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孤城闭之明月心》芦雪

2、愿如今朝

　　连绵多日的秋雨终于停了下来，风高气爽，树叶上还挂着几滴清凉的露水，偶有小鸟飞过高空，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像是唱着曲子庆祝晴天的到来。
　　“这样好的景色怕是以后再也看不到了。”芳岁看着公主披散着头发，又说着不祥之语心中着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公主从清晨起来，不让人梳妆，也不肯吃东西，只是这样愣愣地看着窗外，看着天上飞翔的鸟儿，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秋日虽然放了晴，但是到底有些寒冷，若是着了风该如何是好，可是公主却不愿意让人近身，自从梁怀吉走后她便有些疯魔了，宫中众人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
　　其实芳岁大抵能猜到公主今日的反常，因为□□的使臣已到京城，这就意味着离和亲不远了，所以这位国朝最尊贵的公主会有如此行迹。
　　兖国公主之前在朝臣和百姓的印象里是官家目前唯一的女儿，最尊贵的公主。后来降嫁李家后闹出来种种事情，便有闲言碎语私下议论公主娇纵无礼，和内侍有私云云。
　　前驸马李玮其貌不扬，文采平平，打伤公主，并且其母与公主关系很差。现在这个新的驸马人品如何呢？谁也不知道。
　　不过听人说这位□□的可汗智勇双全，才华过人，年纪轻轻便登上了汗位，然后凭借着一己之力收拢了好几个部落势力，最后统一□□，一举成为草原上最年轻的王。这样一位有勇有谋之人让朝臣们畏惧，因此也决定了兖国公主和亲之事。
　　兖国公主出降又回宫并不是秘密，众人也都知道原因，□□没有女子守节的说法，所以对于这位新可敦，草原的女主人曾经出嫁并无想法。
　　“公主”芳岁轻轻唤道，徽柔却并没有理会。
　　“□□的使臣给您送了些礼物过来，据说是他们可汗亲自挑选的呢。”
　　徽柔这才看了眼旁边摆放的礼物，有绫罗绸缎，胭脂螺黛，钗环佩饰，种种许多皆是贵重之物。
　　芳岁从一个螺母纹盒子上拿来了一封信和一卷画“这是□□可汗给您写的信，旁边还有一副画像，公主，您看看吧。”
　　徽柔接过信，草草看了一眼，不外乎是一些礼节上的问候，便没有再看下去，递给了宫人。
　　□□的使臣来了，和亲马上就会提上日程，自己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多了。
　　徽柔心中不由得想起姐姐苗娘子，想起从前在宫里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候她是父母掌上明珠，是最幸福的小公主，身边有熟悉的宫人，亲人，大家都是温和地看着她，每日里忧愁的也仅仅是诗词歌赋罢了，再然后又想起了怀吉，那时在矾楼看相扑，身边是心上人陪着自己，有人错认为自己与他是夫妻，心里又酸又甜。
　　她心下难受，让宫人梳妆后，去求见仁宗，希望爹爹能让自己最后一次逛逛集市。
　　“爹爹，女儿想再看看汴京的集市，以后远走塞北，不知何时能再见到了。”
　　赵祯温柔看着徽柔“好吧，徽柔，多带一些侍卫，让你姐姐陪着一起去吧，和亲…终究是委屈你了。”
　　小公主只低头言谢，对后半句恍若未闻。
　　婚事已经下颁圣旨，兖国公主和亲草原一事已成定局，五日后前往塞北。因此，出宫游玩便匆匆定在了傍晚。
　　徽柔和苗氏戴着帷帽，前往京中集市。她看着身边的人，终究伸手牵过母亲的手，苗娘子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笑道“今日便好好玩玩，想吃什么买什么只管说，尽性就好。”和亲在即，心禾身为母亲却没有办法阻止女儿远嫁的命运，只好在最后相处的这段时间尽量让她开心快乐。
　　未来的可敦，如今也只是京城里的小女儿，她如同以前那样不知疾苦，仿佛所有的痛苦和哀愁都是一场梦，看着这街上的灯火，身边小贩的叫卖声，路过的人们说说笑笑。
　　这人间烟火气最是动人，只道是“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
　　“姐姐，我们去看看那边的茶饮子吧，再买一些蜜饯。”
　　“姐姐，这里的糖水真甜，你也尝尝？”
　　“还有人耍杂技呢，有趣得很，要是能常常见到该有多好。”
　　徽柔牵着苗心禾一路往前走，左看看，右瞧瞧，这一双眼睛似乎看不够，看着多日未曾展颜的女儿终于笑了，苗氏心里百感交集。
　　若是女儿能永远这样幸福，自己也什么都不求了，只是徽柔要远去塞北，她这样柔弱，性子却又倔强，真不知道未来如何，希望她的新夫君是一位良人，能够善待自己的女儿。
　　国朝的公主，高处不胜寒，皇女的身份也就意味着更多的责任，为国而嫁，为百姓而嫁，这是身为一位公主所不能改变的事情。
　　出了这扇宫门，离开这深深重重的高墙，去往无边无际一览无余的草原，到底是什么样的未来等着她呢？苗氏为自己女儿未知福祸的命运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