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我的输入法》深深寒

24、第 24 章

　　抓了俞清的小橘猫到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薛杭还是不放心地捉着他去打了第三针。
　　还剩最后一针，算算时间，刚好是明天。
　　薛杭刚刚和他说，明天去打疫苗。
　　这意味着，他有理由去找薛杭了，因为接种单据收在薛杭手里。
　　俞清高兴地要蹦起来，忘了自己手里还端着个面桶，面汤撒出来溅到衣服上，心疼得俞清又嚎了一嗓子。
　　这可是他宝贝的写着薛杭名字的9号球衣。

　　薛杭把面汤倒了面桶扔进垃圾桶，刷完牙又躺回被窝里。
　　他原本想晾着俞清的，可在便利店的时候下意识拿起来的竟然是俞清爱吃的泡面口味。
　　拿错了不能换所以才给他吃，薛杭这么跟自己解释。
　　至于为什么嘱咐俞清打疫苗，也只不过是怕他死了。
　　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倒头就睡醒来是世界末日，就不用思考那些让他头痛的问题。
　　薛杭破罐子破摔，不知道是在给俞清机会，还是终于放了自己一马。

　　【Xh-】：别高兴太早。
　　【Xh-】：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鱼轻】：我想清楚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现在去找你说也可以！
　　【Xh-】：睡着了，以后再说。

　　想听的是他，不想听的也是他。
　　薛杭严于待人宽于律己，以后再说吧。

　　昨天又是狂奔又是装可怜的，俞清的身体到底不是铁打的，终于是光荣的病倒了。
　　但他可不敢放薛杭的鸽子，只能把自己包成个大象一样吸着鼻子在薛杭宿舍门口等人出来。
　　门开了，出来的不是人，而是杯水，附带几颗感冒药。
　　“把药吃了，别传染我。”
　　俞清欣喜若狂，就要接过药往嘴里塞。
　　忽然宿舍门大开，那人从屋里走出来一把抓住了他送药的那只手的手腕。
　　“吃饭了吗？”
　　俞清摇摇头，薛杭不吃早饭，他也不想吃了。
　　好像，空腹不能吃感冒药？
　　薛杭把他手里两个人都摸过的药夺回去丢在垃圾桶，水杯也拿进屋里，拿了新的还没拆封的一板药，领着俞清往外走。
　　俞清起的很早，巴不得六点多就在薛杭宿舍门口蹲守，只是怕看见的人多了给薛杭惹麻烦，于是在楼梯口等了许久，等薛杭他们宿舍终于有人出来洗漱了才凑过去的。
　　结果风一吹又咳嗽了两声，就被里面的人听见了。
　　幸而食堂还有饭。
　　“自己去买。”薛杭进了食堂就找位置坐下，让俞清去打饭。
　　过去的两个月里，他们就是这样，薛杭坐着等俞清把饭送到眼前，然后挑挑拣拣地吃两口，使唤下人一样让俞清跑东跑西。
　　偏偏俞清乐此不疲，乃至于忘了薛杭昨晚上不吃早饭的那一句，又把熟悉的豆浆油条端到了薛杭面前。
　　俞清装没事人一样继续替自己买吃的，又被薛杭叫住了。
　　“我不吃这个。”
　　俞清心里叹口气，果然薛杭说一不二，说不吃饭就不吃饭，于是转身回去，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打算将已经买了的送进肚子里去。
　　可他还没刚往回走两步，薛杭又大爷一样地发话了，他伸手指着某一处：“我想吃那个。”
　　胡辣汤。

　　薛杭是真的不想吃早饭。
　　昨夜赌气一样吃了随手在货架上拿的一桶泡面，没注意到是什么海鲜口味，吃完以后薛杭就感觉胃里翻涌着十分难受，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所以叫俞清早起别来喊他吃早饭。
　　可是这傻狗也不吃早饭，还把自己折腾生病了，搞得薛杭想关怀他让他吃点感冒药，还得先领着人把早饭吃了。
　　他不喜欢豆浆油条，却吃了二十年。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甚至相处久了，连俞清都会默认一样把豆浆油条端到他面前。
　　薛杭不想吃了，他想试试别的。
　　把豆浆推给俞清，薛杭学着在早餐店里看到的别人的样子，把油条拆解成小块泡进胡辣汤里。
　　油条滋滋浸在鲜香的汤汁里，薛杭用筷子一捞送进嘴里，一不留神烫了自己一下。
　　和想象中的一样好吃，薛杭笑了，二十多年了，他第一次尝试他喜欢的而不是薛艳萍喜欢的东西。
　　面筋，花生粒，小咸菜，胡辣汤在薛杭的嘴里温热地流淌，生生烫出了薛杭的眼泪。
　　薛杭哭了，眼泪落在汤里，好像在告别什么东西。
　　告别那个从来不敢拒绝，从不轻言喜欢的自己。

　　薛杭其实有很多喜欢的东西。
　　比如玩具。
　　薛杭记得自己和薛宛萍请求想买一个奥特曼玩具的时候，薛艳萍的反应。
　　“妈妈，我想要这个。”
　　那是个红色的塑料迪迦，劣质的制作工艺，乃至于迪迦身上的白色线条都歪了。
　　只要一块钱。
　　可是薛宛萍看都没看他一眼：“杭杭，咱们没钱，你听话，乖。”
　　后来次数多了，薛宛萍一个眼神，薛杭就能明白薛宛萍没有说出口的“乖”，薛杭确实很听话，听话到再也不敢表达自己的喜欢。
　　薛宛萍对此很满意，总是在其他人面前提起薛杭是一个多么懂事的孩子。
　　薛杭不想懂事，可他却懂了这么多年的事。
　　不想让薛宛萍失望，不想让其他人失落，不想让求他帮忙的人难堪。
　　以及因为不想被拒绝，所以藏了那么多不敢说的喜欢。
　　他终于吃到了一碗十几年前就想吃的胡辣汤。

　　俞清手足无措。
　　他只是买了个包子回来的功夫，就看见薛杭泣不成声。
　　是不是胡辣汤太辣了，薛杭吃不下去了？
　　是不是他俞清太差劲，薛杭看不下去了？
　　“不喜欢就别吃了，薛杭你不喜欢的咱们就不要。我去给你买牛肉饼好不好？”
　　俞清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连替薛杭擦泪都不敢。
　　他没有见过薛杭哭，哪怕他知道总是笑脸待人的薛杭可能过得不快乐。
　　俞清想把胡辣汤夺过来，手腕又被薛杭攥住。
　　薛杭不动，他也不敢动。
　　俞清恨自己没有早一点认识薛杭，要是薛杭从小有他陪着，一定不会过成现在这样，喝一口胡辣汤都要哭很久。
　　该死的感冒偏偏这个时候来折磨他，俞清忍不住咳嗽出声，动作间将自己的手从薛杭手里抽出来。
　　俞清咳嗽完毕，想把手腕重新塞回去，说不定薛杭用力捏着他的手腕能好受一点。
　　可是薛杭没接过他重新送过去的手，反而抬起头看他。
　　薛杭的双眼泛着泪花，嘴角却扬起来。
　　“牛肉饼，烧麦，面包，都要吃！”
　　俞清从眼泪里读出来另一个薛杭，拿着饭卡就开始在各个窗口穿梭奔跑。
　　各色早餐纷纷被送过来，薛杭面前堆起小山一样的食物。
　　俞清挠挠头：“卡里没钱了，你坐在这等我，我去充点钱。”
　　薛杭却再一次拉住他，示意他在身旁坐下。
　　薛杭说：“谢谢你。”

　　谢谢你炽热的喜欢，谢谢你无声的包容。
　　让薛杭终于有勇气去考虑那些他喜欢却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东西。

　　俞清坐在薛杭身边，局促不安地看薛杭尝试各种食物，然后把被薛杭咬了几口丢在一边的全都塞进自己的肚子里。
　　带着薛杭唇角的温度，带着薛杭的眼泪，吃进他的嘴里。
　　薛杭尝完手抓饼，终于停下了拼命往嘴里塞食物的动作。
　　“吃不下了，”薛杭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泪痕，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感冒药递给俞清，“你吃完饭把药吃了。”
　　说完薛杭就要起身，俞清以为他要离开赶紧拉住他衣角询问：“你去哪儿？”
　　俞清很害怕，薛杭突然间哭闹暴食一通后，是为了和他说告别。
　　他心里的小鹿开始奔跑，鹿角在横冲直撞里戳痛心肺，俞清担心薛杭说出离开的话，就像那天终于情绪爆发后，和他说看他不顺眼。
　　俞清从口袋里掏出来纸巾，替薛杭擦去嘴角的豆浆渍：“你还能吃得下吗？”
　　薛杭点点头，摇摇头。
　　这满桌的食物，俞清买的时候没注意，几乎是把所有窗口的东西买了一遍。
　　“我也不想吃了，浪费可耻，咱们打包。”
　　薛杭说完走向窗口，拿过来两个塑料袋，将两人没吃完的鸡蛋糕、粽子和煮玉米装起来，然后看着俞清喝完他跟前的豆浆，把感冒药吃了。
　　当然他也没敢忘记正事，趁着俞清擦嘴的功夫给防疫站打了电话，在得到那边感冒了也可以完成接种的肯定消息后，这才带着俞清出了食堂门。

　　他们一改从前俞清在前面带路，薛杭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状态。
　　薛杭大步走在前面，甩开俞清两步，呼吸和感受着冬日的朝气，冷风灌进喉咙里，薛杭觉得自己重获新生。
　　俞清拎着打包的食物走在后面，不敢跟太紧。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薛杭为什么对着一碗胡辣汤哭出声，但隐隐感觉薛杭变了，变得肆意妄为，变得更加不讲道理，就好像撕开皮肉，他终于看见了那个被掩盖多年的真实少年。

　　俞清的最后一针狂犬疫苗打在左手臂上，薛杭替他收好最后一张接种单据，然后领着人从防疫站徒步走了回来。
　　还是那样，薛杭在前，俞清在后。
　　在宿舍楼前，俞清听见了一句自己将用一辈子来铭记的话语。
　　薛杭说：“请你继续喜欢我，好让我学会喜欢自己，然后学会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