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月升》埋长苏

34、村长之死

　　见贺楠辰毫无心理压力地倒在自己面前，陆行舟无奈一笑，避开众人的视线，将一颗散发着荧荧微光的丹药隔空送入贺楠辰的口中。紧紧盯着贺楠辰苍白的脸，直到见贺楠辰重新起伏的胸膛，陆行舟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自嘲地笑，这丹药只要没死透的人吃一颗，都能直接生龙活虎地爬起来，贺楠辰堂堂三代月君，哪里轮得到他担心呢。
　　趁着这个空隙，陆行舟眼神再次有些凶恶地扫过了远处的初亚，心中暗暗不爽——要说这世间有什么手段能无视他的实力将他杀死的，只有神咒符这一招，而神咒符在整个金御堂乃至整个启明大陆，会的都只有堂主莫澈一个人，要不是莫澈之前靠着神咒符将他制服，他也不会……可如今，一个叛逃出金御堂的大阵法师居然也会，还一出场就对他使了这一招。虽然早先听说莫澈器重她，但也不至于连这个都教给她吧，这已经涉及到整个启明大陆的核心机密了。此时这些线索就像毛线团般，剪不断理还乱，才让一向聪明的陆行舟反应慢了半拍，也没心情思考木邻村的线索了。
　　小黑天与怨灵缠有着神奇的联系，这边贺楠辰挣脱了束缚她是知道的。但她只是轻蔑一笑，并未过多注意这边。一是因为贺楠辰就算脱离了束缚，现在的他也形若废人，并不存在威胁，二是她父亲一直在注意她的动向，这让她很恼火。明明是自己费尽心思召唤回来的父亲，但自己非但忘记了他的样子，对方还一直阻止自己的行动，此时还要收集新的血肉来给他们稳固神魂。
　　念及至此，小黑天暗暗摇头，搀住了不停呼唤自己的母亲，站在了父亲和母亲中间，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也将心中的不快甩出脑中。
　　那边的贺楠辰在陆行舟的呼唤下清醒了过来，服下那颗神奇的丹药之后，贺楠辰握拳感受了一下，发觉自己体内力量充盈，先前接连作战和不断失血的虚弱感已经消失不见了。抬手拂过身上的伤口，那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做完这些之后贺楠辰看向陆行舟，略一点头算是道谢。
　　见他蓄势待发却又没有行动，陆行舟暂时将心中的杂念抛出，轻声向贺楠辰催促道：“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知道怎么破除这个锁链。”
　　闻言贺楠辰略一点头，随即手中光芒闪过，月弦剑锃亮的箭身从虚空中骤然出现。贺楠辰整个人化为了一抹肉眼难以捕捉的银光，向着不远处的小黑天席卷而去。只有制住了小黑天，那边的“种子”才能停止血腥的屠杀。但真的那么容易办到吗？
　　显然不能。
　　先前一直阻止自己女儿伤人的小黑天父亲，此时竟然一如先前般，挥手挡开了贺楠辰的蓄力一击，其力道之大，将贺楠辰的手臂都震得发麻。这父亲的实力竟出人意料的强，怪不得方才小黑天在他阻止下放弃了攻击他们，看来的确很难缠。
　　这一幕并未出乎小黑天的预料，她抱胸走了过来，弯腰看向被父亲挡开的贺楠辰，语气带着一抹自得：“父亲虽然不允许我伤害别人，但他更不愿意看到我被人伤害哦。”虽然对贺楠辰此时的状态感到不可思议，但这并未影响到小黑天稳操胜券的神情。
　　贺楠辰拧眉思考了半秒钟后，转头攻向已经被小黑天同化的感染者们。
　　这次小黑天和她父亲都没有阻止贺楠辰，让贺楠辰很顺利地去到了感染者身边。只见他如猛虎下山般，凶狠地逼退这些感染者，试图救回陷入危险的村民们。
　　他不知道这些人还算不算人，并没有下死手。但那些感染者显然没有贺楠辰的这个顾虑，挥舞着自己变得鲜血淋漓的触角向他攻来。死亡仍然在持续，贺楠辰试了各种唤回神智的办法都无用，这些感染者好像已经死去了，但他们还在不断地攻击着其余的人。
　　贺楠辰叹了一口气，正要下狠手收割掉眼前这个感染者的性命，他的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不要伤害我父亲！”贺楠辰眸光闪动，只能咬牙将这个感染者挑飞，对着另一个袭击村民的感染者攻去，可依旧会被于心不忍的亲人们止住动作。
　　如此循环往复，贺楠辰都不知道第几次被阻止了。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他放过一马的感染者咬碎其他人的咽喉。
　　良久之后，贺楠辰提剑退出战圈，胸膛剧烈起伏着，眸光晦暗地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小黑天在笑，她笑得很开心，因为这就是她想要看到的。
　　另一边的宸渊卫们也停止了挣扎，不只是因为林清辉告知的越挣扎越难受，而是感同身受了贺楠辰此时的无力。他们知道，这时候的任何救援都是没有意义的，那些村民是自愿的，他们放纵感染者大开杀戒，因为他们做不到放弃自己的亲人，哪怕他们已经没有了人性。此时唯一能做的，就只是陪着亲人一起死而已。
　　小黑天的母亲一会哭哭啼啼地拉着小黑天的手哭诉道：“太残忍了，快停下来。”一会又睁着浑浊的双眼神色癫狂：“哈哈哈哈，人吃人，真好玩。”而小黑天的父亲依旧呆立在原地，悄无声息。
　　就在此时，方才冲入人群中的村长，乐樱的爷爷此时突然一跃而起，向着何树张开触角咬去，喉咙里还发出了“嗬嗬”的怪声来。此时的村长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先慈祥的样子了，整个嘴都被粗大的触角撑裂，露出了泛紫的牙床来，上面不断有鲜血混合着粘液滴落下来，有些流到了何树的衣服上，有些还挂在脱臼的下颌上。他的手脚也开始了异化，关节处生长出许多的节肢来，全身的骨头都在扭曲变形。
　　村长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甚至已经不能直立行走了。何树将视线从小福身上移开，与村长畸形的双眼对视了一下。此时的何树也如同村长一般，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何树身上并没有漫天的邪气，而是隐隐透着几分让人不适的威压。
　　不见何树有什么动作，那些束缚住他的锁链便被寸寸崩断。接着，何树抬手开始结印，快到让人根本看不真切，等最后一个手印结完之后，何树轻轻将手印打在了村长血肉模糊的眉心处。村长木然的脸上迅速出现了狰狞的表情来，仿佛经历了什么酷刑一般，浑身抽搐。
　　乐樱见到这一幕，心中巨震，哭喊道：“爷爷！爷爷您还好吗？你在对我爷爷做什么？！”村长的抽搐持续时间不长，很快就停下来了。这时的他仿佛被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村长的眼中暴戾和清明正在剧烈地交替着，仿佛有两个意识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一般。但当狠戾逐渐占了上风之后，村长抬头无限慈爱地看了乐樱一眼，随即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来：“何……树，杀了……我……”
　　何树眉头紧锁，没有说话，略有些倔强地再次结印。村长伸手揪住他的领子，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在拉扯间，当初他送给何树防身的那颗蛊毒药丸滚了出来。村长抬眼看去，见到这颗药丸的一瞬间，他笑了。拼尽全力将这颗药丸塞进何树的手中，村长最后带着歉意看了何树一眼，随后，意识彻底沉沦。随着村长本我意识的死去，终于抢到身体控制权的种子兴奋地嘶嚎一声，伸出触角便向身旁的何树咬去。
　　但还没等触角碰到何树，那颗漆黑的蛊毒丸轰然爆开，一股浓郁到极点的绿色气体冲天而起，将何树死死护在其中，而被这股气体正面冲刷到的村长，连嚎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只一瞬间便被腐蚀成了一滩冒着泡的浆糊。
　　乐樱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无法阻止，她葱白的手指神经质地在石板地上抓挠着，一下又一下，在指尖磨出了深可见骨的十道伤口，瘦弱的肩膀抽动，头沉重得根本抬不起来，好似那根一直以来支撑她走下去的脊梁骨被生生折断在她的面前。忽然她不动了，沉默了一会之后，口中传来了沉沉的，压抑到了极点的哭声，这哭声似血，让人听了之后心中发紧，仿佛能对那种痛苦感同身受。宸渊卫们都捂脸别过了头去，眼眶通红。
　　村长就这样死去了，没来得及和乐樱多说一句话。
　　躺在原地的何树口鼻中也渗出了暗红色的血来，他中毒了，这颗蛊毒丸在村长交给他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它的副作用——爆发时的毒气同样会腐蚀他自己，此生都无法排出。
　　但让何树双目无神的根本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只是在想，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身边的这些所有人，要遇上根本救不回来又想要救的人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
　　何树站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强忍住手上的颤抖挖了一捧土来，将村长埋在了下面。
　　做完这一切后，村民那边的杀戮依旧在持续，小黑天已经将死去村民的血肉用来恢复母亲的神魂了。何树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他看着小黑天母亲的脸在她的动作下越来越生动，那层薄薄的雾气越来越淡。
　　何树的眼中闪动着不属于他的，神秘而古老的符文，他已经无法思考了，只想靠自己的双手来结束这一切。贺楠辰跟在了何树的身后，他也受够了，这种痛苦又无法挽回的感觉。
　　那边小黑天正在给母亲稳固神魂，她的父亲见这两人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身形一闪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三人甫一接触，战斗一触即发。何树本身修为不强，但他身上有着神秘的传承之力，虽不完整，但此刻他好像已经学会了如何运用。贺楠辰的攻击手段对那父亲起不到什么作用，每次攻击落到他的身上时，总会被他身上那层雾气给卸掉。而何树的攻击方式却显得很奇异，不断缔结的手印，每次拍到他身上都能让他身形一阵颤抖。
　　见此情形贺楠辰也不气馁，既然自己的攻击起不到作用，那他就在场上掠阵，给何树分担压力。
　　但那父亲一开始的退败好像只是在试探他们，此时摸清了两人的攻击方式，他的防御渐渐变得密不透风起来，甚至还让两人吃了不小的亏。这让贺楠辰有些心惊，小黑天这父亲到底是什么来路，都这幅样子了，实力竟还是这么强。而且看起来他还没有用全力。
　　何树也看出这一点了，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惶恐的宸渊阁众人和哭出血泪来的乐樱，再转头看了一眼同自己并肩作战的贺楠辰，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骤然出现在了贺楠辰身后，随后猛然拍出一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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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若是有读者能看到这里的，我很荣幸，但也同大家道个歉。
给自己挖的坑有些大，之后一段时间我会集中精力写我的另一本书，那本的篇幅会短一些，所以不会太久，抱歉。
最后就是，这本书之后会不断修文（源于作者的一些无聊强迫症，有可能完结之后还会改动），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会让这本书以我最满意的样子呈现给大家，我想把它写得更好一些，也想让贺陆两人更鲜活一些，这也是我最初写文的执念，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