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我的输入法》深深寒

31、第 31 章

　　薛杭不说话，周围安静地只能听见那人慌乱的呼吸。

　　“我不是故意跟着你的，我就想……你伤口还疼吗？”
　　俞清坐在薛杭后面的台阶，手足无措。
　　他想去查探薛杭的伤口，又怕自己弄疼了薛杭，于是手臂悬在空中，终于被薛杭摸到暴露了行迹。
　　“疼不疼的，你被咬一口就知道了。”
　　薛杭突然发了力，将俞清的胳膊拉到他胸前，然后张嘴咬了上去。
　　唇齿接触到臂膊，俞清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疼痛，薛杭只不过在他手臂上轻轻碰了一下，就好像俞清在赛场上亲吻他的护臂。
　　“对不起……”
　　俞清收回沾着水渍的胳膊，想开口说点什么，脱口而出的却只有这三个字。
　　“不怪你。”
　　薛杭也不知道该怪谁，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怪他自己，才有今天这个放也放不开收又收不回来的局面。
　　“怪我，我不应该……”俞清急着和人解释，刚说两句却被人打断了。
　　薛刚说：“跟我走。”

　　薛杭话音刚落就起身跑下楼。
　　教学楼的西边是个破旧简易房改成的小卖部，摇摇晃晃经营了好多年。
　　“我以前不吃早饭，上午饿了就趁着课间下来买吃的，烤肠很好吃，崩了口子滋滋冒响的那种最好吃，我肠胃不好，吃一回闹一回肚子，但没有别的好吃的，闹完肚子还得吃烤肠。”
　　往东走是一片光秃秃的林子。
　　“这儿是樱花林，早两年樱花没那么风靡的时候我们跑操就在这片林子旁边，跑一步沾一脚花香。那时候男生不懂浪漫，女孩子会把落花捡回去夹在书里做成书签，毕业那天还有人送了我很多。”
　　贺城高中教学楼后面有个小水池，老校长退休前给取的名字，叫“半亩方塘”。
　　“我高三那年，我妈坚持要给我送饭吃，但是她每次都来得很晚，食堂没有位置了，她就领着我到小池塘旁边的长椅上吃饭，夏天的时候水里的游鱼出来透气，我妈高兴连得发了三条朋友圈说是锦鲤报喜。”
　　宿舍楼就在食堂往前一百米。
　　“我们晚自习要上到十点半，肚子饿了就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很多人在宿舍楼下说悄悄话，就像咱们宿舍之前那样。有值班老师来查，手电筒的光照过来人就都散了。我之前住的地方在二楼，夏天有很多蚊子，要挂蚊帐才能睡着。”
　　像是为了验证薛杭说的话似的，果然有一束光照过来，配上值班老师那句“你们两个哪个班的”，把薛杭吓的一哆嗦，仿佛重回当年在老师眼皮底下战战兢兢搞小动作的时光。
　　薛杭凑近俞清，贴着他小声说了一句“跑”。
　　俞清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被人握住。
　　二人狂奔，将手电筒的光甩在身后，一口气跑到了无人的操场。

　　路灯都灭了，借着莹白的月光才刚刚能看见人脸，薛杭站在跑道上，胸膛因为刚刚的奔跑而微微颤动。
　　薛杭终于撒开俞清的手，绕着跑道一圈一圈地慢慢走，一直走到第四圈才再次开口。
　　“我以前喜欢自己一个人在操场散步，一圈又一圈地走下去，当我解不出难题的时候，机械的重复动作让我停不下来，停不下来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活着，就好像我只需要往前走，什么都不用想。”
　　薛杭不知道，自己现在遇到的算不算难题，题干站在他身边，答案是他自己。
　　“所以那天我问完你之后，先到操场上走了很久。后来发现，我自己都回答不上的问题却偏偏还要丢给你，真是难为你了。”
　　薛杭说话的时候并不看人，鼻翼上透过一点月光，看着清冷若拒人千里之外的神仙。
　　“我说不出来我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早在你之前，我用这个问题问走了很多人，所以你不必自责没有给我回答，这原本就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难题。”
　　“同时我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你，你明明离我那么远，我却总感觉你在身边，所以无拘无束肆无忌惮。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明明触不可及的东西却有朝一日攥在手里，让人感觉患得患失一样不真实。”
　　“谢谢你容忍我这么久，真的。”
　　薛杭终于回过头看了一眼走在后面的俞清，再次说了一声“谢谢”。
　　他认真的模样让俞清后怕起来，薛杭对他少有正经，一旦正经起来就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不安的心弦拨响，俞清本能开口：“别说了。”
　　再说下去，“谢谢”后面一般会跟着“再见”。
　　薛杭却偏偏要说。
　　“为什么不说，我这二十多年沉默寡言，难道你也要我闭嘴吗？”
　　俞清摇头直道：“不是。”
　　薛杭终于露出笑容：“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那天，薛杭几乎说完了自己半辈子想说的话，从买不到的奥特曼到爬了一半的山，从手剥橙说到俞清。
　　“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你在外联部的例会上说了很多，大家为你鼓掌，所有人都围着你。你被众星捧月，轻易达到了我努力很多年也做不到的讨人喜欢，怎么可以有这样的人让所有人都喜欢，我嫉妒你，所以我要做不喜欢你的人。”
　　薛杭的不喜欢就是把人留下和人说自己不喜欢他。
　　可俞清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要比这更早。
　　“不是的，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工地上，你从地上扶起来个泥猴，那个泥猴就是我，我觉得很丢脸，一直都没告诉你。”
　　没说出口的还有一见钟情和蓄谋已久。
　　俞清以为自己豁出去的坦白会引起什么波澜，结果薛杭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
　　“是吗？我都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助人为乐了，难为你还记得。我记得以前实习的工地上有一只叫壮壮的大狗，不喜欢谁就当着谁的面撒尿……”
　　壮壮的确这么做了。
　　“薛杭，我一直想告诉你，你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不堪，最起码……”俞清鼓起勇气，想认认真真的告个白。
　　结果又被人打断话头噎回去。
　　“最起码我长的好看对吗？”薛杭莞尔，就让俞清想起初见时他的笑容，“我拿的出手的也就只有这张脸了，长的好看又不能当饭吃，长的好看成绩也不会高一点，还要应付很多不想理会的搭话，要是可能，我宁愿自己更平凡一点。你呢，俞少爷？”
　　论颜值，俞少爷也不会输：“我倒是觉得长的好看也挺好，最起码让我看见你，最起码也让你注意到我，烦我也好，厌我也罢，反正你记住我了。”
　　薛杭的心情终于好起来，捏了捏俞清的一边脸：“挺好是挺好，就是被你惦记上还被咬了一口，有点不太值。”
　　他一边说一边往脖子后面摸去，结果被俞清的手拦住：“别动，我看看。”
　　借着月光俞清终于看见那个以他为始作俑者的渗着血结着痂的牙印，被绳子一磨又红肿起来。
　　“疼吗？”俞清不敢碰，只能凑近了看一看，鼻息烫的薛杭有些痒，下意识想逃离又被这人高大的身形制住动弹不得。
　　于是气不打一处来，又犯了想踹人的毛病：“你咬的时候怎么不想我疼不疼呢？”
　　俞清咬人的时候心里都是将人拆解进肚的欲望，哪儿有心思去想什么疼不疼，甚至心里想着最好薛杭疼死，疼到再不跑不动。
　　“我就是……对不起。”俞清想解释，才发现自己那些上了头发疯一样的行为有多幼稚，能说出口的还是一句对不起。
　　薛杭还是觉得不自在，终于把他推开半步远：“得了，你就是个疯狗。”
　　“八成得留疤……你笑什么？”薛杭自己揉了揉伤口，得出这个不太乐观的推断。
　　俞清听完竟然高兴起来，薛杭这个疤是因为他，他终于在薛杭身上打下了自己的印记。
　　“没笑什么，你别摸了，等回去我带你去看医生，一定不留疤。”心里想的一回事，说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
　　薛杭不说话只是笑，笑得俞清终于绷不住，也从紧张的氛围里找回一丝往日的快活。
　　然后两个人躺在操场上看月亮。
　　“冷吗，冷的话薛杭哥可以抱着你。”
　　薛杭好似真正找回了自己，不正经起来还要调戏俞清，结果被人一把推开了。
　　俞清当然想抱，不过不是被什么薛杭哥抱。
　　正经想管薛杭叫哥的排着队，差他俞清一个吗？
　　擅长戳人痛处的薛杭终于得逞，心里大快之余还是决定给傻狗顺顺毛，只是这顺毛的话说出口好像不太对劲，颇有些劝人大度的意思。
　　“扎西多吉只是个普通学弟，宁向晨也是。再闹就烦了啊！”
　　他只是我的弟弟？
　　俞清被他这“渣男”行径搞的好好说话的心情也没了，拍拍屁股就要走，走就走，还要把薛杭拉起来：“地上凉，起来。”
　　“去哪儿？”
　　能去哪儿，俞清在贺城又没有家，自然是得找个地方住下，刚刚跟着薛杭的一路上好像是有两家24小时酒店。
　　还不等人回答，薛杭自顾自开口相邀。
　　“敢跟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