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我的输入法》深深寒

21、第 21 章

　　俞清只不过向替自己上场的队员叮嘱两句战术的功夫，再回头就发现“材料加油”的条幅下抱水杯坐着的那人不见了。
　　他环视全场，也没发现薛杭的踪影。
　　兴许是去卫生间了。
　　俞清这么想，可直到第三：节打完也没看见薛杭回来。
　　他开始慌了，顾不上嘱咐刚下场的队员，跑向自己放衣服的地方，掏出手机想看薛杭去哪儿了。
　　就算是临时有事离开，总该给他留个消息吧？
　　俞清这么想，急不可耐地打开手机，慌忙里连解锁密码都输错了三次。
　　好容易打开了微信，聊天界面却是空空荡荡。
　　薛杭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他不是这样的人，他那么在乎别人对他的想法，怎么可能轻易不辞而别？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俞清拨通薛杭的号码，没有忙线没有停机，每次都是响完六十秒自动挂断，就是没有人接。
　　材料院现任篮球队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原本定于最后一节重新上场的主力球员俞清往场外跑去了。

　　【鱼轻】：你去哪儿了？
　　【鱼轻】：出什么事了吗？
　　【鱼轻】：说话好不好？

　　薛杭看着手机里的第十三个未接电话，仍是毫无反应地任其超时挂断。
　　俞清不停地在联系他，电话打不通就发消息，通知栏全是俞清发来的未读信息。
　　薛杭想回，却不知道该怎么回。
　　几十分钟前，他在观众席，听见了身后人的议论。
　　“俞清就是有喜欢的人，你刚刚看见了吧，就中场休息的几分钟都要过来看两眼，啧啧啧……”
　　说话的还是刚刚口口声声内部消息说俞清有喜欢的人的那个女生。
　　怎么可能？俞清不是下场来喝水的吗？一定是别人误会了。
　　不光薛杭听了不信，连跟她讨论的那个也不信。
　　“不是吧，他刚刚不是在和一个男生说话吗？”
　　看来还是有明事理的人，薛杭耐着性子听下去，觉得这下那个女生该无力反驳了。
　　“男生才对啊，我学弟早就和我说过，俞清之所以拒绝了那么多女生，正是因为他喜欢男的，你别不信，这是俞清聚餐时候喝多了亲口和别人说过的。”
　　薛杭的脸色难看起来。
　　原来又高又瘦的不一定是女孩子，俞清喜欢的还可能是个男孩。
　　他觉得不可思议，于是下意识将这些都打入胡编乱造的。
　　毕竟他和俞清相处这么久，就算俞清是同性恋，他从没听说过俞清对哪个男生有感觉。
　　可那说八卦的女生显然越说越起劲儿，还接着抛出了一句让薛杭再也无法自洽的话。
　　“你看，别人的球衣编号上写的都是自己的名字，只有俞清的不是。我学弟跟我说，俞清报球衣编号的时候解释过，这是他心上人名字的缩写。”
　　赛场旁边指点战术的闪光少年背后的数字9的上方，写着两个字母。
　　X.H。
　　薛杭。
　　薛杭好像突然读懂了俞清这么久以来的那些晦涩难懂的眼神和很多时候突然转变的情绪。
　　朋友圈提及的爱打瞌睡的不是小橘猫，是他薛杭。
　　迎上俞清再次投向自己的目光，薛杭觉得自己浑身滚烫，无法再在球场多待几分钟，终于趁着俞清转身的功夫落荒而逃。
　　他不过刚走出体育馆，俞清的电话就打过来。
　　薛杭不敢接，他怕接了，俞清告诉他别人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是真的？
　　俞清入篮球队是在大一，定球服也是在大一，大一上学期的时候他们对面不识，就算是下学期，他和俞清也还在社团里针锋相对呢。

　　薛杭不喜欢当众发言，可俞清却总要在他自己讲完以后顺嘴提一下薛杭。
　　“我觉得薛杭一定有更好的想法吧。”
　　当众人的目光随着俞清话音落下投向自己，薛杭不得不站起来磕磕巴巴地发表自己的意见，然后再在众人的注视里难安坐下。
　　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于是如此三次以后，薛杭终于忍不住和俞清说话了。
　　“你能不能不要再在开会的时候提我的名字了？”
　　薛杭是拼着自己被人讨厌拦下了俞清，然后在空无第三人的活动室问出了这句话。
　　可罪魁祸首只是冲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我讲话的时候你总是皱着眉，我觉得你肯定有比我所说的更好的方案，我想听听你的别样看法。”
　　薛杭都要气炸了，可俞清还是嬉皮笑脸，以至于薛杭觉得自己这个马上就要大四的学长十分不受人尊重，也没什么面子。
　　在俞清这样的答复里，薛杭最终还是说了句狠话：“没什么看法，我就是看你不顺眼而已，以后别再提我了。”
　　薛杭说完这句话摔门就走了，而后许久俞清果然没再提起他，二人相顾无言，井水不犯河水，一直到这学期在和徐雯雯的联系过程中才渐渐熟悉起来。
　　他那会儿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俞清怎么可能喜欢他？
　　薛杭想不明白，也不敢想明白，任凭手中铃声一遍遍响起，沿着初冬的湖边顾自行走，漫无目的，一直游荡到了图书馆前面的莲花池。
　　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产生了试着和俞清做朋友的想法。
　　朋友也好，兄弟也罢，万万都不该是喜欢。

　　宿舍，教室，院办，俞清找不到人快要疯了。
　　最终他想起一个地方还没去过，那个薛杭喊过他“小朋友”湖边，他们关系转变的开始点。
　　说不定呢？
　　俞清发了疯地往那边奔去。
　　因为本来被队长安排第四节再上场一会儿，他只穿了件外套，腿还光着。
　　寒风一吹，身上的连同心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俞清隐隐感觉出来什么，却不敢去想。
　　无数个日夜，他渴望薛杭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此刻他却那么害怕薛杭是知道了他的秘密。
　　薛杭跑开了，他在躲着自己。
　　薛杭从来没有故意不回他的消息，就算那次在活动室里说出看他不顺眼的话，当着大家的面薛杭也会和他打招呼不予人难堪。
　　他怎么可能无故不辞而别。
　　俞清的心疯狂跳动，却在看到那人身影的一瞬间忽然静下来。
　　薛杭就在莲花池边的长椅上坐着，手里抱着给俞清准备的保温杯，任由身边的手机不停发亮和响动，不管不顾。
　　俞清不敢上前，挂掉了手里打给他的电话，躲在角落里看他。
　　就好像那次从活动室追着他出来以后，静静看薛杭发呆。
　　薛杭心里有事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出神，就算身边人发出什么声响也不能打搅他。
　　就像现在这样。
　　俞清停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任凭风吹。

　　薛杭听见手机不再响了，这才从口袋里掏出蓝牙耳机想给自己放首歌听。
　　可打开播放器，他却不知道该听什么。
　　搜索记录是上次俞清推荐给他的动漫《侧耳倾听》的主题曲，播放列表是和俞清一起上自习的时候听过的纯音乐《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连手机里都滚烫着俞清的气息，薛杭逃无可逃。
　　他起初还能骗自己是巧合，说不定还有另一个人的名字缩写和自己相同。
　　可俞清一遍遍地打来电话的时候，薛杭就知道骗不了自己了。
　　怪不得魔叽输入法说俞清对他没有负面影响，原来是喜欢啊。
　　喜欢的人，当然不会去讨厌。
　　薛杭不知所措，他不是没被人喜欢过。
　　高中时代，因为安静寡言的独特气质，也曾被人追求过。
　　那是个有些胆怯的女生，战战兢兢地等在他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递上了写着粉红色心意的信笺。
　　薛杭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并没有接过信，也没有为她多停留一分钟。
　　他只是微笑着问了那个女孩子一个问题：“你喜欢我什么呢？”
　　还没等人回答，他就离开了。
　　薛杭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不知道身上哪一点值得人喜欢。
　　俞清凭什么喜欢他？
　　就算是喜欢，俞清喜欢他什么呢？
　　耳机里忽然传来机器声，把薛杭从纠结的思绪里叫回来。

　　“检查到您已满足新版本测试条件，系统已自动为您更新全新版本魔叽输入法，新版本新增主要功能为：查询其他个体或群体对您的良好印象。查询方法为连续输入同一姓名两次。”

　　大黄鸡的嘴开开合合，连机器声听着都有些滑稽了。
　　这什么魔叽输入法还真是懂他，上一秒他还在纠结俞清会因为什么喜欢他，下一秒输入法就贴心地为他提供起查询好印象的功能。
　　薛杭下意识地想打出俞清的名字查个明白，可看见俞清发来的消息，他又觉得自己不够坦荡，俞清有秘密，他不也有吗？
　　只要再次打出那个名字，薛杭就能弄明白一切，甚至还可以借此对症下药不动声色斩断俞清的一切念想。
　　可这也是作弊，在感情里作弊。
　　薛杭可以理所应当地利用输入法让自己过得更好，却做不到在一段他已经察觉到的感情里作弊。
　　毕竟俞清又做错了什么呢？

　　俞清感觉自己的心像同时有一万只蚂蚁爬过一样难忍。
　　薛杭一定是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和他相处下去呢？难道还要靠着蹩脚的破产理由蹭吃蹭喝？
　　俞清之前还为自己潜移默化改变了薛杭而感到窃喜，此刻却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
　　他只顾着喜欢薛杭，却没考虑过薛杭答不答应同不同意。
　　薛杭有权不同意。
　　风卷残叶吹在身上，在这瑟瑟初冬的煎熬里，俞清竟然隐隐生出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畅然。
　　自己前几日不还在策划什么吗，反正早晚都要告诉他，早知道和晚知道以及从哪里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干脆坦白一切，死皮赖脸地将自己剖开给他看。
　　叫他看看，俞清的身体里，都在悸动着什么样的不可说。
　　叫他看看，他一门心思当弟弟看的俞清，对他抱着怎样的想法。
　　叫他看看，俞清怎样一个满口谎言在算计他的不堪的人。
　　俞清终于说服自己，欲上前坦白一切，手机屏幕却忽然亮了。

　　【Xh-】：你喜欢我，喜欢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