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莲》阿忒

7、对峙

　　“听苏小姐方才的意思，似乎不想做太子妃？”赫连昱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白玉茶杯，彷佛不经意地试探道。

　　“是啊。”苏落眼皮都懒得抬，不是都调查得很清楚了，还问她做什么。苏落哪里知道，就算龙麟卫手段通天，却未必能探得她内心的想法。

　　这般干脆的回答，倒让赫连昱有些诧异。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开口：“将来太子登位，太子妃便是一国之母，苏小姐当真不动心吗？”

　　“在九殿下眼里，世人都是这攀龙附凤之辈吗？”苏落终于放下了筷子，“况且，一国之母岂是那么好做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方能母仪天下。苏落只是普通女子，怕是不能担此重任。”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呵，苏相教女有方呀，世间有几个女子有如此胸怀。明明是按照一国之母的标准培养，这苏落却偏偏说自己对此不敢兴趣，有意思。

　　吃饱喝足，苏落优雅地擦了擦嘴，道：“多谢九殿下相救，时间不早了，苏落还是早些赶回去，免得太子殿下着急。”

　　“来人，备船。”赫连昱唤来慎行。

　　苏落起身朝外走去，却见赫连昱亦起身跟在身后。她有些疑惑：“殿下留步，不必相送。”

　　“何时要送你了，本殿下好久没有见这个侄子，前去一聚，有何不可？”

　　得，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就说这九殿下也太过和善了些。

　　两人前后来到冷月楼下，顺着山道来到了一处平坦之地，岸边靠着一只小巧的游船。赫连昱飞身上船，背对着苏落站定。

　　苏落有些迟疑，这船是上还是不上。九殿下只说要去见太子，可没说要载她一程，她可不想再一次自作多情。

　　似是等得不耐烦了，赫连昱冷冽的声音传来：“还愣着做什么，你是打算游回去吗？”

　　苏落莞尔一笑：“那就多谢九殿下了。”游回去就不必了。

　　太子画舫。

　　装饰华丽的船舱内，站满了丫鬟侍卫，秦亦澜坐于一侧，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刚刚苏醒的萧颖儿，脸色苍白，眼圈微红，似是刚刚哭过。之前退去的散绮正站在对面，又急又怒。太子坐于首位，温润的脸上此时却笑意全无：“还没找到吗？”

　　“太子殿下恕罪，我等已反复搜寻了三次，仍是，仍是没有苏小姐的踪迹。”跪在地上的侍卫忐忑道。

　　“那就再去！”

　　“是！”侍卫应声退下。

　　“太子殿下，莫要着急，苏小姐福泽深厚，一定没有什么危险。”秦亦澜柔声道。

　　赫连弘澈头也未抬，一言不发。

　　“殿下，殿下。”刚刚跑出去的侍卫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还未开口，身后跟着的两道身影已踏入船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满厅的人都面露疑惑，这边忙前忙后的寻找苏小姐，这苏小姐怎么却和九殿下在一起，而且还换了衣衫。

　　“好久不见，侄儿，这是在忙些什么？”赫连昱随意地开口，似是没有感到那一道道灼人的目光。

　　赫连弘澈惊讶不已，只见赫连昱一身玄服，神色冷淡，苏落正安静地站在一旁，来不及多想，起身道：“侄儿见过九皇叔。”身后的众人也都反应过来，起身行礼，只是神色各异。

　　赫连弘澈说罢便匆匆上前，双手覆上了苏落的一双素手，面带焦色：“落儿，你可还好？”

　　看着那两双相交而握的手，赫连昱的眸色沉了沉。

　　苏落方才刚进入大厅，就见厅里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都安静地盯着她，气氛古怪。苏落不动声色地抽回双手，微微福身：“殿下放心，幸得九殿下相救，臣女无事。”

　　“哦？澈儿认识这位小姐？”赫连昱似乎有些惊讶道。嗯？苏落不解地看向赫连昱。

　　“多谢九皇叔救起落儿，落儿是苏相之女，亦是侄儿未来的太子妃。”赫连弘澈答道。

　　“原来如此，她说她是太子妃，本殿下不敢轻信，正要带来交于侄儿处置呢。”赫连昱似是恍然大悟，不理会苏落探究的目光。满厅的人亦是变换了神色，原来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苏小姐与九殿下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呢。

　　“九殿下说笑了，臣女怎么敢欺骗您呢？”似是明白了些什么，苏落扬起面具般的微笑，配合的道。

　　“既然是侄媳，那就不必如此生分，就随澈儿叫皇叔吧。”赫连昱嘴角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饶是端庄如苏落，此时也是震得目瞪口呆，这人怎得这般无耻，不过与她同岁，比太子还要小上两岁，太子也就罢了，毕竟是亲叔侄，竟还想着占她便宜。

　　“九殿下抬举苏落了，苏落尚未成亲，不敢僭越。”苏落收回眼光，木然道。

　　“殿下，苏小姐既然已经回来了，您要为嫔妾做主啊。”一个娇弱又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正是刚刚落水苏醒的萧颖儿。

　　好戏要开始了吗，苏落在心里暗笑，面上却是一脸疑惑的望向太子。只见太子神色凝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半晌，才迟疑道：“落儿为何落水？”

　　“太子你好糊涂，我家小姐自然是为了救萧良娣，她却在这血口喷人，恩将仇报，真是好不要脸。”散绮早已忍耐不住，怒骂道。

　　“散绮，不得无礼，怎么回事？”苏落安抚地看着散绮。

　　“小姐，你可回来了，明明是小姐救她上来，她却说是你把她推下去的。”散绮眼圈红红，声音哽咽。

　　赫连昱早已坐定，一脸兴味地看着这满厅的人。

　　“散绮莫急，许是萧娘娘受惊记岔了，等我先问几句话再做定夺。”苏落转头看向萧颖儿，“当时娘娘是背对着船舱看风景时落水？是与不是？”

　　“没错。”萧颖儿干脆地答道。

　　“那，娘娘又如何确定是臣女推您落水呢？”

　　“当时我背后只有你和秦姐姐，不是你是谁？”萧颖儿情绪激动，捂嘴咳道。

　　“哦，是吗，娘娘确定，身后只有我和秦侧妃娘娘？”苏落加重了只有两个字，嘴角微微勾起。

　　“是，是啊。”萧颖儿不知道苏落想干什么，呆呆地应答着。

　　此话一出，满厅的人神色各异，萧颖儿理所当然的以为是苏落，可此话听来却是十分怪异，明明还有一个人，却偏偏说是苏落，苏落救了萧颖儿，大家又都亲眼看到。此中曲折，怕是不简单。权贵之事，岂是我等能随意猜测的。丫鬟侍卫各个低头不语。

　　大厅内一阵诡异的沉默，秦亦澜暗道不好，只知道苏落端庄大方，鲜少出现在人前，不想还是个伶牙俐齿的。

　　“颖儿许是沉迷那美丽的景致，太过投入，不小心落入水中吧，莫要错怪了苏小姐。”秦亦澜嘴角含笑，声音温柔，眼神却是冰冷地扫向苏落。

　　“啊，那，那许是我自己落水了。”萧颖儿犹疑不定，怯怯地道，她不熟水性，今日是着实受了惊吓，况且连秦姐姐也这样说了。

　　“既然如此，那萧娘娘就好好休息吧。”苏落无意揭发秦亦澜，怕是说出来也无人会信，无人敢信。她虽不在意秦亦澜的算计，但是想要全身而退还是颇费些精力。只觉得一阵乏力，“太子殿下，今日臣女有些累了，就不再叨扰了。”

　　太子早已没有方才的迟疑不定，温润如常，柔声道：“好，本宫命人调头。”

　　“不必了，太子难得出游，本殿下正好回京，就带苏小姐一程吧。”赫连昱突然开口道。

　　“这，恐怕不太妥吧。”太子面露难色，转头看向苏落。

　　苏落有些恹恹，并未看到太子询问的目光，只是觉得既然顺路，乘赫连昱的游船返回亦可，便乖顺地点了点头：“多谢太子殿下，多些九殿下。”

　　望着苏落与赫连昱乘船远去的身影，赫连弘澈皱起了眉头，我这未婚妻何时与赫连昱走得这般近了，于是招手唤来亲卫，低声吩咐了几句，方才转身面向秦亦澜：“澜儿，今日之事本宫不追究，以后不可再胡来。”

　　“是！”秦亦澜神色放松了下来，心中暗喜，本以为表哥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就此揭过，看来表哥还是在乎她这个表妹的。

　　她与赫连弘澈青梅竹马，少年时便芳心暗许，谁知他却有个先皇指婚的未婚妻，无论如何都会压她一头。从前只是皇后宫中见过几次，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放着她这个亲侄女不抬举，偏偏十分看重苏落。

　　经上次皇后警告，她本不想生事，只是今日看着赫连弘澈如此体贴入微，心中妒火难抑，还是忍不住出了手。当即便后悔了，临时起意，计划不周，让自己也惹了一身污，心中正忐忑，不想太子殿下竟没有怪罪她。

　　只是，这九殿下与苏落明明见过面，今天却装不认识，若说上次九殿下出手只是巧合，今天还是个巧合吗，哼，其中必定有鬼。太子殿下芝兰玉树，如此待你，不想你苏落还有脸与人暗通款曲，先皇赐婚又如何，这正妃之位，迟早要让你吐出来，秦亦澜心中暗暗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