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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恃宠而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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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我们姑娘身子不爽,你...”原是要报信的青棠不知所措地堵在屏风前,想拦却不敢拦,慌张极了。
倒是被两人护犊子似护着的姜岁绵没什么反应,也不理身上微皱的衣服,不慌不忙地顺过榻边那个空了的瓷碗。
她那白皙的手指往前方一扯,淡色帷幔落下,帷幔上用银丝绣着的山茶花开的正艳,把她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待大皇子越过青棠的防线,就见一个半球状的物体直冲冲向他掷了过来,完全没有防备的少年凭着身手匆忙一躲,倒也避了过去,可惜跟在他身后的沈菡萏就没这个运气了。
“啊!”的一声惊呼后,沈菡萏双目含泪,委屈地倒在一地碎瓷里,紧张地唤了声:“殿下...”
那要落不落的泪珠挂在睫上,好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让见了她的人不自觉地燃起了呵护的欲望。
而被沈菡萏这么注视的人也确实没辜负她的期待,转头对着榻上怒斥道:“姜岁绵,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妄想谋害本殿!”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连稳重的秦妈妈都不由慌了神。
她正想出言辩解一二,就听帷幔后传来一声轻笑。
“我与兄长玩闹时时常这样,那些摔出去的小东西可没一次近得了二哥哥的身,难道殿下的武功竟然居然与我哥哥差了这么许多吗?”
话落,姜岁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原是我误会了殿下。”
屋内陡然一静。
萧祈只感觉一股气梗在了心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若应了,岂不是承认他武功屈于对方之下?若不应...
萧祈扫了屋中丫鬟们一眼,看她们均低着眉不敢抬眼,便冷哼了声,“自然不是,我只是不忍你伤了旁人。”
仍躺在碎块里的沈菡萏见机蹙着眉,朝里唤了一声,“妹妹,我——”
她话还未落,便被姜岁绵不留情地打断了:“沈菡萏,阿娘可未曾给我生过什么姐姐,还望你能记住,别不要脸地扒上来,污了姐姐这个名头。”
含着泪的少女脸色一白,仿佛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折辱般,本就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晃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见状,萧祈的脸色更差了,拳头亦开始攥紧。他一把推开挡在前头的秦妈妈,伸手就向着榻前而去。
就在他将要掀开帷幔的那瞬,一只纤长的手却先一步从里头伸了出来,主动拨开了挡在了前面的薄纱。
“殿下都说她是旁人了,伤了也就伤了,反正又不值当什么。”
姜岁绵歪了歪脑袋,道:“难不成殿下还要为她与我生气吗?那我可不依的。”
女儿家的声音软软的,明明是有些质问的语气,却生生让人跟着软了心肠,好像她原该这么被人骄纵着似的。
她在向他撒娇。
意识到这点,萧祈怔愣了瞬,攥在手心里的月鲛纱也不自觉地放开了。
尽管心中对姜岁绵没有半点喜欢,但萧祈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容颜的确出色。现下没了那些金银玉饰的遮挡,只得外面的阳光打进一缕照在她身上,这人看起来竟比往日还要美上三分。
不过转瞬大皇子便回过神,眉毛也跟着缩起,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厌烦的东西。
姜岁绵所拥有的也仅仅是这幅样貌罢了,若不是为着母妃和姜家的势力,他...
萧祈定了定神,看着似乎还在等他回应的人儿,压下心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
“那就是了。”姜岁绵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后半句打断,然后悠悠然对着一旁暗自着急的秦妈妈吩咐说:
“妈妈,快把我这表姐扶起来送回她屋子里,自己穿的这样少,待会被风吹倒了万一还要赖到我头上怎么办?”
沈菡萏晕倒的动作猛地一顿,还没等她想出应对的策略,秦妈妈已二话不说,将她扶了起来。
说是扶,不如说是提更合适。
秦妈妈虽是个老妈妈了,该有的劲倒是不落,轻而易举地便迫着人稳稳当当的站起,冷声道:“表姑娘,奴送您回自己的院子吧。”
她清楚着呢,她姑娘力气小,就算对方被碗碰着摔了也根本伤不到哪,做这样子怕是成心想挑拨姑娘和大皇子的关系。
再加上这人这身打扮,秦妈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先前还以为姑娘为着一盒点心生气是夸大了,没成想是她看走了眼,这表姑娘原是个心大的。
被架着的沈菡萏对上秦妈妈看她眼神的眼神,被冻得一个激灵,也清醒了过来。
是她大意了。
她本想着因着点心一事大皇子对姜岁绵已有不喜,不如再趁势烧上一把火,却不料太过心急,惹了人怀疑。
姜岁绵愚笨,她身边的秦妈妈可精着呢,若是让对方在夫人面前一提,那...
沈菡萏面色一暗,放软了身让对方搀着,“多谢妈妈,怪我光顾着想要来跟妹妹...表妹解释点心一事,走太急了,腿有些发软,不关表妹的事。”
秦妈妈望着人眼神里的真切,没答,动作却不由放轻了些。
沈菡萏感受到对方轻柔起来的力道,暗自松了口气,转而看向榻上的少女,温声解释:
“表妹,我只是见你今日迟迟未出来拜见大皇子殿下,怕你还在为着之前的事赌气,与大皇子殿下生了嫌隙...”
沈菡萏低了低眉,似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毕竟平日殿下来府上,表妹都是最欢喜不过的。”
就是欢喜得过了头,一点也不讨对方的好脸色罢了。
她话一落,榻前的萧祈眉心一跳,也想起了以前被人歪缠着的不适。
况且他不过是夸了沈菡萏几句,姜岁绵便给人这般羞辱,现如今竟还跟他赌着气。
真是...
无法无天。
看着沈菡萏看似解释,实则暗戳戳给她泼脏水的举动,姜岁绵坐在榻上,把鲛纱往旁又拨了拨,轻描淡写道:“外头风大,不想去。”
“我知晓表妹气性,但殿下终归身份贵重,表妹你...什么?”正在说话的沈菡萏震惊地一怔,头上的海棠步摇都连带着晃动了下。
不想去,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姜岁绵迟迟不出现的原因,是因为外头风大?
短短数秒,萧祈也明白了过来,面色骤然难看了好几分。
搀着人的秦妈妈暗叹不好,也不管手里的沈菡萏了,随意将人推到后头的侍婢怀里,帮忙找补道:“回殿下,我们姑娘她近日身子抱恙受不得寒,又担心殿下知道了为她担忧,这才随便寻了个由头,还请您勿要怪罪。”
有了秦妈妈一番话,萧祈微青的面色稍稍好转。
要说姜岁绵不想见他,他也是不信的。
“先前碰见尚书,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萧祈心中有了定论,但望着榻上的正悠闲喝着茶润嗓的姜岁绵,他不知怎的,心中越发不虞。
直到他看见那人微微抿起唇,似是被戳破小心思的懊恼,萧祈心里那股气又突然消了。
少女十指纤纤,在茶杯碧色的衬托下倒是越发好看。
原又是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罢了。
“身子不适,便是你们这些人伺候不周了,”鬼使神差的,萧祈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再有下次直说便是,我差人给你去请太医。”
前半句话落,屋内的丫鬟秦妈妈跪了一地,至于那后半句,秦妈妈知晓这是说给她们姑娘听的。
看来大皇子殿下心里还是惦记着姑娘的。
秦妈妈心里如是想着。
萧祈直直地望向捧着茶杯的少女,等着她的反应。
如此,她该欢喜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姜岁绵抿了好一会,嘴里茶的苦味终于慢慢淡了,她心有戚戚地把杯子放下,懊悔极了。
她不该一时口渴就贪快喝茶的,该直接吩咐青棠去小厨房端碗糖梨水才是。
阿娘知道她喜欢,肯定让人备了许多。
等姜岁绵回过神想唤人,才发觉秦妈妈她们已经规规矩矩跪着了。
一旁的沈菡萏看着两人的互动,气恼得悄悄撕了帕子。
“青棠,你们起来。”姜岁绵皱了皱眉,不知大皇子又是闹的哪出。
先前两人凑到她跟前,她砸碗听个响也无妨,但她现下嘴里还有残存的苦意,顿时没了和对方说话的想法了。
就是可惜了,没砸到萧祈身上。
“大殿,你先回吧,我身子不爽。”话罢,姜岁绵便转头看向一边,嘱咐道,“妈妈,我想吃小厨房新做的桂花马蹄糕,你去取一碟吧。”
“顺带还要多一碗糖梨。”
少女的一双眸子亮亮的,如玉一般,好似含着天上明月。
秦妈妈下意识应了。但背手立在榻前的萧祈脸色越发阴沉。
他都答应为她请太医,她居然没半分表示,甚至...
让他回宫。
冷眼瞧着本该属于他的浅笑却给了一个下人,萧祈甩了甩袖子,袍子上的蟒也随之而动,颇有一番威势。
又是糕点又是糖梨,她哪里是一副生病的模样。
是他对她太过娇惯了。
“明日便是母妃的生辰,你收拾好,即刻便随本殿进宫。”萧祈眼神一厉,声色冷淡极了,如刀一般割在了人的身上。
为了避开贤妃寿辰当日宫中可能有的筵席,姜岁绵往年都会提前几日入宫送上给她的贺礼,这次却迟迟未曾有所动静,所有才有萧祈今日这一行。
沈菡萏揪起的心瞬间抚平了,甚至畅快许多。
有着这样一张脸蛋都不会利用,合该是个蠢货。
面对大皇子的恼怒,姜岁绵却不慌不忙地抬眸,未曾有半点犹豫地驳斥回去:“不去。”
“我正不舒服着,娘娘疼我,自不会让我此时进宫,等哪日我养好身子再说吧。”
萧祈与人对视着。
他居高临下的往下看去,那人的眼睛如往常般清澈透亮,还带着被人骄纵出来的纯真,此刻却对他的话满不在乎。
也丝毫不在意他。
明明今日没被对方缠住,可萧祈却感觉自己胸口处像是存了一团气,憋得发疼,还发不出来。
她是母妃为他选定的皇子妃,母妃喜欢她,姜家更是将人如珠似宝的宠着。
他不可同她置气。
暗暗深呼吸几次后,萧祈毫不留情地拂袖转身,也没留下什么话,快步出了屋。
是个人就能看出他此时心中不快。
榻上的少女微从帐里探出了身子,软软唤道:“妈妈。”
见事态不好,一直僵着没动的秦妈妈忙松了口气迎了上去,“姑娘,可是要想送一送殿下?”
萧祈跨出门槛的动作微顿,却只听身后那人同着自己的奶妈妈说:“我的桂花糕。”
秦妈妈听着门外帘子重重落下的声音,腿都有些软。
萧祈冷哼了声,本稍好转些的面色又冷了下来。他急急离了院子,连碰见姜府大公子都没了平日的好风度。
真是仗着他素日的宠爱,恃宠而骄了。
萧祈走的急,被落下的沈菡萏原还想再说些什么,榻上的人儿却指使着青棠想要将她扔出去。
沈菡萏刚勾起的笑容就这么滞在了脸上。可见对方着实不像是在玩闹的样子,她只好暗暗咬了咬牙,匆匆地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先一步走出了屋子,又陡然被外头的雪冻得一颤。
姜岁绵今天真是疯了,气性这么大。
她恨得拧住了手中的帕子,却猛然瞧见了院外那个挺拔俊立的身影。
在丫鬟满眼的茫然中,沈菡萏扯下了自己的发簪,让本微微乱着的髻子看起来糟糕了许多,然后灿然一笑,道:“大表哥既然回府了,我合该去给他见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