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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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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厌知道在看到有东西掉下来,尤其是知道对方是瞄着自己来时,人们倾向先躲开而不是判断落点。吃准了这一点,那扔出的雪球瞄的是目标躲开后的地方,于是雪球成功砸中已经后退了的庄建国。
逃过一劫的顾竟愣着看了庄建国好一阵子,才抬头望向楼上。张厌还在原地,那嘚瑟的样子隔了几层楼还是那么明显。
顾竟弯腰笑了起来。
“笑屁!那臭小子。”庄建国低着头扫着头上的雪渣子,怒气冲冲地往里走:“看我上去削了他。”
“或者你先把门砸开?”顾竟揶揄着跟上。
张厌跟顾竟一样,一副“雪球不是砸在我身上,没啥好慌”的模样,看到他们消失在屋檐下,他才拍扫去手上的雪渣,走回屋里。
而狼封大概跟庄建国有点像,后者是燥的,前者是慌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张厌刚才袭击了他们,要是他们一会儿上来拍门怎么办”。
还没慌到一半,“嘭嘭嘭”的拍门声就响了起来,声音有点闷,像是隔了几层棉花那样。
狼封挑了挑眉:“哎!不是说隔音好、敲门没听见吗?”他的关注点偏了不止一度。
张厌绕进厨房的脚步一顿,头往厨房一撇,示意狼封跟上。
啥意思?狼封带着疑惑跟了上去。
几乎是脚一踏进厨房的同时,门外传来的拍门声便降了下来,如果不是知道有人在拍门,他估计不会察觉到这微弱的声音。如果把厨房的门关上,那声音便会完全消失了。
狼封睁大了眼睛:“什么原理?”
“什么什么原理?”张厌瞥了他一眼,“写理化作业写上脑了吧?”
狼封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写理化作业了?”
“那也该写了,寒假没剩多久了。”张厌说。
狼封无语了,这人真不会聊天。
造型冰的模具已经拿回来了,张厌带着手套在水龙头下冲洗着。正想放到一旁晾着,他手一顿,又放回洗手台里面。
“怎么了吗?”狼封好奇地往里面一看,就是洗好的模具。
张厌找了个盘,用消毒剂兑水泡着模具:“想到阳台上的雪可能是新鲜从某个醉酒大汉往灯柱下一尿,蒸发到天上再落下来的。”
“……你好恶心啊。”狼封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眼神像是打算把自己的手砍下来。
“你在外面玩泥巴似的雪怎么不见你说恶心。”张厌道。
狼封无言以对,转身走出了厨房。只是,他的脚刚往门外一踏,那拍门声又出现了。
啊,把他们忘了。
“那个……”狼封不知道张厌跟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对他们是什么态度,这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要开吗?”
“嗯?不用管他们。”张厌的回应自然得像没有毛病那样,也透露出他跟狼封不一样,他没忘。
“没关系吗?他们不是那啥吗?”狼封有点担心。
“我没犯事。”张厌回答,“他们就是两个大叔。”
狼封应了一声。
可是大叔也得开门吧?
似乎是察觉到狼封那几寸厚的脸皮下有一丝不好意思和尴尬,张厌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皮轻垂:“再一会儿吧,想开门的话。”
一会儿是多少会儿?狼封的嘴抿成了一条线,看了眼时间,目前是两点三十四分。
“……三点给他们开?”他问。
张厌草草应了一声。
那就三点吧。狼封走出厨房,摸出耳机把耳朵堵上。如果他玩到忘了时间,那外面的人就认了吧。
玩什么好呢?
——近水流台:@一国之师有什么是必须写的。
狼封瞄了眼通知,啧了一声,这学霸可真会破坏气氛。
——不差那点儿钱:同问,最后一天抄来得及吗?
看看,这才是一个学渣该有的素质。
因为这也是狼封想知道的,所以他点进了聊天室。
过了几分钟,一国之师标了近水流台,后面的内容是一大串清单,一个1080乘1920的萤幕也无法将整段信息显示完。
——不差那点儿钱:必须写?
——一国之师:简单的,花不了多少时间。
狼封松了口气,岑国师说简单,那必须是简单的。
就是啊……
——凹呜狼:为什么只@近水流台?
——一国之师:因为那么清单对你俩不适用。
——一国之师:得罪了老成还想占便宜呢?
他说完这句便发来另一则消息,那是“近水流台适用清单”的加长版,当中多了一大堆数学作业,但也只标了不差那点儿钱。
狼封大概知道再下一则是什么了。
岑国师发了第三张图,狼封认得这本子,是他平时记作业的记事本。照片上没有任何裁剪、涂鸦、遮盖,是完完整整的寒假作业录,配字“凹呜狼适用”。
——一国之师:我不眠不休写了五天,你差不多该开始了。
狼封的脸一阵黑一阵白,这时已经顾不得外面的两个叔叔,他自己都顾不来了。
他看着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字,没找到入手的位置。想着让岑国师把答案拍下来,他发什么自己就先写什么,结果对方好像在忙,没有再传来信息。
……可恶。狼封重叹了一口气,将照片放到最大,搜寻着是否有选项题、填充题,或者抄写类的作业,这些作业最容易填满,前者无脑写也有猜中的机会,后者只需要无脑抄。
找着找着,他找到了一份“有意思”的作业——期末考试卷改正。
听说今年一三中考试用同一份卷?狼封嘚瑟地挑着眉,让我来看看张厌做完了没有啊。
于是,张厌走出厨房的时候,又看到狼封捧着他的试卷。他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跨校跨组,作业也是能抄的。
“刚不是还没打算写吗?”他冷嘲热讽道。
狼封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我忘了放假之前得罪老成了。”他说,“马的所有作业都得写,不然烦死。”
“讲卷子的时候把答案抄下来不就完事了。”张厌指了指另外两份试卷,暗讽着狼封的傻逼。
“我本来不用改,不用改还改了那才叫傻逼。”狼封说,“讲卷子的时候我还没揍王琥呢。”
“哦。”张厌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伏在桌上看着难得奋笔疾书的学渣。
过了一段时间,持续不断敲击声突然停了下来。刚听到的时候觉得吵,到后来习惯了便觉得没什么,可现在突然停下倒觉得有点不自在。
“溜了?”狼封放下笔,溜到走廊往入户门上的猫眼往外看,结果对上了一只人眼,“我艹。”他低骂了一声。
门外,顾竟拽了拽庄建国,让他远离大门。“你在干什么呢?他又没装反。”他笑问。
“等他看出来的时候吓他一跳啊!”庄建国理直气壮地说,“这臭小子,扔我雪球还不给我开门,真是……”
顾竟笑了几声:“你又不是第一年被关在外头了。”
庄建国一噎,啥都憋不出来。何止不是第一年被关在外头,他根本就没被张厌放过进去。
“嘶……哎?”他摩挲着下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刚厌儿旁边是不是还有个人?挺眼熟的,是那个小逗比吗?”
“应该不是,他没那么高。”顾竟无情地笑着,“好像是叫……狼封。”
庄建国朝顾竟挑了下眉头,后者一愣后马上就意会了。
张厌无情,不代表其他人也无情啊。
下一刻,沉默了许久的大门再次响了起来,但不是刚才的“嘭嘭”声,而是“叩叩”声。
“狼封?狼封你在吧?”门外的人唤道,“我是顾竟,咱上次在……宿舍见过的。”也许是担心隔墙有耳吧,对方没有说他们是在警局里见过,免得邻居以为他们犯了什么事。
庄建国整张右半脸都贴到门上,但没听到里面有人回应:“没声音啊。”
顾竟犹豫了片刻,再次敲响:“狼封你能帮我开开门吗?”
现在的时间是两点四十二,还有十八分钟呢。
狼封蹲在门前,拼命摇头。
“不开不开,我不开。”他自娱自乐地唱起歌,“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希望这门隔音是真的好。
“他是没听见吗?还是我说话有这么小声吗?”顾竟纳闷道。
“屁!我感觉隔壁这户都听见了,这会儿正在念叨着让你闭嘴呢。”庄建国说。
“是‘咱’。”顾竟纠正,“你比我吵多了。”
“呀你!”庄建国被激着了。
狼封认同地点点头。是啊叔,可安静会儿吧,一直说一直敲我也没法儿开门啊,老子寄人篱下,可不敢乱来。
这时,张厌也溜达过来,跟狼封一块儿在门前蹲着:“他们还没走吗?”
“嗯,可坚持了。”狼封说,“害我都不好意思了。”
张厌沉默了两三秒,“你想开,可以开给他们。”他淡淡地说。
“可你不是不想吗?”狼封扭头看着他,“三点开给他们已经让步了。”
张厌瞥了他一眼:“你没关系就好。”
门外的人又叫唤起来了:“狼封你在你应一声啊?”
看在对方这么可怜,狼封决定给他点回应,于是他起身跑到了阳台门前冲大门喊:“快到了!转个弯就到!”然后又跑回来坐着。
张厌没看懂这波操作,只知道门外的人在得到回应后安静了。
过了五分钟后,门外的人又敲响了门,于是狼封只得再度跑到走廊另一端,冲大门喊:“还有一个路口!”
张厌傻着眼盯着慢慢走回来的狼封,突然想起一个梗:“出门了”等于“刚起床”、“再十分钟就到”等于“还要十分钟才能出门”,至于那些再一个灯位、再一条马路、再一个路口,通通都是代表着还有很长一段路。
又过了五分钟,大门仍然没有打开。
“……我们是不是被耍了?”庄建国突然想到,“他家哪来的弯、哪来的路口,就是有,能走十分钟也没走到大门来?”
顾竟也有这么想过,但狼封没有理由这么耍他们,就是有,也肯定是张厌让的。“可能是家里乱,一时走不出来吧。”他帮狼封找了个藉口,免得庄建国迁怒无辜。
分针踏向十二,在狼封起身准备开门的同时,张厌从门前走回饭桌前坐着,还不客气地把双脚都搭到桌上去。
狼封假装气喘吁吁地打开门,还挂上一脸不好意思:“叔新年快乐,刚在收拾呢,一地都是,走不出来。”
——以上都是假的。
顾竟友好一笑:“没关系。”
庄建国抬手往狼封肩上搭了两下:“哈哈新年快乐。”说着便直直往屋内走去,就像经常来这里那样,自己招呼自己了,“新年快乐啊厌儿。”
张厌没有回答他,甚至连个眼神也没给他。
顾竟也跟着走了进来:“厌儿,你那些姨啊婶啊给你做了点炖羊肉,要是今晚还没准备就热来吃吧。”他亮出了手上的袋子,回头对狼封笑了笑,“可好吃了,你也要尝尝。”
“谢谢叔。”狼封说。
“我帮你放冰箱?还是放厨房就好了?”顾竟问。
张厌没有反应。
“那我放冰箱?”顾竟说着便想往厨房走,但张厌把椅子往后挪去,把他的路挡住了。
此时,屋内的气氛,跟当前室外的气温划齐了。
庄建国笑了一声,从顾竟手上接过锅子,绕到另一边去。从那边走的话,侧身便能挤进厨房。
张厌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
狼封保持着一脸尴尬但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来回看着这三个人。
“我说你啊,外面这么冷怎么舍得把我们关在外面呢?”庄建国说着又挤了出来,“我的脚都冻僵了,真是的……”他拉开了饭桌旁另一把椅子想要坐下。
张厌把其中一条腿从桌上挪到椅子上,阻止了他的痴心妄想,“狼封过来。”他沉声道。
“啊?”狼封愣了愣。
“过来坐。”张厌说,“不是作业没写完吗?是不打算写了吗?”
“哦……写,我写。”狼封咧着嘴尴尬一笑,溜到饭桌旁。
张厌这才把腿收回去,还一把按着狼封的肩膀,加快他落座的速度。“没椅子了,想坐就滚回去。”他说。
庄建国丝毫没有被动摇,连嘴角、额角的微动都没有:“没事,没椅子不是有小凳子吗?”他打开了阳台门,把外面的俩小凳子拿了进来,在狼封和张厌之间放下,“坐吧老顾。”
张厌的脸颊一抽。
“哎,你家还有茶叶吗?我渴了。”庄建国不客气地问。
“自己去楼下草丛摘,摘完滚回你家。”张厌回答。
庄建国一抿嘴,给顾竟抛了个眼色。只见对方一脸为难,在小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那个……不巧,我带了茶叶。”他嘿嘿尬笑着。
张厌的脸颊又是一抽。
“茶叶有了,厌儿你拿个杯子出来吧!”庄建国使唤着。
“用手兜着。”张厌拒绝了。
庄建国又向顾竟抛了个眼色,后者一叹息,又拿出了五个纸杯:“哈哈,真不巧,杯子我也有呢。”他展示着一个没有台词、演技功底的演员是怎么演戏的。
张厌脸颊又抽了几抽,感觉快要被激到中风了。
“喔喔!那厌儿帮忙烧水吧!”庄建国又说。
“用口水。”张厌几乎是咬牙切齿说的。
庄建国哈哈笑着:“你真幽默,不过不行啊,不是只有我喝。”他拍了拍顾竟的肩膀,“你会不会又很不巧地有热水壶啊?”
顾竟哈哈假笑两声:“热水壶没有,但我水壶里面有热水。”说着,他拿出了一个能装两公升水的保温壶。
狼封跟张厌一样,脸颊抽成了中风,但张厌是气的,他是憋笑憋的,这比相声还精彩。
因为饭桌太高了,两个坐在小凳子上的叔叔够不着,只能由顾竟拿着杯子。这两个叔喝茶可讲究了,哪怕没有茶具、每个杯子都一样,他还是要用一个杯子来当茶壶,泡完再倒进其他杯子里。
要是狼封负责泡,他可能会把茶叶平均分到四个杯子里;如果是跟宿舍的人一起喝,他可能是用一个杯子泡,四个人喝同一杯;如果对象只有郑庆华或者他哥,他会让对方把茶叶含嘴里再喝水。
“来来来,你们先喝。”因为顾竟的手只有两只,他们一次只能泡两杯。
“谢谢叔。”狼封双手接过,轻抿了一口,“感觉是贵的茶。”
顾竟一怔,笑了出声:“那必须贵!我自己在家都不舍得喝呢。”然后就带到张厌家这样糟蹋着泡了。
难受……
看着怼到眼前来的纸杯,张厌脸色一沉,把椅子猛然往后挪去,制造出很大很刺耳的声音,起来往厨房走去,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狼封傻愣愣地看着厨房,又看了看顾竟和庄建国,前者无可奈何,后者泰然自若。
庄建国指了指张厌刚坐的那把椅子:“老顾啊,拖过当茶几吧,拿着多不方便。”他又把本来递给张厌的茶拿了回去,“他不喝我喝,正好空出的杯子能当公道壶。”
这两句话的声音不小,狼封肯定厨房的隔音再好也隔不了这两句。他不安地瞟向厨房,犹豫着要不要溜进去找张厌。
顾竟看着狼封,噗嗤一笑:“上次见你还说跟厌儿不熟呢,现在可熟了?都会担心他了。”
“熟吗?好像是挺熟的,至少我熟了。”狼封笑着回答,“就是叔啊,您俩这……”
庄建国还是不以为意:“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平时就这么相处的。”他笑着说,“你看他气噗噗的,像不像嘴里塞满食物的仓鼠?”
狼封尬笑两声:“像藏獒。”
顾竟一拍掌,直指着他:“我总算是找着个正常人了!”他一脸鄙夷地看着庄建国,“这叔有病你知道吗?欺负人当玩儿!”
“我哪有!”庄建国反驳。
“哪没有?”顾竟反问,“你那叫逗厌儿吗?那就叫欺负厌儿!活该他打小就不黏你。”
“我!”庄建国提气,闭嘴了。
撇除他那是欺负还是逗,张厌从小到大都不黏他是事实。虽然张厌现在也不黏顾竟,但至少他曾经拥有。
狼封没有加入他们的争辩,他只想知道张厌黏人黏起来是什么样的。他把张厌的形象在脑海里转换成那相框中被亲得歪头的小宝宝,想像着他缠着一个叔叔要抱抱,顿时被萌出一脸鼻血。
他抹了把鼻下,还好那鼻血也是想像出来的。
顾竟看着他那一脸不怀好意,马上看出他在想什么:“我跟你说,厌儿小时候跟现在可不一样了。”他压着嗓子,朝狼封招了招手,“胆小内向但亲人。”他从手机相册中,调出了十多年前的照片。
从相中人身上的衣着和背景上的标志可看出,他们当时在警局。相框里的男人也在这张照片里面,虽然没有穿警服,但他的脖子上跟照片里的顾竟和庄建国一样挂着一个吊牌,应该也是个警察。
那时顾竟手里抱着一个正在蹭蹭的小孩子,估计是张厌。至于为什么知道他是在蹭蹭而不是靠着,那是因为照片里的小孩头部有残影。
“……有点可爱。”狼封强压着自己的激动情绪。
“何止有点,还有这个。”顾竟往左滑了几下,精准地在某张照片上停下。
狼封一瞪眼,仰头躲开了。
我的鼻血要流了!
那是一个泪眼汪汪的小可怜,正张着双手想让拍照的人抱抱,原因是他正被庄建国抱着。
庄建国不用看也知道顾竟拿了哪一张照片给狼封看:“哎你别太过分了!”从他的话里能听出他有点恼羞也有点受伤。
顾竟哼哼笑着,收回了手机。“男大也十八变啊。”他慨叹道。
作者有话要说: 厌儿不哭Ow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