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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维多利亚港的九十分王子 ...

  •   两天之后的晚上,舒季惟躺在安姐家的沙发上看电视,就收到骆承杰的电话。他问她是否有空,可愿意出来陪他喝杯咖啡。
      舒季惟接电话时,安姐刚刚忙完一天,从外面进门,一边脱鞋一边竖着耳朵听。在同性面前,不必像在异性面前那样全神戒备,规行矩步,要自在得多了。下了班之后的安姐,也不见得还是那副精明能干白领女的模样。女人听女人的私房话,最有趣。这女人寂寞惯了,这次拎回一个同类同住,天天张牙舞爪,不止年轻了两三岁。
      舒季惟又好气又好笑,遥遥地丢了个白眼过去。
      她答应了骆承杰的邀请。当然是要答应的,还能拿乔吗?她已经将了他一军,不见得骆承杰有那个耐心去三顾佳人,也不见得他对舒季惟的热情有几分。她已经后无退路,所以须要谨言慎行,不可冒险。
      “OK,那一个小时之后我去接你。”
      舒季惟将安姐的地址告诉骆承杰,收了线,发觉安姐踩了双拖鞋抱着双臂看着她笑。
      舒季惟放下电话,看到安姐抱着双臂看着她笑:“你打电话时的声音,比你本人要乖巧十倍,十足纯情小淑女,虽然是冒牌货。”
      舒季惟忙着去化妆换衣服,懒得跟她计较。
      女人和女人之间就是奇怪,好朋友之间相互刻薄当作乐趣,如若不是好朋友,被刻薄过一句,怕不记她半辈子?说到底,女人之间最要紧的利害是男人,而她和安姐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这种殊死之争,所以一见如故毫无顾忌。
      换作她和乔瑗仪,真是不堪设想。
      舒季惟化好了妆,换好了衣服,拿着只小镜子坐在那里闲闲地打量自己,时不时地用手指这里抿一抿,拿小刷子那里蹭一蹭。
      安姐不理解:“已经弄得这么漂亮,你还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作什么?”
      舒季惟答道:“这叫精益求精呀姐姐。”隔行如隔山。
      安姐只能耸肩,像她安道虹,哪里有这种功夫?化妆是做功课,每天出门前匆匆扫上几下,冲出门去上班。
      舒季惟她们,是职业美女,不需要做别的任何事,专业就是扮靓。她见过舒季惟带在身边的几件用来穿出门的衣服,难为一个这么爱漂亮的女孩子,只有几件衣服傍身,也不是不可怜。
      几件衣服,款式尚可入眼,但都不是什么牌子货。好在舒季惟年轻漂亮身材好,穿在身上照样明艳照人,别人见了只会觉得好看,被迷得眼花,不记得去挑剔她穿了些什么。
      这就是年轻漂亮的好处了,安姐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敢这么乱穿,现在,人老珠黄,地位上升,再这么出门,会给人笑掉大牙。现在买衣服像在买标价,不是贵到几千一万的衣服,不敢穿到人前去露面。有时候也真是累。
      这就是人活在社会中最不好的地方,处处都要顾及他人眼光。生活生活,一半是自己生存,一半是活给别人看。她有时也羡慕舒季惟这样的女孩子,因为年轻无知,完全不懂怎么看别人的眼光,所以对什么都不顾忌,只要乐意,什么颜色都可以往身上乱涂一气,活得张扬肆意。
      旁观者看在眼里或许觉得她险象环生,可是当事人自己过得开心最重要。安姐过了三十岁始明白这个最简单的道理。
      骆承杰接舒季惟出去,先吃了个晚饭。这次不是浩浩荡荡一大群,只有俊男美女两个人,气氛好了很多,聊了一些私人的问题。
      当然,舒季惟不可能傻到去打听他们的豪门恩怨,骆承杰也没有兴趣去过问一个女孩子的来龙去脉。所谓的私事,不过是吃饭的口味日常的消闲这类不关痛痒的问题。
      和香港的同龄女孩子比起来,舒季惟多少有些幼稚,不是纯情小说女主角那种天真,而是普通女孩子的那种幼稚。
      她的话并不多,因为她不知道应该和骆承杰说些什么。她懂的本来就不多,其中能让他感兴趣的部分更是寥寥无几。
      确切地说,在他那种和乔瑗仪如出一辙的精英范儿面前,舒季惟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感。
      这顿饭吃得很是寥落,想来骆承杰大概也很失望。
      餐后甜点,骆承杰问起她喜欢吃什么,舒季惟回答说“巧克力蛋糕”。
      侍者送上的巧克力蛋糕,是用正宗的比利时巧克力制作而成,小小的一碟,形状精致得让人不忍心下勺子。
      舒季惟轻轻地挖了一勺放在嘴里,香醇的巧克力和柔软嫩滑的蛋糕同时融化在嘴里,是一种奇妙的美味。
      窗外的夜风吹着长发,凉爽爽的,非常舒适,舒季惟望着玻璃窗外的夜色,含着吃蛋糕的勺子发呆,心里所有的事情都被那清凉的夜风吹走了,空空的,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一片轻松。
      无论对面坐的是谁,巧克力都一样美味,它永远是安慰女孩子的最贴心的伴侣。
      据说人在吃巧克力蛋糕时会感到幸福,这是一条奇怪的定律。对舒季惟来说,巧克力蛋糕就是她的鸦片,好比有些人借酒消愁又借酒言欢一样。
      她抬起头,发现骆承杰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脸上,饶有兴味,像在观察一种陌生的动物。
      舒季惟讪讪地把勺子从嘴里取出来,有些尴尬。
      当然她不是个很会应付尴尬的人,于是索性直说:“你是不是在后悔约我陪你吃晚饭?”
      “怎么说?”
      舒季惟摊摊手:“因为蛮无趣的。”她不是那种一见面就会调情抛媚眼的自来熟女郎,也不是一个很会调节约会气氛的公关高手。
      “我还觉得你挺有趣的。”
      这个“有趣”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舒季惟分辩不出,想了想,她回答道:“你不觉得我在浪费你的时间就好。”
      骆承杰摇摇头:“我今晚的时间全部都是给你的。”
      “骆先生的时间太宝贵了,我才要不起呢。而且我怕你的那群女朋友会吃醋。”
      骆承杰抿了抿嘴角:“什么叫我的那群女朋友?说得好像我有一个太太军团。舒小姐你对我好像有误会。”
      “杂志上有很多你女朋友的照片,全部都是美女。”
      “八卦杂志上说的也能信吗?我没有女朋友,至少现在没有。”
      舒季惟没有再说话,凭直觉她知道这是她应该沉默的时候。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起“我没有女朋友”这种撇清时,基本上,下一句就是图穷匕现了。
      “舒小姐,我希望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果然。他的语气很温和,整个状态是松驰的。
      他是骆氏的少东,几百亿的财产迟早都是他的,这种分量放在那里,所以才永远都有一种信心十足的状态。毕竟,能拒绝他的人有几个呢?
      其中当然不包括舒季惟。
      舒季惟抬起漆黑晶亮的眼睛看着他,心里有点说不清的失落。
      他已经开口要求她做他的女朋友,然而,舒季惟还是觉得他和她之间有着遥远的距离。成为他的女朋友,这种距离就会消失吗?她就能走进他的世界?
      他年轻、英俊、富可敌国,完全是她想要的版本,但她这样看着他的时候没有任何异状。也许他和别的男人是有一点不同,因为他拥有那些条件,而别的男人没有。如果把舒季惟的Mr.Right看作一百分,那骆承杰这个选手完全可以得到九十分的高分。
      但是,问题就在于这十分。没有这十分,这不是一场完整的爱情游戏。舒季惟没有脸红心跳情难自禁,骆承杰也没有款款情深地跪在她面前奉上各种动听的爱情谎言。
      一切太过寻常,他们都太过冷静。
      童话的主角被召集在一起,但是剧本却走形了。和电影相比,真实世界真是让人失望。
      舒季惟知道自己太贪心,她想要面包,也想要爱情。鱼与熊掌兼得,是贪得无厌的人的想法,像安姐,她就绝不会这样想。舒季惟已经变成了一个贪心的人,没有办法再改变,她只能学着喜欢自己的贪得无厌。
      如果鱼与熊掌不能兼得,那么选哪一个?舒季惟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眸看着对面的骆承杰,嘴角扬起慢慢的、慢慢的微笑。她的眼睛是她脸上最美的地方,尤其是她望着某个人的时候,因为那双眸子会更加晶莹闪烁。
      有一句话这样说,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爱,那我要很多很多的钱。这句话让舒季惟惊艳,从此成为她的座右铭,她觉得这是她的灵魂之音。
      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的那个人已经去了,还有谁能提供她永远不断绝的、许多许多的爱呢?所以当然是选择面包。
      爱情朝不保夕,太不安全,不是舒季惟这样又贫寒又贪心的女孩子消费得起的。
      她的笑容再次让骆承杰惊艳。他没有看错,这个有几分土气的女孩子是一块璞玉,拥有过人的美貌,值得为她付出巨资。对着这样晶莹闪烁的一双眼睛,这样窈窕玲珑的躯体,就算她没有大脑又怎么样?单是看厌这样鲜嫩的美色也需要一段时间吧。
      “舒小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骆承杰问。
      舒季惟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径自道:“骆先生,你猜猜看我来香港的第一天,去了哪里?”
      “我猜不出。”其实是没有猜,因为骆承杰从来没有兴趣玩这样的游戏。
      “是维多利亚湾。”连住的地方还没有去找,她就一个人先跑到了维多利亚湾。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这样,做事不加思索也不顾后果。
      “既然你这么喜欢维多利亚湾,那下次我们在游艇上吃晚餐,让你饱览维多利亚湾的夜色。”骆承杰其实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他把她对维多利亚湾的热忱当作是一个外埠观光客的热忱。
      舒季惟支起双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目光中忽然就有些迷惘之色,低声地有点像自言自语:“我喜欢有很多灯光闪烁的夜景,我想我可能就是因为维多利亚湾的夜色所以才跑来香港的。骆承杰,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如果我答应做你的女朋友,那么你就是我的第一个男友了。”
      这句话让骆承杰动容。只要是东方的男人,总会有本能的处女情结。
      而舒季惟刚刚那几句话,很简单,但又似乎包含了一些形而上的东西,因而变得有一种意味深长的复杂。骆承杰清楚自己和对面这个美貌女孩都不是那种活在形而上的世界里的人,他不过是个富有的生意人,而她不过是个初到江湖的淘金少女。
      这几句话是这个淘金少女的超水平表达,在这样的夜色里,有一种令人动心的味道。她并不是异域美人,只不过是来自母邦的大陆,但只是这么一点距离,已经足够营造出一种陌生化的美。
      以难得的耐心和温柔,他轻轻说了句:“那么我希望能够成为你的第一任男友,舒小姐,这是我的荣幸。”
      舒季惟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你能现在带我去维多利亚湾吗?如果你带我去,我就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这个要求在骆承杰看来多少有点奇怪,不过很容易达成。
      他站起身来:“那我们走吧。”
      他驱车带她前往维多利亚港。
      世界上最著名的夜景地之一,正是华灯竞放的时候。那的确是种绚烂的美,但骆承杰看多了,早已没有那个闲情,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他的思维不是那种审美型思维。不过,看身边的女子凝神远望,长发被风吹得飘飘飞起,还是赏心悦目的。
      舒季惟远望那倒映水中的辉煌夜色,发觉骆承杰自身后给她换了一副耳环。沉甸甸的,她伸手摸了摸,正是第一次见面时他欲送给她的钻石耳环。她转过身面对他,骆承杰发现这个女孩子泪流满面。
      她的所有举止都不似他所认识香港女子,今时今日的香港女子不会像她这样轻易地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泪流满面。骆承杰当然没有读过《红楼梦》,不知道贾宝玉“女人是水做的”这一至理名言,但他同样觉得,会这样安静地泪流满面的异乡少女比干练精明的大都会女性更令男人动心。
      他想了想,道:“我忘了是哪个朋友提过,说现如今,大陆、台湾、韩国、日本,哪个地方的女人都比香港女人更有女人味,看来这句话是真的。”
      舒季惟看着他,低声道:“你吻我吧。”
      没有男人会拒绝这样的邀请。
      他们在骆承杰的跑车旁边接吻,背景是维多利亚港的夜景。舒季惟的眼泪一直流得很凶,但是她慢慢伸出双臂抱住了骆承杰,这是她九十分的王子。
      也许他会娶她,也许他不会。也许他会占有她生命中一段漫长的时光,也许他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一切都是未知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怎样,这个吻都将改变她生命现有的轨迹,带她进入另一个世界,悲喜莫测。
      他们的倒影倒映在水里,和灯火的倒影重叠在一起。
      这是舒季惟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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