。
　　“我没有！”狼封激动地否认。
　　“那你跟他说啊傻逼！”江流台扯着喉咙喊，“说你准备不认不是他的问题！”
　　气死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先欠你们两章，自己记小本本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