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除妖手册[重生]》夏泽源

4、任务

　　“霜、霜月……”

　　门口传来了宋元昭期期艾艾的声音，江缨叹了口气，暂且把赵霜月的事情放下去开门，门口一直耷拉着耳朵的大型犬立在那里，提着一个食盒，可怜兮兮地盯着她。

　　江缨一看这情状就明白了几分，暂把赵霜月这事放下，走到门边：“怎么，没抢到除妖令？”

　　除妖大会刚结束的时期一般除妖令是最难抢的，刚出师的新人除妖师没有多少名气，没有人会指名任务，只能靠面向所有除妖师发布的除妖令接活。

　　宋元昭：“抢、抢倒是抢到了，但是……”

　　江缨的注意力被食盒里散发出的肉香吸引了：“这是你给我买的？”

　　宋元昭点点头：“我见你早上只喝了一碗白粥，定是没吃饱……”

　　江缨大喇喇地把食盒从他手里接过、转身进了房间：“抢到了怎么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她把食盒揭开，一阵肉香扑鼻而来，她的心情又好了些，回头看着还站在门口的宋元昭：“到底怎么了？这除妖令有什么问题吗？”

　　宋元昭咬了咬唇、犹犹豫豫道：“这除妖令的委托人，是天香阁的老鸨……霜月你，介意吗？”

　　天香阁，这耳熟的名字，江缨咬了一口酥肉，偏头想了想，对了，这不是她师父贺岚生前最爱逛的一处烟花之地么，没想到这天香阁的生意还挺好，居然到现在还在经营。

　　金吾府学徒多是非富即贵的出身，甚少愿意接受诸如此类的委托人的委托。宋元昭见她沉默，以为她是在介意委托人的身份，忙找补道：“对不起啊霜月，都怪我，我见你早上好像甚喜欢肉食，以为时间还早，就光顾着给你排队买小食了，没想到今天人这么多，等我排完队出来，这榜上，就只剩这一张除妖令了……”

　　“这有什么，”江缨看了眼宋元昭，这孩子贵为皇子，看来也是个守规知礼的，可见唐泽对他教育得当，心下又对着这孩子亲近了些。她转头见宋元昭还局促地站在门口，遂招手让他进来：“傻站干什么，进来坐。”

　　宋元昭应了声，四处打量：“霜月，你的东西可真少。”

　　赵霜月敷衍地嗯了声，顿了顿道：“元昭，你之前说，原来就知道我，是吧？除了四年不过除妖大会这种事，你还听过什么关于我的传闻？”

　　她冲宋元昭笑笑：“我还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名，倒是想听听金吾府的其他人是怎么说我的呢。”

　　宋元昭想了想：“其实……是霜月你第三次没过除妖大会的时候才出名的，因为很少有学徒三次除妖会都不过的；而且，平时也没看见你和什么人亲近过，也没有听说学徒们议论你。倒是没有听说过什么关于你的其他传言了。”

　　没有和什么人亲近过吗？虽然少了暴露身份的风险，但是也没法获得关于赵霜月的更多情报了。

　　看来从宋元昭这里问不出什么，回头再偷溜去档案馆查查好了。

　　江缨换了个话题：“那个除妖令的具体委托是什么？”

　　“说是头牌秋嫣的丫鬟前日突然暴毙，死状甚怪，老鸨怀疑是妖邪作祟，就来委托。”

　　“死状甚怪……是怎么个死状？”

　　“说是面部肿胀，但是躯干却瘦如干尸——但是那丫鬟的尸体已经被老鸨他们烧掉了。”

　　江缨无奈地叹气：“那这条线索就算断了，仅凭一句话是没办法判断是何种妖怪的。待我吃完饭就去那天香阁看看。”

　　宋元昭赶忙道：“那我和你一起！”

　　江缨点点头：“遇到危险就躲到我身后。”

　　宋元昭“嗯”了声，崇拜地看着江缨，“那我去给你倒杯水！”

　　江缨咬着小酥肉盯着宋元昭，这孩子虽是身份高贵，但却没有染上那些贵族子弟的坏脾气，从不滥用特权，事事亲力亲为，倒颇有些她师父贺岚的遗风。

　　江缨吃完饭，又从柜子里找到了些符纸和朱砂，两人便出了金吾府，往天香阁去了。

　　天香阁门前冷落，连小厮都没见几个，门前还歪歪扭扭地贴了几张符纸，江缨扫了一眼，发现这画的是镇邪咒，但是符咒画错了，且符纸也甚劣质，想来应是被街上的无良术士给骗了。

　　江缨又打量了下天香阁，倒是没有什么妖气残留。她回头叮嘱了宋元昭一句，便上前敲门。

　　一个苦着脸的小厮来应门：“来了，谁啊？”待看清他们的打扮，脸上马上换上了殷勤的笑容：“这不是金吾府的除妖师大人吗？您们可终于来了！请进请进。”

　　一边又向里间屋喊道：“妈妈，除妖师大人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中年妇人冲了过来，脸上粉黛未施，甚为憔悴；她来着江缨的衣袖哭诉道：“除妖师大人，可救救我们吧！自打小翠除了那档子事，客人都不敢登门了，您、您可一定要帮我，不然我们可就活不下去啦！”

　　江缨耐心道：“这位姐姐，不要激动。那丫鬟叫小翠是吧？和我说一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老鸨平静了些：“那天，那天，秋嫣……就是那小翠侍奉的姑娘，从王公子那处回来，本来按照惯例小翠会在她房内候着侍奉她，那天去见她不见踪影，秋嫣便去她那屋子找她，谁知便看到那小翠，就，就死在屋内。”

　　老鸨低声吸了口气，才继续说：“我听见秋嫣的尖叫声才赶过去，就见到小翠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活像那话本里说的干尸似的，但是那面部却肿胀不已，连五官都不太能分辨……”

　　她身体抖了抖，说不下去了。

　　江缨看了一眼面色不佳的宋元昭，接着问道：“之后呢？你们是在何处把那尸体烧了的？”

　　老鸨低声道：“秋嫣醒了后，便尖叫着说必是妖邪作祟，让我们赶紧烧了那尸体，我们便趁着夜色把那尸体运出城去，就在郊外烧了那尸体。这闹市最是藏不住秘密，第二天小翠惨死的事情便传遍了，说什么的都有！我们的生意一落千丈，现在也就秋嫣的恩客还算顾念着，其余的花客便再不敢上门了，诶，除妖师大人，您一定要帮我找出这个作祟的妖邪呀！”

　　说完又是一顿哭喊。

　　江缨点点头，“我要见见这个秋嫣。”

　　老鸨顿了顿，为难道：“秋嫣自从小翠死后，便天天在房内酗酒，除了王公子，啊，就是她的恩客，接她去外宅，她一概是不出门的，现下估计已是醉的不省人事，怕是冲撞了两位贵客。”

　　“无妨。”江缨道，“带我去见她。”

　　老鸨抹了把脸，露出了个讨好的笑：“大人便随我来。万一秋嫣有什么冲撞的地方，还请大人千万不要和秋嫣一般见识……”

　　江缨温和道：“放心。”

　　老鸨便引他们两人上了二楼，推开了中间屋子的门，一股酒气铺面而来，宋元昭下意识掩住口鼻：“好浓的酒臭味。”

　　江缨恍若未觉，面色正常地吩咐老鸨退下，又看了一眼宋元昭：“把房间的窗户打开散散气。”

　　房间内放着一架画着花鸟的屏风，题字颇有点讲究，且画笔工整不落于俗套，应是出于一个有钱又有一定品味的人之手，也许就是老鸨口中的恩客所赠。

　　那屏风后隐约印着一个伏案的影子，想来便是那醉了的秋嫣了。这么想着，江缨绕过屏风，见到一个美人倚在桌边沉睡，旁边还东倒西歪的放着几个酒瓶。肤如凝脂，眉似柳叶，口若樱果；秋嫣确是个美人，美到现在即使满身酒气也不会让人对她产生丝毫恶感。

　　江缨视线下移，看见桌下散着一些信纸，上面还有一些字迹，江缨低下身将那信纸去了来，大略扫了扫，是写给那王公子的情书，不过只写了两行便没有了，应是秋嫣刚刚在写的。

　　秋嫣的笔迹隽永秀美，不差于某些深闺才女；想来老鸨培养她时用了不少心思。江缨这样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了宋元昭的声音：“江缨，你在干什么呢？”

　　江缨还没来得及回答，秋嫣像是被吵醒了，肩膀动了动，接着抬起头来，对上江缨的眼睛，接着瞳孔紧缩、猛然勒住了江缨的脖子！

　　宋元昭道：“你干什么！”

　　江缨挥了挥手，示意宋元昭不要轻举妄动。秋嫣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宋元昭的存在，只死死盯着江缨，却没有继续用力、而是松开双手，将她一把推开，低声笑了起来，漂亮的脸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疯狂和诡异，“你后悔了？”

　　接着陡然沉下脸色，尖声道：“迟了！太迟了……”

　　接着作势又要向江缨扑来，江缨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接着侧身，另一只手做手刀径直劈向女人后颈处，接着顺势将昏过去的女人一把推向宋元昭：“把她放到床上。”

　　宋元昭手忙脚乱地接住女人，脸都涨红了：“霜月，你，你不要这么突然！”

　　江缨摸了摸脖颈，又瞥了一眼秋嫣，沉思了半晌，低头看了看她还拿在手上的、秋嫣写了一半的信纸，又开始在秋嫣的梳妆奁那里翻找起来；那厢宋元昭安置好秋嫣，转头问道：“江缨，你在找什么呢？”

　　“找秋嫣和她那恩客以前的信件。啊，找到了。”江缨从梳妆盒最底部的夹层里抽出了一叠信纸，对比两张信纸，笔迹确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霜月，怎么了？”宋元昭察觉到江缨脸色不对。

　　“你看一下秋嫣的手。”江缨将信纸翻得哗哗响，试图将里面的所有内容都过了一遍。

　　宋元昭依言检查了一下秋嫣的手，怪道：“她的手，怎么会有这么多粗茧？”

　　“是啊，为什么呢？”江缨没有从这些信上找到什么有用线索，有些烦躁地将这些信纸塞了回去，“这可不是一个花魁的手。”

　　“但是，这些信的笔迹，和她刚刚写的信上的笔迹，毫无疑问是出于同一人之手。”江缨吐出一口气，“而且她刚刚的态度……算了，现在秋嫣醉成这个样子，根本就问不出来什么，先去下楼去问问老鸨吧。”

　　宋元昭点点头起身，江缨又道，“你先下去找一下老鸨，我把这些信纸整理一下。”宋元昭不疑有他，应了声便出去了。江缨见他出门，又掏出了张符纸，画了符咒，贴在了房间隐蔽处，又稍稍整理了下房间，便也跟着出门了。

　　老鸨和宋元昭已经等在楼下，见她下来，老鸨马上扑了上来：“除妖师大人，刚刚那位大人说您找我有点事情，是秋嫣怎么了吗？”

　　江缨点点头，“我想问问秋嫣和小翠是怎么进你们天香阁的。”

　　老鸨道，“卖他们进来的人只说他们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别的也没多说。哼，其实我本来只是想买秋嫣的，结果秋嫣百般求我把小翠一起买下。我见秋嫣长得漂亮，又出身大户人家，有些文采，最招那些风流公子的喜爱，便重金培养她。横竖那小翠也便宜，便把那小翠买下来叫她做些杂活，等秋嫣做了头牌便叫小翠去服侍她。谁知，谁知却出了这事呢！”

　　说着又开始捶胸蹲足起来。江缨安抚道：“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先不要担心，今天天色已晚，多有不便，我们就此告辞，明日再来。这有些镇邪符，你先拿去贴着，必然是无事的。”

　　老鸨接了符咒，千恩万谢地把他们送到门口，又目送着他们离开。

　　“霜月，你有什么眉目吗？”

　　江缨摇摇头，“眼下还是要等那秋嫣醒来再说。今日你也乏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宋元昭拖长声音道，“是吗？可是我总觉得你好像发现了什么。你可不许丢下我自己擅自行动哦！”

　　宋元昭摇了摇她的胳膊、尾音里还带着点撒娇的味道。真是一个被宠坏的天真小鬼，怎么对谁都能撒娇呢。江缨无奈地瞥了一眼宋元昭，还没回答，就听到某人冷飕飕、仿佛在冰里冻过的声音：“你这一天都干嘛去了？大殿下。”

　　唐泽站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盯着宋元昭抓着江缨胳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