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厮和他家少爷》月下长廊

60、大结局（中）

　　老太太再没有理由阻拦，放他们离去。

　　卓家大院被围得水泄不通，后门人更多，卓溪坐上马车。
　　百姓怀疑卓溪车中藏有他人，虞医师趁此御马飞奔，成功引得百姓注意。

　　有卓家奴仆护着，虽坎坷，却也顺利骗过百姓。

　　路途中虞医师道：“公子，方才我有话未来得及说。”
　　她将引蛊发生之事告知他，“公子也许能活下去了。”

　　卓溪看着吃药草的圆仓鼠，心情复杂：“竟是一只小仓鼠救我性命，我该如何报恩？”

　　虞医师难得发笑。

　　甩开百姓后，他们立即前往与赵云儿约好的流觞水庄后山。

　　赵云儿也安全来了，可她被人跟踪，引来了百姓。

　　“母蛊不在她身！母蛊不在她身！你们今日谁敢夺无辜人性命，本官必捉拿你们去堂前问斩！”卓溪跳下马车，试图挤开围着赵云儿的百姓，愤怒大喊。

　　他挤进人群，挡在赵云儿身前，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窃窃私语。
　　“这可怎么办？”

　　“这是最好的机会，杀了她就能救所有人.......”

　　他喘着气，眼前意识忽明忽暗，只觉得人群百姓一步步逼近，不论他怎样说都无用，身边几名阻止的下手被挤开、按在地上，后来是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卓溪！”

　　眼前一切声音画面轰隆涌进大脑，他看见两个面露狠的百姓朝他伸出了刀。

　　最终赵云儿挡在他身前，背上匕首刺进，他抱着怀里的赵云儿，他们谁也扶不住谁，一齐跪倒在地上。

　　“对不住……我该……早些告诉你……唐歆之死……你们……也不必……我……那日说……说……”她七窍流血，苍白的脸上划下泪，艰难地移动靠近卓溪的那只手，重重的扯他衣袖引他低头靠近，“说要帮你们……三个人……你们做哥哥……是真心的……”

　　她全身无法控制地抽搐起来，凸出的眼白费力想表达，“然后我一定要去找我心爱的少年郎。”

　　无法瞑目的双眼皆是不甘，触目成河的眼泪与鲜血混在一起，淌在地上，渐渐干硬。

　　“太好了，我们都能活下去了！！！”
　　“她死了，我们......”
　　卓溪漆黑的眼眸扫过一张张百姓的面孔，他觉得窒息。
　　为什么？
　　他不是说了吗？

　　他们谁都可以不用死。
　　只需要一个小家伙的一点血，这场蛊疫便可以不必牺牲任何人的性命。
　　“没有消失！我们身上的蛊没有解，她.....她身上真的没有母蛊......”

　　有人指着那动手的百姓，怯弱地张了张口：“你.....你杀了无辜之人。”

　　百姓纷纷退后摇头，一人一句：“不关我的事.....”

　　“我们的消息肯定没错，是他肯定是他换了蛊，蛊可能在他身上！！！”
　　“难道真的在他身上？！！！”
　　“这......”
　　一名百姓扑上来，被人拦下，“他可是朝廷命官.....”
　　“他不死我们都得死！！！”

　　卓溪为赵云儿合上死不瞑目的眼，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他不是说了吗？

　　母蛊在他身上，被引到他身上了！为什么还要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杀了无辜之人，却不忏悔自己杀错了人？

　　再没有人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他看不到果子跪在他面前忏悔背叛他了，没有人会相信他......
　　能证明我清白的人死了，而我还要为你们的性命牺牲我自己？

　　他心里荒唐闪过一个念头，他们杀的何止是一个人？

　　若我一人杀你们数百万人，便是我满身罪孽，若你们数百万人杀我一人，便是无辜错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

　　卓溪坐在一旁，捂着脑袋，深深陷入了回忆。

　　“唐渔，为什么要将蛊毒种在赵云儿身上？”果子问道。他不明白，唐渔不可能无缘由如此。

　　唐渔苍白的脸上透着倔强与缓和过疼痛后的平静，“我与姐姐预言蛊疫，她却窥探偷听，就算我不动手，她迟早也会死，死在天道的惩戒下。”

　　“可笑！”卓溪声音陡然拔高，眼底的颜色逐渐变绿，握剑的手隐约有些控制不住，“可笑！哈哈哈哈哈，那我.....”

　　他心中被愤怒和仇恨所侵占，挥起手中的剑，朝国师一只手刺下，又听唐渔一声破喉咙的怒吼，狰狞大笑：“我今日就看看，我折磨你，再去将皇帝的头颅看下，让你痛不欲生，跪地求饶，这天道可会感激你的忠诚！”

　　“赵云儿一人与天下百姓相比，不足挂齿，我至今不悔，你若要报仇，朝我来就是，何必牵扯无辜之人？！！！”

　　唐渔大义凛然，在他心在，卓溪如今已经知道真相，却还是这般模样，他们之间无话可说。

　　果子怔怔看着少爷近似癫狂的背影。
　　少爷出不来了。

　　他心底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他该怎么办？

　　“是！”卓溪仰天大笑，“我只是在报我的私仇罢了。”

　　“但是不巧，这场私仇，与这百姓干系甚深，不过是给予他们恐慌与惧怕，哪里比得上阴间森然可怖？”

　　“无辜……赵云儿不无辜？皇帝多番赏赐于我，我所求不过是让杀赵云儿的百姓入狱斩首，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啊，他为了你，瞒下所有，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这场见不得光的蛊疫之中牺牲的无辜之人就此埋葬。”
　　“那与我情谊深厚的三皇子，泄露我在平安镇的消息，让我们陷入百姓的追讨之中。”

　　“那仁厚爱民的太子，派人混入百姓之中，企图取我性命。”

　　“那些曾经爱戴拜我的百姓，只需一夜之间，便夺去我保护心爱之人的权力，我就是他们眼里任拿任予之人。”

　　“他们杀的何止是一个人，他们将无辜之人杀害，让活着的人迷失良知，他们的罪孽甚至要让一国之君庇护，甚至能让一国之君为之隐瞒和纵容。”

　　“我......”卓溪字字带血，双目充血。

　　唐渔轻咬下唇，死死忍耐痛意，“你若为一个赵云儿，如今人尚在，何必如此。”

　　“哈哈哈哈哈……我为她？”卓溪狰狞笑着举起剑，“如今谁也不为，只是想活着见人间……化作地狱罢了。”

　　果子的心坠入谷底。

　　卓溪神情决绝，朝唐渔重重挥剑。

　　“果子！”
　　脑子的疯霖担忧喊他。

　　卓溪的呼吸在这一刻近乎停止，心脏也像眼前溅开的血一样炸开，面前之人皮开肉旋，是他的杰作。
　　他亲手在他视若珍宝的人身上发泄着满腔怒火，果子像是板上被宰割的鱼，只是体积有人那么大，溅在卓溪衣衫上的血也厚重，像一块石头挤压在心脏上一样。
　　眼前的一幕刺激着卓溪的神经，他捂住脑袋跪在地上，手颤抖到握不住剑。

　　“少爷，不要再回想了......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失去......所有人都活着.......唯一会失去的，只是自己......啊。”果子眼角落下大滴大滴的泪珠，他不知道自己是痛到哭的，还是因为少爷崩溃的神情而难过。

　　他没法看着少爷取唐渔性命，也许是因为唐歆，也许是他如果是那个中蛊之人，他会毫不犹豫牺牲自己的性命，因为与世上千百万的百姓相比，他卑微如蝼蚁。
　　又或者是因为他明白少爷这一刀下去，少爷必定无法活下去。

　　陛下不会放过他，世人不会理解他，这个世上没有地方容得下少爷，就连少爷自己，也会在这一条路上走到底，没有回头路，也不需要回头。

　　他的少爷.....他的少爷只是拥有的太少，失去得太多了。
　　“少爷......我们......回平安好不好？”果子呕了口粘稠暗沉的血，就像他的脉搏一样迟缓而没有生机。

　　卓溪眼底血丝可怖，他的身体剧烈颤抖，手掌捂着果子一只手都捂不住的伤口，眼底的眼泪随着血流出一点点淌出来，他褪去失去理智的情绪，只剩下脆弱的无助与痛心，用带血的手掌擦去果子的眼泪，抱起他，褪去杀意的胸腔一瞬间空了，他哆嗦道：“好.....回......回平安镇......”

　　果子睁不开眼睛，喘了口气，虚弱道：“我.....要是真的会做合欢散，是不是......”
　　他恍惚之间，看见院子里那颗树随风摇晃，少爷的下巴像隔了一层纱布，声音也被沙沙风声掩盖，疯霖的声音从没有此刻这样清晰的响在耳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少爷的世界，还是身处其实.....他早就死了，只是一缕幽魂。

　　“不要走，果子，不要离开我。”

　　“少爷，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啊。”

　　卓溪抱着果子奔出将军府，朝虞医师的院子而去，未至门内，就在那院子中无力摔跪在地，他双手脱力一半，每每要将人抱起来一些，又眼看人滑下地上，他整个人就像在雪地里泡了三天三夜一样，冷得全身颤抖肉眼可见。

　　他伸出手，想在失去意识前摸摸少爷的脸颊，但最终无力垂落，陷入混沌。

　　他只是少爷的果子，只是希望少爷一生幸福快乐。
　　可是这个世界太大了，人心纠纷太复杂了，他的少爷如此单纯又如此孤单，如何不陷入其中？
　　千霖，你的愿望实现了，我的愿望.....又要怎么实现？
　　我.....看见其他人都活得好好的，可我的少爷......我还能看见少爷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