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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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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岁,对于一般人来说也许正是青春年少,但在模特这行,已经算步入夕阳。
特别是如今这个时代,虽然人人喊着平权,实则越来越标签化周遭一切。
这人高冷雪山花,那人可爱邻家妹。好像每个人都简单得像台机器。
模特圈子更甚。瘦,高,细眼高颧骨,一样不准少。
许尤是旗袍模特出身,一把苏骨头搭配软脂玉肤,跟这些关键词都不搭调。
所以找她的活一直都不算多。
今天这场活是闺蜜宁莫如介绍给她的。给一个运动内衣品牌站台。
早春,空气还很凉。许尤跟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运动内衣在展台站着。
展台就搭设在商场大厅,人来人往,冷风过境,冻得两个人鹌鹑似的抖。
一个老头像大导演,拿着一部手机对她两从上拍到下,时不时还指点几个动作。
许尤冻得翻白眼都翻不动了,那个小妹妹倒是个江湖人,直接对老头比了个中指。
老头不仅不怒,反而呵呵笑着摸了摸裤头。
这年头,什么样的怪物都能上街。
好不容易结束活动,许尤哆哆嗦嗦进到品牌方提供的休息室。
她的四肢都失去知觉,喝了好几杯热水才稍稍缓过来。
同台的小妹妹却跟没事人似的,穿了衣服跟她招呼一声姐姐再见,嚼着口香糖就走了。
许尤握着水杯,默默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过一会,宁莫如打来道歉电话,说自己不知道这活动是在大厅,还以为是室内展览。
许尤表示没事。
这一行很多人不懂规则,特别是一些土老板,想当然觉得模特不是个正经的行业,提前说好临行变卦的事情多了去。
“为表示歉意,行江南,我请客,你说时间。”宁莫如有把好嗓子。
“你发财了?”
宁莫如声音难掩激动:“我刚接了春风化雨夏季秀场走秀。”
宁莫如高瘦,模特事业比许尤好得多。
许尤由衷替她高兴:“那我得好好宰你一顿!”
“那这周六?”
“这周六不行,谭渊让我回家一趟。”
“他还真是粘你。我就指望着你两啥时候领证,我好吃个豪门喜酒。”
宁莫如知道她跟谭渊的利益关系,但这闺蜜爱情电影看多了,总是对她跟谭渊的关系抱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特别是这一年又一年,谭渊没有踹掉许尤,也没再找其他人,宁莫如就觉得谭渊肯定是喜欢许尤的。
许尤故意说:“那怕是不能如你意了。我对做豪门太太不感兴趣,倒是有兴趣做个拿下亡夫千亿财产的黑寡妇!”
宁莫如哈哈一阵笑,又说:“这话当我说就行了,可别被谭渊听到。”
“怎么?”
“万一他把你扫地出门,我那破破烂烂的出租屋哪里藏得下您这美娇娥。”
“那还真是谢谢您的深谋远虑了。”
“哪里哪里。”
两个人一通说笑,许尤挂掉电话,提着品牌方送的一套运动内衣走出商场。
外面又下起雨来。这座城市的春天,似乎总是阴雨绵绵。
她不是本城人,在这里认识的人也不多,没有工作时基本都是窝在家里无聊。
房子自然也是谭渊提供的。
位于近郊的一处别墅,她不会开车,下雨天,手机约车软件排队爆满,她只能干等着。
许尤找个角落,点了支烟,看着灰乌乌天空下的雨水发呆。
过一会,旁边响起一阵轰鸣。
她才发现自己站的地方就在地下停车场出口旁。
往旁边走了几步,然后看到一辆黑色的跑车从停车场冲出来。
线条优美,像只黑色豹子。
真骚,许尤感叹一句,目送着车远去。
那车在商场对面的环形路打了个圈,突然又折返回来。
随着一阵跑车特有的轰鸣,车带着一股雨浪停在她对面的室外停车场缓冲区。几个行人放慢脚步投去好奇的目光。
车窗摇下,露出一对深邃含情目。
男人依旧是那副不到眼眸的笑,说:“许小姐巧啊。”
那几个路人又忙看向这边的许尤,有人甚至悄悄拿起手机。
坐在车里的正是江崇。
这车还挺配他。
许尤无视那些目光,夹着烟走过去。
他问:“去哪里。”
许尤报了位置。
他说:“巧了,顺路,载你一程。”
许尤也没客气。
她左右看看,想着找个垃圾桶把烟扔了,男人却说:“上来吧,顺便给我一支。”
许尤上车,拿出烟盒:“女士烟。”
江崇抽走一根:“没事。”
他薄唇含住烟,问:“打火机?”
许尤拿出打火机按了按,好巧不巧,没油了。
许尤一脸无奈看着他,刚想说看来你没这个福分,男人突然偏头过来。
许尤一怔,就看到他的那对眼睛近到咫尺盯着她。
他的睫毛好长,眼皮很薄,眼角微微上扬,眼白洁净,瞳孔带着微微的棕。
这样毫不掩饰盯着人,竟让许尤有些莫名的慌张。
但许尤没有立刻退走。
这种游戏,她才不会随便认输。
红色的两个烟头在他们中间烧得哔啵作响,像电流划过的声音。
薄雾寥寥升起,香烟点燃,江崇微微偏开头,接着伸手过来给她扣上安全带。
做完这些,他便一脸淡定回到自己的位置。
一切潇洒自然,很难让人指责他有什么故意之举。
许尤看着他的侧脸,嗤笑了一声。
他玉箫似的手夹住香烟,也是一笑,问:“笑什么?”
许尤看向窗外,说:“这些对我无效。”
他薄唇轻轻一抿,说:“看出来了。”
许尤重新回头看他:“王小姐对你生活没有管束?”
他耸耸肩。
许尤又说:“你这车跟上次伞上的标志不一样。”
他说:“换了一辆,那辆车开的不带劲。”
顿了顿,又说:“王小姐出手阔绰。”
许尤一滞,反应过来这是她上次说的话,笑:“学人说话。”
他说:“许小姐说话一针见血。”又说,“你呢?”
许尤:“老样子。”
他说:“看你在商场站台,以为谭渊抛弃你了。”
许尤一脸嗔怪看他:“你盼点人好。”
他一声浅笑。
许尤反应过来:“所以你早就发现我了?”
他嗯了一声:“从你上台到下台,再到从工作室出来,走到门口抽烟,全看到了。”
许尤:“所以不是巧合?”
他又是那种淡笑:“哪来那么多巧合。”
许尤:“也不顺路。”
他说:“顺路倒是顺路。王小姐在那片区域有个置业投资,我去打理。”
许尤:“你还负责给王小姐打理财产?”
他声音淡淡:“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许尤:“那请你还真挺划算的。”
他说:“那许小姐多帮忙介绍生意?”
许尤又笑了:“贪心不足蛇吞象。”
他跟着轻轻一笑,算作回应。
沉默片刻,他又说:“还以为谭渊出手阔绰,你的工作会有选择。”
许尤:“你似乎对谭渊很有兴趣,要不我介绍他跟你认识认识?”
他一顿,接着面带幽怨:“许小姐。”
许尤看他吃瘪表情,窝在车座上哈哈一阵笑。
他见她笑,说:“再笑我现在把车开进黄浦江跟你同归于尽。”
她听完,笑得更欢了。
直笑得眼睛都湿了,才稍稍打住。
她说:“你还有点可爱。”
他嘴角微微一扬:“第一次听到这种夸奖。”
许尤嗯了一声:“前面我到了。”
他往外看一眼,神色落寞:“快乐的时光总会如此短暂。”
许尤轻轻一笑,没回话。
到位停车,许尤开门往下走。
他递过来一把伞。
许尤:“上次的伞还没还你。”
他说:“一把伞而已。”
许尤接过来:“下次一起还你。”
许尤撑开伞,转身就走。
晦暗天空,雨势渐大。
他一路看着她的亭亭身影消失在门扉处,这才收回目光。
眼睛忽地瞥见副驾驶,有个什么东西在闪烁。
他伸手捡过来,是一串手链。
大概是许尤刚才不下心掉下的。
他将东西收进口袋,启动跑车。
一个电话打进来,备注是王小姐。
他接起来,那边问:“在哪里?”
“近郊。”许尤若是在场,定会发现,他现在说话的声音没了刚才那股柔和,甚至可以算得上冰冷。
王小姐:“去那边做什么?”
“送人。”
王小姐:“许尤?”
他嗯了一声。
王小姐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点笑意:“到手了?”
“还没。”
王小姐很明显笑起来:“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他一脸平静:“大鱼总得长线钓。”
王小姐:“小心把自己折进去。”
他没反驳,而是问:“交代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王小姐:“放心吧,一切妥当,就等着您的小鱼儿上钩了。”
他嗯了一声,又说:“对了,我车库里的车让人送去保养一下。”
“哪一辆?”
“我爸送的那辆。”
那边一阵沉默,然后王小姐的声音带了点忧虑:“江崇,当年你爸去世前将你托付给我。这些年,江家的财产在你的操作下也翻了好多倍,人都说要知足。”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抹比春雨还冷的笑:“当年那些人可没有一个知足的。”
又是沉默,王小姐说:“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江崇将烟在车外壁上撵熄,冷冰冰道:“没人能伤得了我。”
话音落下,黑色的跑车一路沿着春日冷雨向前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