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避坑指南》吾本格格

7、第 7 章

　　“你们猜，今天这只小老鼠又要送清辞神君什么东西？”

　　“他倒是挺有毅力的，这几天变着花样地给清辞神君送东西，又是花又是野果。昨天晚上更是离谱，居然在大雪里站了一个晚上，手捧着花叶，好像在接雪，你说这雪有什么好接的。”

　　“清辞神君是谁，怎么可能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感动得了，我看他送什么都没用，到头来还不是自讨没趣，白折腾一场。”

　　“你说这只小老鼠为什么这么执着，难道真的看上了清辞神君？”

　　“那更不可能，这昆仑山上，连凌叶神君都有双修的神侣，只有清辞神君，堪比圣贤，无欲无求。”

　　“唉，那这只老鼠可就惨了，你们看它现在，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莫凡坐在雪地上，呆呆地望着重华宫的大门。

　　他本想用花叶接一些无根的雪水，送给华清辞泡茶用，雪水泡的茶一定十分清甜，他以为华清辞会喜欢。

　　但今天早上，华清辞根本就没有出现。

　　他不过就是想要活下去，为什么会这么难？

　　莫凡不禁要想，或许他应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起来，就这样度过余生。

　　可是这只九命神鼠的余生有多长，也许百年，也许千年，也许万年。

　　他难道要一直怕死地躲起来吗？

　　想到这些，他更加迷芒了。

　　迷芒到连身边多出来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

　　非道蹲下身来，见莫凡全身的老鼠毛都像拧着麻花一样一柳一柳地垂着，下面还滴滴答答着水珠，仿若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不厚道地哧声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清辞神君，就算是我都不想看见你。”

　　莫凡抬头，看见来人是非道，还软软瞪他一眼，“非道神君，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大可不必，我知道自己现在多狼狈，但我不后悔，也不会放弃。”

　　起身抖了下身上的冰碴，尾巴一翘，把脸转了过去。

　　摆明不想理他。

　　非道摸了摸下巴，奸诈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缝。

　　他倒是觉得这只小老鼠还不错，比起那些溜须拍马，恃才傲物的神君强了太多。

　　看来，还得他出马，帮帮这只小老鼠才行。

　　“你想感动清辞神君也不是这么个法子，你连他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还妄想打动他？”

　　莫凡皱了下老鼠眉，一斜眼，觉得非道这副明亮的眼睛里似乎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他灵机一动，同样堆起了一个狡黠的笑脸，耳朵竖立起来，爪子抱拳作揖道，“还请非道神君不吝赐教。”

　　这小老鼠还挺聪明。

　　非道十分满意，也就神秘兮兮地指教道，“每年这昆仑山的神君向他献来无数的宝物，可是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却唯独收下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雪貂皮……”

　　莫凡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在脑子里慢慢地回忆。

　　那天华清辞的房里的确有许多雪貂皮的制品，除了他的外袍，还有地毯，塌上的垫子，都是用雪貂皮做的。

　　原来，他对雪貂情有独钟？

　　他的口味还挺重。

　　他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抓着非道的衣袂急急问道，“那敢问神君，雪貂在哪里可以找到？”

　　非道手上的折扇点了点昆仑山的另一处略矮的山峰，那里雾霭迷漫，路途遥遥。

　　莫凡却感激地抱了抱鼠爪子，对非道一弯腰，“感谢神君指点，我这就去找雪貂。”

　　非道一愣，自己方才指的方向难道他没有看清吗？那么远的地方，是他一只小老鼠能去的吗？

　　可能还没有到那里，他就已经被风雪淹没，或是被山上的恶兽吃掉了。

　　但非道见他的神色异常坚定，并没有一丝胆怯或是退缩的意思。

　　不免对他又有几分佩服。

　　莫凡却是真的不胆怯，他是无知而无畏。

　　谁知道前面的路会有什么险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非道却是好心提醒道，“小老鼠，你要走到那里，可能要一年半载。”

　　莫凡心道：为了这条小命，一年半载根本不算什么。

　　但这段路，如果他走，还得格外留意有没有坑，可能要走上几年。

　　莫凡握紧鼠爪子给自己打气道，“我一定可以回来的，非道神君，等我凯旋而归，我一定好好答谢你。”

　　非道无奈失笑，转头看了眼重华宫的大门。

　　里面的人真的就能无动于衷吗？

　　*

　　房里素雅淡妆，小案上檀香袅袅，香气入鼻皆是清冷寒意。

　　房中男子盘坐于雪雕皮的蒲团上，双手捏决，双目紧闭，神色平和，似已入定。

　　非道提了折扇走进来，毫不见外地在一处檀木椅上落座。

　　手肘撑在桌上，托住自己的下巴，目光看向打坐的男子时，嘴角也不自觉地扯动一下。

　　这男子清冷绝尘，却张了一脸妖艳极致的脸，尤其是额心的兽印，有如盛雪下飘落的一片梅花，两种颜色，一种意境。

　　他故意大声道，“今儿个早上，清辞神君为何没有到玉华宫议事？”

　　华清辞没动，他笑了笑，习以为常道，“你知道那些神君都怎么说的吗？他们说你是不想看见门外那只小老鼠……不过要说起那只小老鼠还真是可怜，被冻得半死，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他就真的一命呜呼了。你说他这是何苦呢？我们清辞神君又怎么会在意一只老鼠的死活……”

　　华清辞缓缓睁开了眼，先是瞪了眼非道，马上听后者嚷嚷道，“不是我自己闯进来的，我敲门了……”

　　敲门了，只是他没应。

　　反正非道一向不怎么守规矩，跟华清辞又是多年挚友，不顾礼数是常有的事。

　　华清辞收回目光，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目光凝重地看向窗外。

　　非道却是看向了那个雪貂皮的蒲团，叹声道，“你当年救下雪貂一族，这些年他们送来雪貂皮也算是报恩，你没有推拒，这雪貂皮也就一直用着。我知道你不想雪貂一族心中愧疚，但你当年为了救他们，被恶魂入侵，这么多年了，一直受恶魂的困扰……”

　　当年昆仑山大战恶兽，雪貂一族正在受天雷劫，华清辞替他们挡了天雷劫，真气涣散，才会被恶魂趁虚而入。

　　世人都有三魂，而华清辞却有四魂，第四魂为恶魂。

　　所幸他这些年来休身养性，才将恶魂压制住。

　　再一撩眼皮，华清辞还在看着窗外，对他的语充耳不闻。

　　非道用折扇轻轻敲了几下桌面，眉色微深。

　　当年司命神君曾为他开过一卦，卦象显示，几千万年后，会有转机。

　　如今算算时间，这只小老鼠又刚好出现，他会不会就是华清辞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华清辞的命数本是昆仑山的一块心病，司命神君当年只说有转机，却未说什么转机，可能有些天数他也窥探不到。

　　而华清辞本身寡淡清冷，除非昆仑山有大事发生，否则任何人或任何事都撼动不了他的情绪。

　　纵有劫数，他也从容淡定地面对。

　　可这几日，非道明显感觉到华清辞对那只小老鼠的无可奈何。

　　就像是今日，都说华清辞是不想看见那只小老鼠，但依非道看，他是不敢出去面对。

　　如他所料，华清辞对命数的事不堪上心，却是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他道，“那只小老鼠怎么样了？”

　　“你昨天晚上没看到吗？这昆仑山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你清辞神君不知道的？”非道眨了眨眼，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折扇一合，一拍大腿，仿佛就等着他这句话，于是又佯装无所谓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为你接了一晚上的雪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雪水都洒了，半滴都没剩下。我见他可怜，就和他聊了两句，一不小心，就聊到了你的雪貂皮上，结果那小老鼠突然就来了灵感，非要去貂穴为你寻一张雪貂皮来……”

　　华清辞眉心一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一个一不小心。

　　非道转过脸来，不敢去看华清辞，继续叹气着说道，“其实雪貂慕白这人还不错，只是从这里到貂穴，我们御风过去还要一盏茶的时间，他一只小老鼠，啧啧啧，不知道要爬多久，”起身走去窗子，向外一探，“听说今晚还有暴风雪……”

　　一斜眼，见华清辞微垂着眸，一言不发，又一副‘看我多英明’的表情说道，“这样也好，以后就没有人再烦着你了，也不会有人天天跑来给你送东西，更不会有人跟在你身后团团转，岂不是美哉……”

　　华清辞握在腹前的手微微一动，眼前竟然浮现出了莫凡这几日在他脚下欢跳的模样，耳边总觉得有个声音在‘神君神君’地叫他。

　　这声音很吵，还有些献媚，却不饱含着任何欲念，就像他通体雪白的颜色一样，单纯而美好。

　　比之贪得无厌的人心，欲壑难填的执妄，他要的不过只是一种陪伴。

　　在寥寥的岁月中，华清辞最不懂也最不会的就是陪伴。

　　他一直是孑然一身，习惯了独来独往。

　　非道看出了华清辞此时内心的纠结，却是好笑道，“一只小老鼠而已，又不是让你选神侣，你重华宫还容不下一只小老鼠吗？”

　　其实非道明白，不是重华宫容不容得下，而是华清辞，他怕自己的心里到头来一定会容下。

　　华清辞慢慢叹出了一口气。

　　昆仑山的天气灰灰蒙蒙，沉沉滚滚。

　　非道说的对，暴风雨快要来了。

　　*

　　莫凡一路摸索着向雕穴出发，他要从这座山下去，翻越过两座山，才能达到雪貂盘踞的那座山。

　　狂风来的急，莫凡没站稳，被风一吹，像滚雪球一样又被滚回去很远。

　　幸得他危急中抱住了一株矮花叶，否则这阵风一定把他吹回原点。

　　他紧紧抱着救命稻草，用尾巴将自己紧紧裹住以抵挡狂风。

　　只是雪山上的暴风雨来临时，别说一只小老鼠，就算是人也会被活埋。

　　这阵狂风只增不减，越来越大。

　　莫凡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地被狂风吹起，周围雪花狂乱。

　　他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眼前什么都看不到，身体在半空中急遽翻转，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时，莫凡感觉自己落入到一个怀抱之中，骤风疾雪瞬间停止。

　　他拼命地呼吸，僵硬颤抖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这个怀抱十分温暖。

　　是华清辞吗？

　　他来救自己了吗？

　　虽然满肚子的疑问，但这个怀抱却是带着他再次飞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