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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零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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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贰)
[十天,不准出院门!不准出去胡混!]
楚老爷如是说,甩了个相当严厉的眼神,又匆忙出了门.
[是.孩儿知道了.]
楚三少如是回答.低眉顺目的模样.回头就翻了墙.
圣千墨是找不成了,大庭广众之下喷了他老爹一头热茶,指不定被关几天禁闭.
湘云阁苏依依素手抚了琴,唱着新编的曲.
三月还未过,楼下商贩叫卖的耍把式的说书的拼就成形形色色人间万象.张三李四王麻子,讨价还价叫嚷热闹,哪有那么美好怎么能束缚住那么多自由自在的妖?
楚穆扭头往窗外的时候,黑色羽鸦收拢了巨大双翼,微垂了头细细聆听依依堪称一绝的清歌.
她垂头信手拨弦,颦了一双柳眉唱着夕阳未落,故人如昨.谁人曾笑望隔江而歌.千秋已过,无人知我,谁人还把酒当歌抚掌低和.
千秋过,纵使相逢不识我.
然后楚穆终于想起自己到底在不爽什么了
-------那天一句[告辞]就漠然转身的君璃.
抖抖袖子,楚穆跨进史书院时候很有一番世家公子的派头,寻思着还觉得不够,把折扇从左手换到右手.
可惜还是白搭了,站了许久咳嗽咳到胸闷连个端茶送座的都没出来一个.
挑了竹帘进去,倒抽一口凉气立马蹭蹭蹭退了出去.
惊魂未定之时听见里面传出苍老的声音[楚小公子,请进罢.]
史书院本来就不咋富裕,更何况君璃他们又不是记录什么国家大事历史征战朝代更替的大事...
但旧成这样…这样的书阁还真叫人,恩,叹为观止.
不大的屋子四周全是书卷,地上散落的也是各式各样的卷章,光线从窗户夹缝里透进来坐在大堆书卷中的老人半个身子都浸在阴影中胡子都快落在地上.
[叨扰了.]
楚穆恭敬地抬了抬手.
阿呀呀,天花板上书架角落卷章下面甚至老爷子背后…这屋里小妖小怪可不少.
点亮一盏油灯递过去,老爷子又把头埋进卷轴中
[我那小徒儿前天就出了门,该是又听到那边有什么传说赶去了罢.哎哎他就这样呢,那么久了呆在安阳的日子总共怕是还不足一年呢.]
楚穆注意力早被书架上的东西吸引住,哦了一声.转头问
[老师傅,那些书卷我能看么?]
[请便.]
出门时候怀里塞了一堆书,偷偷盘算着要把这些[鬼扯]的书往哪儿藏.
老爷子送他到院口.
[记录历史,要脱出其中以旁观者身份看朝代更替盛衰兴亡,不能因个人感情干涉参与,可惜那么多年小徒儿还是不成器.即便如此他也还是相当用心,这些千奇百怪的故事楚公子如果能喜欢,君璃大概会很高兴.那么告辞了.]
啧,楚穆随手翻了翻最上面的那本.
一百年前战乱时期,隐世的山村,妖魔作祟,被圣兽守护的神器?
啧啧,每天就听着记录着这样的故事,难怪那么冷心冷性.
天晴了又雨,桃花枝都要伸进窗里。
屋外滴答了一夜,醒来时候的寒气让人忍不住往被子里蜷。
眼看这春分都过了,堤岸杨柳早褪了青黄今年新酒老远就闻着了香,跟着圣小王爷花酒都喝了好几场,史书院老师傅永远只有一句话回他
[那小徒儿啊...还早呢早着呢。]
带回的书卷藏在老爹书房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想到那么背那天楚老爷查账本百年不遇地去书房翻东西。
这下可连二姐都没护得了他,放在书房的几卷卷轴统统被没收,楚老爷子可气得不轻,当着楚穆面儿就把这些书卷扔火炉里,这下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人家交代.
他翻来覆去在大竹床上打着滚儿,想书卷上用工整小楷记下的一个个故事,想着总有一天啊总有一天我也------
[喵呜!]
楚穆方才那一滚正压了床脚一团黄色的毛球.
一只巨肥的猫惨叫一声跳起来,冲到三少面前狠狠给了他一爪子之后从窗口一跃而出,姿势居然异常矫健.
[土豆!!!]
楚少爷捂着被抓的手很悲愤
[我说了多少次不准爬到床上来!!]
追着土豆一路跑出去,门口有人一身白衣长发墨黑随意用缎子束了垂在肩头,回过头一双碧色的瞳
望一眼气喘吁吁还穿着中衣披头散发的楚穆,君璃微微颔首,淡定得很
[楚兄,好早.]
[哈哈哈哈哈哈.哪儿有你早-----土豆!]
浅黄色的毛球缩在君璃脚边,看了三少一眼然后又继续低头舔自己爪子.
君璃极浅地笑了笑
[师傅说有卷轴在你那里.我想如果楚兄看完了…]
[…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这春寒还是挺冻人的,进屋喝点茶吃点点心吧.不着急不着急.]
[… …有劳.]
君璃转身时候衣角正浅浅擦过他手腕,楚穆猛地一个激灵.
那种阴寒的感觉,让人从头冷到脚.
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土豆早叛徒地跟着君璃去了,还是四月的杨柳依依酒香岸,晓风吹花拂面.就连那只古里古怪的白毛妖也还是坐在门口阶梯上维持着不变的守望姿态.
春寒还是真的料峭,楚三少打个喷嚏,
看来回头还是得找个道士拜拜师傅没事儿画画符驱驱邪也是好的嘛.
君璃抬头看楚穆,庭院内小案上新茶腾起袅袅白烟,隔着那么一层那双有那么点冰冷的眼似乎都带上了水汽.
桃花开得极艳,风过时旋下那么几瓣拂了一身还满.
美景当前,楚三少只觉得头皮有点麻,背后有点冷.
[那几卷都被烧了?]
[恩…]
楚少到底是没那个脸说被老爹扔火炉里,只说是自己不小心.还想着然后怎么招架呢,抬眼却看那人有些怔怔,茶还端着在手上已经有些凉了.
楚穆干咳一声
[不过我还大概记得些.你要,我默一遍就是.]
唤人拿了笔墨,他用手指敲着茶盏边缘.念一句写一句.
那是一百年前,国家外忧内患,山中妖孽都趁着这个时机跑下来潜入村庄城镇.百姓开始得稀奇古怪的病症莫名其妙地死去.
川山山脚下偏僻小村,隐居的天师抓到一只妖.小妖百般求饶青年天师便起了恻隐之心,约定永不伤人就放了它.哪知那只妖冒险接近天师是为了他带着的灵器.骗得灵器法力大增,不顾诺言屠杀村人吸取精血… …
楚穆念完这句砸吧砸吧嘴,人类的故事里忘恩负义的总是妖魔,啧.
再要写下去砚里的墨已经干了,正想让君璃搭把手,他却站起来拍拍衣摆.
[不是什么重要的卷轴,烧了就算了罢.]
然后象征性地向他拱拱手,转身出门儿走得干净利落.
这是啥啥啥啥啥啥意思??!!
三少一手拿着笔还悬在半空,就这么目瞪口呆看那人跑路了.
嘿这么多字就都没用啦?喂喂耍我啊.
天师追悔莫及,誓将此妖斩于剑下,不惜用禁术招雷.
一人一妖大战了个几百回合最后同归于尽.
扔了笔端起早已凉透了的茶,楚穆半眯了眯眼.
降妖除魔的故事就是这么个套路,人类天生就排斥有着不可知力量的异类.
你既然听不得,又何必做这么个记录者.
他想那个叫君璃的从头到脚都是异类的味道,如果不是和尚道士天师那就只能是只成人形了的妖.
还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
那天之后守了玲玲一年的白毛怪终于不见了踪影,楚穆蹲在门口琢磨着那天那混蛋到底做了些啥.现在每次出门见不到那可怜巴巴伸长脖子往里望的小鬼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第二天清晨玲玲照例起早赶趟儿,有着两个小虎牙的丫头向来很讨人喜欢逢谁都笑嘻嘻那天却在打开府门的时候发了呆.
她望着空荡荡的阶梯喃喃自语,说
好像不记得,很多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