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青鸟不传云外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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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鹤京清咳，打断了出神的镜颜。只听老者道：“我所知的也是后来所发生的事了，若你想知道的是村里发生了什么……或许小宋会更清楚。”
他的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提出了一个无心的建议而已。然而，眼底阅尽了镜颜任何一丝细微的神色变化。
那个总将自己的感情隐藏在冷漠下的大弟子，旁人也许看不出他的变化，可将他一手带大的钟鹤京，却清晰看到了那双淡漠眸子下的依稀温柔笑意。一切，皆是因为面前这个少女的出现呐。
然而，那丫头项上的圆哨……
钟鹤京不禁暗自叹息，这一行归来当真是给他不小的惊喜，究竟是喜多还是惊多，自己却也无法辨别出来了。
他提出的轻巧建议，却让镜颜为难地蹇起了眉头。
她真正想要知道的是那场蹊跷的大火前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可钟伯的给她的信息不过尔尔。假使去问宋修铭，的确会省事许多。可是！
她开不了那个口啊！她怎能明知那是别人的伤疤还去强迫别人碰触？她并非圣人，但要她为了一己之念去伤害别人，镜颜自问做不到！
她坚决地摇了摇头，也不说出拒绝的缘由，只是撒娇性地挽住了老者胳膊道：“小吴昨日捉了好几条鱼，倒不知您老肯不肯赏脸尝尝小颜的手艺呢？”
镜颜的拒绝令老者目光中隐隐露出了几分肯定与欣慰。钟鹤京却什么未曾言及，只是打趣道：“这回又是什么？烽火戏诸侯？”
镜颜听老者嘲她当初曾火烧灶台引得宋修铭黑脸的事情，不由得跺脚嗔道：“师傅！”
钟鹤京哈哈大笑，目光微微一转，状若不经意道：“丫头，你脖上那口哨是否为‘泠音’？”
镜颜怔怔，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脖子，发觉谢南所赠的圆哨不知什么时候滑了出来，正滴溜溜在她衣襟上晃悠，而老者的目光正是落在那枚口哨上。
她诧异道：“您说这玩意儿叫‘泠音’？”若是别人定当它是只普通的铃铛，可老者不仅一语道破其为何物，熟稔的语气更显然是对此十分了解。
见她一脸茫然，老者无奈失笑道：“看你宝贝似得带着，竟不知此为何物？”
“一位朋友送的……我真不知道它是不是您说的‘泠音’。”镜颜小声嘀咕。所谓的“泠音”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心倾慕之人所赠的东西而已，她哪里管它姓甚明甚。
不过，镜颜仍是做出了虚心好问的模样，毕竟多了解一些并无坏处嘛！
发觉镜颜当真是一无所知，钟鹤京沉吟一刻，慢慢说道：“泠音乃是昔日的巧匠璇玑取冰潭下的灵石所作。你别瞧它相貌普通，这灵石可吸取了天地灵气，又为一代名匠倾心之作，具有辟邪消灾的功效哪！”
“是吗？”镜颜兴奋地捧起圆哨看了又看。这毫不起眼的圆球，竟有辟邪消灾的功能，那她真的需要长期佩戴才是了！难不成谢南认为她太过背运了，才会赠了个辟邪的灵石给她？想到此处，镜颜有些赧然，心中反倒涌出莫名的淡淡甜蜜。
那羞涩中夹杂的各样情感交织在心中，又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了。
钟鹤京望着镜颜手上的七孔圆石，像是忆及了什么，忽的自言自语道：“不过，丫头啊……”
“嗯？”镜颜侧头望着老者，疑惑道。
钟鹤京正待说话，却被镜颜温软明丽的眼光照的一愣。少女的心事是那般清楚明了地镌刻在眸中，再念及镜颜对泠音宝贝的模样，久经人世的他随即隐约猜出了泠音的来历。
他犹豫了一瞬，摇头道：“泠音虽然不为世人熟知，但毕竟算得上件宝物，你……还是不要轻易示人才好。”
镜颜哦了声，觉得老者言之有理，于是小心翼翼地将泠音收到了衣襟之后。
低头的镜颜没有看见，身旁的老者已是无声叹了口气，苍茫深透的目光中依稀有了几分伤感之意。
璇玑晚年所作的口哨乃是一对，白泠音，黑溯空。世人知者甚少，见者更少，即使知道也大抵认为它们不过是巧匠暮年无聊时所作的一对玩物罢了。殊不知这一对口哨倾尽了当年的一代名匠的感情，现在却连持有者也不知它们究竟代表着什么……
面对少女纯澈的笑容，他到了嘴边的话语终是咽了回去。
亦或许，某些时候茫然不知反倒是好事罢……
泠音、溯空，不想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度见到……老者若有所思，倒不知溯空之主，又是谁？
时至晚夕，镜颜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项上的泠音，一面仔细梳理着至今所得的全部信息。从初始得知素问即将成婚的消息，至苏瑜的突然出现，再到宋修铭曾提及的叶村。看来全部巧合皆是围绕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开始的……镜颜暗道，难不成是当年有人蓄意纵火？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
谎言！镜颜突然猛的一拍床榻坐了起来，暗骂自己糊涂！
宋修铭谈及素问寻到了亲戚之时，所用乃是“据说”二字啊。好一个据说，谁能辨其真假？
言语是多么令人不可信的东西，正如逆耳忠言与蜜语甜言，试问孰能分清其后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不也被苏瑜的一句“交易”给耍了个团团转么？
镜颜干脆设想当年的大火与素问有关，若是真如苏瑜所说，素问是为了寻仇，但为何撇开王亦风？王亦风难道不是大火的受害者之一？又是为何素问偏偏选择了苏瑜？
“麻烦死了！”镜颜气恼地将枕头一摔，兀自哀叹。
屋中燃着绿豆大小的火苗，灯焰星星点点跳跃着，墙面上的黑影朦胧而虚幻。
镜颜起身正待吹灭灯烛，却听得背后有人轻笑，惊得她手一颤。继而发觉声音是自己分外熟悉的，她当下并不理，只慢慢剔了亮烛光方才转身看去。
王亦风好整以暇地靠在窗牗边，手里提着犹自挣扎不休的扣子，嘴角的笑容甚是得意。
镜颜抢身抱过猫儿，脆声道：“你来做什么？”语毕，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又摆出一张乖巧的笑脸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请问你有何贵干？”
自从发觉自己给了王亦风错误的消息后，镜颜心中始终忐忑不安，生怕王亦风听闻街头巷尾的传言后情绪再度失控。当下看面前之人表情很是正常，镜颜却仍是留了个心眼。
“你发什么神经？”王亦风露出一副吞下苍蝇的古怪神情，探手一试她额头，继而摸摸自己的额头，疑惑道，“你是颜丫头没错吧？”这丫头几时曾对自己如此客气过了？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传言？”镜颜口中嗫嚅着，目光瞬也不瞬地仔细盯着王亦风，睁大眼努力辨清男子任何一丝的神情变化。
王亦风闻言只是发愣。前后一想，蓦地明白了镜颜吞吞吐吐的缘由，顿时指着镜颜爆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嘲弄道：“你——哈哈哈！我道为甚么，正奇怪今日野丫头怎会突然转了性子，原是为此！哈哈哈……”
“笑什么。”镜颜嘀咕，不置信地指着鼻尖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难道不怪我么？”
镜颜的语气分外认真，王亦风忍俊不禁，连连嗤笑道：“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真是可笑，我王亦风岂是小肚鸡肠之人！”
镜颜观他神色果真是毫不在意，更有隐隐的自信的傲然之色，不禁莞尔： “是是是……算是我小瞧了你王三！”
王亦风冷哼，又开口道：“今夜亥时我去苏府，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镜颜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去”代表什么，听男子的语气就像是去某处闲逛一般自然，她忍不住皱眉道：“苏府并不是你所想那样简单，还是万事小心为妙。”
“你怎变得如此啰嗦？”王亦风不耐道，“去还是不去，一句话！”
“去！”镜颜脱口而出。
“这不结了！”王亦风耸肩道，“我还有些其他琐事，亥时再过来。”男子交代完毕，大摇大摆打开镜颜的房门自顾自离去了，只留得镜颜望着全然敞开的门扉哭笑不得。
镜颜不禁轻笑，大概只有飞扬不羁的王亦风，才是为自己能够熟知的罢……
王亦风前脚刚走，乖乖窝在镜颜怀中的扣子立即跳到地上，一扫方才的颓败之态，精神抖擞地对着王亦风离去的方向示威一圈后，方才吐了口恶气似得，昂首盘踞到了镜颜床上。
镜颜无奈摇首，上前准备关上门扉，却听见有悠澈的箫声响在夜空，空旷悠然的声调反反复复回旋萦绕，恰是那晚所闻之曲。
虽是同一首曲调，比起从前的平和，此刻听来倒莫名生出了几分惆怅之感。镜颜亦是不自觉怅然，恍惚中无法辨清究竟是是吹箫之人在感伤，还是自己的心境导致的幻觉？
初夏的夜晚似乎格外静谧，镜颜听的出神，只觉一颗心也随着那乐声轻微地颠簸着，如同独自于湖泊中摇楫泛舟，有柔和的宁静，又伴随着淡淡的冷清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萧音逐渐低至不可闻了。她抬脚跨出门槛，想要去追寻，箫声却终还是梦境般消散无影了。
“不错的曲子。”有人立于屋檐的阴影中，朗朗笑。
“嗯。”镜颜低低应了声道，“准备出发了么？”
王亦风着一袭黑色夜行服，缓步踏出阴影，唇角一挑，笑应道：“是！”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青鸟不传云外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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