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我的输入法》深深寒

14、第 14 章

　　俞清用最戏谑的语气，说着最真心的话。
　　只可惜听者无意。
　　薛杭正津津有味地看女追男赶的戏码呢，这猛然被男主角提到了，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啥？俞清你好好地和你雯雯姐说话就说话，提我名字干嘛？”
　　他话音刚落，方才还饶有兴味地和徐雯雯拌嘴的俞清，眼角嘴角可见垂了下来。
　　俞清空有一肚子的话，却满满都是不合时宜与说不得，只能不动声色的回了句：“别闹。”
　　薛杭见他整个人忽然耷拉下来，还变了脸色，以为是自己“你雯雯姐”这句玩笑说的过了，赶紧闭了嘴，为自己刚刚的不那么恰当的发言懊悔起来。
　　兴许他俩还在郎有情妾无意的阶段呢，俞清不想这么早说破，才开口提醒他吧，这么说确实有些莽撞了，且不说徐雯雯如何，自己和俞清的关系没到那么熟的地步，是万万不应该开这样的玩笑的。
　　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缝隙里，薛杭再一次陷入过度在意别人对自己印象的自责里面。
　　薛杭不知不觉地，又在无人踏足的孤僻冷寂的阴暗处，给自己画了一个圈，然后再次后退了两步。
　　哪怕已经在魔叽输入法的加持下有如天助的薛杭，到底还是没有彻底摆脱自己心底的恶魔。
　　那个经久折磨他的恶魔，叫做下意识。
　　俞清尚不知自己的一句“别闹”惹出了这么大的祸端，还在为薛杭的回应感到失落，逃避一般选择独自去厨房给大家准备水果。
　　一个自责，一个失落。

　　俞清端着一盘子切好的橙子和火龙果出来的时候，看见大家都围在一起讨论等下看什么电影，而薛杭一个人缩在沙发的一角，双目出神，和其他人的热闹格格不入。
　　俞清把水果递给大家，然后努力装出个自然的样子，轻轻挨着薛杭坐下了。
　　薛杭还是没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俞清伸手，在薛杭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薛杭收神，竭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没什么，有点困了。不怎么熬夜。”
　　现在是夜里一点，能为一点小事折磨自己到三点的薛杭在睁眼说瞎话。
　　但俞清好像信了：“那边房间里有床，你去睡会吧，不能熬夜就早点睡，我陪他们玩就行。”
　　原本还以为自己得罪了俞清的薛杭这会被俞清主动关怀，心情已经好了一些，但看着眼前别人其乐融融在看电影，不觉得自己呆在这里可能会扫别人的兴，逃也似地离开了。
　　直到趟回床上，薛杭心里还在琢磨着刚刚俞清变脸的那回事。
　　兴许俞清刚刚搭理自己只是表面客气，心里还在怪他呢。
　　薛杭越想越难受，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这回心口压的石头更重了。
　　手机响了，薛杭拿起来看，发消息的还是罪魁祸首。

　　【鱼轻】：不高兴吗？

　　薛杭看见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他的心情是有些低落，低落的理由却不能和俞清明说。
　　说什么呢？说俞清刚刚的突然变脸让他难受了？还是说他觉得自己说的话让人难堪了？
　　薛杭什么都不能说，但不回别人消息也不是他的一贯作风，如果可能，他巴不得秒回每一条信息。
　　想了许久，薛杭还是决定和俞清说一声自己没事。
　　可当他点开输入框，映入眼帘的却还是刚刚剧本杀的时候用来查印象没切回来的魔叽输入法。
　　大黄鸡的红色尖嘴好像有什么魔力，薛杭一看就觉得自己陷进去了，他疯狂地想要知道，俞清心里对他的想法，是不是像他想的那样，讨厌和反感他的不合时宜。
　　他像疯魔一样，打出了“俞清”两个字。

　　“个体【俞清】对您没有任何负面印象。”

　　冰冷的机器声透过耳机传到薛杭耳中，他再一次因为惊讶睁大了双眼。
　　怎么可能？刚刚俞清明明变脸了，他脸上那就算不是厌烦至少也是嫌弃。
　　自以为能读懂别人的脸色的薛杭，又一次质疑起魔叽输入法来。
　　该不会是坏了吧？还是说俞清是个例外，可以免疫输入法的操作？
　　薛杭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惊讶之余，隐隐有些喜悦——俞清没有讨厌他。
　　可俞清只是没有讨厌他而已，自己喜悦什么呢？
　　薛杭没有开灯，自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而后思绪突然被一丝光亮打乱。
　　门轻轻地开了，从房间外面透进来一丝光亮，俞清在门后探头。
　　逆着光，薛杭看不清他的脸，心里却为这突然出现打断他思绪的罪魁祸首的到来而感到隐隐的心安。
　　俞清在黑暗的房间里，为他开了一个门缝，门缝里挤进来斜斜的半分光亮。

　　俞清久久等不到薛杭的回应，心里难安，哪怕是一边用“薛杭可能只是睡着了”说服自己，俞清还是抑制不住地想去房间里看看。
　　去看看他睡得安不安稳。
　　俞清这样想，于是就来了。
　　“额，我以为你睡着了，来看看你，喝水吗？”偷看被人发现的俞清只能硬着头皮端着半杯水走进来。
　　屋子里太黑了，俞清看不清薛杭的表情，想去开灯的手又被薛杭叫停。
　　“别开灯，晃眼。谢谢。”
　　薛杭坐起身，伸手要去接俞清手里的杯子。
　　来送水只不过是俞清临时胡诌的理由，他手里的是被他自己喝了两口的水，可俞清进退不得，心里隐隐有股力量阻止着他回头去替薛杭倒杯新的，叫嚣着要他把带有自己唇舌温度的水杯递出去。
　　俞清只是下意识的缩了缩手，下一秒杯子就被毫无察觉的薛杭接了过去。
　　屋子里好暗，俞清感觉自己的心燥热起来。
　　昏暗里，俞清却感觉自己看得比在白天和灯光下都要真切。
　　他甚至看到，从薛杭嘴角漏出来的水，顺着下颌线流淌，滴落在薛杭白色卫衣里的轻颤瘦弱胸膛上。
　　流过下颌，流过喉结，流过锁骨，流过胸膛，顺着骨缝，顺着肉隙，滴落在俞清的灵魂里。
　　温热的水，此刻却如火一样滚烫。
　　薛杭终于喝完了水，用袖口擦一擦嘴。
　　袖口，卫衣的袖口，和俞清身上这件属于同一个主人的卫衣的袖口。
　　“谢谢，”薛杭把空杯子递回给俞清，可俞清却出神了半晌没有接过去，“怎么了？”
　　俞清终于从难言的遐想里回过神，试图用别过头掩饰自己的尴尬：“没事，你还喝吗，我去给你倒。”
　　他巴不得从薛杭嘴里听到肯定的回答，这样他就能继续刚才的遐想和出神。
　　但薛杭没有。
　　俞清只能失落地接过杯子，失落地转身，失落地离开，像被雨淋湿的大狗。
　　薛杭还是拯救了他。

　　“你，能不能留下，陪我说说话？要是你着急出去看电影的话就算了……”
　　薛杭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俞清的一声“好”打断。
　　薛杭把身子缩起来，往旁边挪了一挪，给俞清让了一个能躺下的位置。
　　在黑暗和寂静里，一切光亮和动静都变得那样明显。
　　薛杭几乎能听见俞清的呼吸和心跳声。
　　俞清坐在床边，一手支着床边，侧着身子对着薛杭听他说话，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躺下。
　　一直到俞清主动开口问他想说什么，薛杭才发现自己这个决定做得有多么冒失，他只是看着俞清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就忽然激起一个想留下他的想法。
　　然后薛杭就真的开口了。
　　要是有俞清这样的男朋友，徐雯雯一定会很幸福。
　　可薛杭却忽然不想说起徐雯雯了，他将此归结于不想再次莽撞的自知之明。
　　但他必须得说点什么，不然在俞清难懂的目光里，薛杭觉得自己寸步难行，手脚动弹不得。
　　“我刚刚拿到的剧本里，写的是哥哥和弟弟的故事。俞清你多大了？”
　　俞清的睫毛垂下来：“我今年22岁。”
　　他在说谎，薛杭知道，连薛杭自己也不过21岁，俞清哪来的勇气说他22岁？
　　“胡说，最多十八岁。”
　　俞清的胸膛里，有个东西扑通扑通地跳：“满十八好久了，五月份的生日。”
　　“那我比你大两三岁呢，怎么从来没听过你叫哥哥？”
　　薛杭这句是在没话找话，可他也确实想知道俞清为什么坚持喊他的名字。

　　“因为你名字好听，‘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喜欢这个名字，就想这么叫。”俞清扯谎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眨眼，他的睫毛扑闪着，试图躲过薛杭的视线。
　　“好吧。”好在薛杭终于被说服。
　　俞清觉得自己呆不下去了，他心里有迫切的呼之欲出的欲望，难言的欲望，关于薛杭的欲望。
　　最终，他还是在薛杭的注视里像个疯子一样落荒而逃了。

　　俞清走后，薛杭得了一夜安眠，然后在清晨屋外的动静里醒来。
　　“薛杭，起床了，回学校再睡吧，该走了。”徐雯雯进门，将薛杭喊起来。
　　薛杭出门，大家都在收拾东西，俞清抱着他那炸厨房时候弄脏的衣服倚在半开的门口等着出发。
　　薛杭赶紧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跟着出门。
　　众人都是玩闹了一夜困极了，这会儿在晨光里昏昏欲睡，就连俞清也是少有的没和人说笑，安安静静走在薛杭前面。
　　只有薛杭因为睡了半宿有些精神，自觉走在队尾照看大家。
　　他们一行人终于挪到了学校大门口。
　　而队伍里唯一清醒的薛杭注意到，校门口停着一辆黄色的外卖车，车身放着一束鲜红如火的玫瑰花。

　　有人要告白。

　　年下想法多，就是不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