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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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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有何不可
外面传来脚步声,阿南端着一碗药汁走进屋内,出声说道:“今日郎君忘记喝药。这碗药一直留着。知道郎君回来了,七郎特地让小奴将药汁拿去温热。”
谢道婳:……
不是她忘了喝药,而是故意不喝。没想到有人会留意这件事。
王衍之坐起身来,从阿南手中接过药碗,将药汁递给谢道婳。笑着言道:“喝药吧。”
闻到这股恶臭的药味,谢道婳立马屏住呼吸,摇头拒绝:“我已经没事了。这药不喝也罢。”
“乖,把药喝了。”王衍之像哄孩子一样,将药碗递到她面前。
谢道婳挪了挪身子,扭头避开这碗药。
王衍之忽地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迅速圈住她的腰。
他笑如春光,眼眸灿若繁星,声音温柔地言道:“莫要乱动,若是洒了还得重新熬药。”
看来这药非喝不可。
本想推开他的谢道婳,放弃了挣扎。她一脸痛苦,伸手将这碗药拿过来,另一手捏着鼻子,快速给自己灌下去。
王衍之眉眼含笑看着她喝药。等她喝完,不知从哪变出甘蜜丸,塞到她的口中。
谢道婳刚放下碗,皱着眉头。没想到王衍之会突然往她嘴里塞东西,她下意识咬住,咬到了他的手指。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舌头舔了舔口中的手指。
眼眸深邃地看着她,王衍之笑着问道:“甜吗?”
自己竟然舔了他的手指!
谢道婳面色惊愕,赶紧别开头,将王衍之的手弄走。
嚼了嚼甘蜜丸,口中的苦味顿时减淡许多。
王衍之笑意不减,继续问道:“甜吗?”
谢道婳没有多想,点了点头,问道:“还有吗?”
王衍之满意一笑,拿出另一颗甘蜜丸,喂给她。
谢道婳想接过来,他动作太快,直接递到了她的嘴唇边。谢道婳只能张口,咬住这颗甘蜜丸。
阿南站在一旁,感到不自在。
“郎君。”
阿北没想到洗干净的少年,五官不错。尤其是那双时凤眼,眼眸清冷贵气。只是脸上有青紫伤痕,影响了颜值。
他告诉对方:“郎君喜欢美人。以你的相貌,可以留在院子里。”
少年没有说话。
“随我来。”阿北带他去客居见谢道婳。
此时,王衍之已经放开了谢道婳。
“晚膳用了吗?”谢道婳坐好,问他。
王衍之摇头:“在等你。”
今日在陆家,谢道婳没吃什么东西。她早就饿了。开口吩咐阿南:“准备晚膳,清淡一些。另外准备一份绿豆汤。”
说话的时候,谢道婳看向王衍之。
好看的墨眉挑了挑,王衍之笑意深深地看着她。
“遵命。”
阿南离开屋子。看到阿北领着一名五官俊朗的少年走进院子里,他好奇地问道:“他是?”
“回来时在路上捡的人。”阿北告诉阿南。
阿南颔首,没有问下去。离开客居,去准备晚膳。
听到脚步声,谢道婳与王衍之望向门口。
见阿北领着一位少年走进来,王衍之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余光瞥向谢道婳,见她一脸认真地在打量对方。王衍之拿起茶壶,给她倒茶。手忽然一抖,茶壶掉下来。
这动静,引起谢道婳的关注。
她盯着王衍之的手,出声问道:“没事吧?”
王衍之摇头。
茶水从食案上流下来,滴落到谢道婳的下裳。
谢道婳没有在意,盯着王衍之手背上的伤口,轻声问道:“今日可有涂药?”
今日离开时,她将药膏放在案上。以为王衍之醒来见到,便会涂药。
“没有。”
王衍之的话音刚落,他的手被谢道婳抓住了。
另一只手拿起案上的药膏,谢道婳动作轻柔地帮他涂药。
少年目光深邃地盯着他们。
进屋后,他被王衍之的容色惊艳到了。
在茶壶掉下来后,便蓦然回神。
现在看到谢道婳如此温柔地帮他上药,少年抿着嘴角,心情复杂。
帮王衍之涂完药,谢道婳转头看向少年,开口问他:“如何称呼?”
少年张了张口,发出暗哑的声音。“王鸿。”
谢道婳言道:“可愿意留在我身边?”
王鸿不假思索,直接点头:“愿意!”
王衍之看着谢道婳,却说道:“谢家还缺仆人?”
阿南已经脱鞋入席,收拾食案。见谢道婳的下裳被弄湿了,对她说道:“郎君先去沐浴?”
谢道婳颔首。没有回答王衍之的问题,她吩咐阿南:“收拾完这里,带他去休息。”
“遵命。”阿南点头。
见她走出屋子,王鸿跟出去。
眼睛微微一眯,王衍之脸上的淡笑没有了。
看到王鸿跟出来,谢道婳告诉他:“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说完,她朝澡屋走去。
王鸿欲言又止,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的背影。
阿南已经擦干净食案跟草席,穿好鞋子,从屋里走出来,对王鸿说道:“随我来。”
将王鸿带到另一间空房安置后,阿南准备离开。
王鸿忽然问道:“那位郎君是谁?”
阿南以为他在问谢道婳,回答道:“是你日后的主子。”
王鸿惊愕,方才看到谢道婳如此关怀王衍之,他对他们的关系已经有猜测。得到确认,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见他没话要说了,阿南转身离开。
王鸿关上屋门后,站着发呆。
他乃太原王氏嫡子,太原王氏的祖先与琅琊王氏的祖先两百年前是兄弟。中原未乱之前,琅琊王氏在洛阳的地位比不上太原王氏。因扶持元帝建立新政权,琅琊王氏登峰造极,成为第一门阀。而太原王氏因为迟迟不过江,门第衰落。这些年,北方越来越乱,前两年,王鸿的父亲做了个决定,离开太原,去建□□活。
不料,渡江前爆发时疫。王氏许多人染上时疫,其中就有王鸿的父亲。其父不愿意让太原王氏灭绝,狠心让王鸿承担一族重任,抛弃他们这些染病的族人,带着没有染病的族人继续上路。
王鸿含泪带着族人上路后,路过义阳时,曾到谢家拜访。当时谢道婳身穿齐胸衫裙,款式独特。笑靥如花,在院中荡秋千。虽之匆匆一面,王鸿却印象深刻。再次见面,她一身儿郎装扮,风流俊逸。让他惊讶。
想起后来的遭遇,王鸿双手攥成拳头,脸色阴沉。
洗完澡,谢道婳回到屋内。
阿南已经将晚膳送过来了,正盖着保温。
看到她回来了,阿南说道:“郎君试试,若是凉了,小奴拿去热一热。”
谢道婳入席坐下,看向王衍之:“还不用膳?”
“等你。”王衍之将竹书放下。
阿南将饭菜揭开。
谢道婳将那碗绿豆汤放到王衍之的面前。
王衍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谢道婳认真地说道:“良医说吃绿豆能消热,多吃一些。”
“好。”王衍之笑着颔首。
一顿饭吃完,谢道婳一直没有开口提王鸿的事情。
王衍之开口问道:“王鸿何许人?”
谢道婳摇头:“路上看到他被人殴打,便将他带回来了。”
王衍之笑若春风,缓缓伸出手,撩起谢道婳的一缕青丝,在指尖把玩。
“原来这世上当真有神仙。”
他声音轻柔,语速缓慢。
谢道婳愣了一下,目光疑惑地看着他。
眉眼柔情似水,笑意深深地看着她,王衍之徐徐言道:“若不是神仙,岂会如此好心,处处救人。”
反应过来,谢道婳告诉他:“士族掌握着最好的资源,有救济弱者的能力,本就该兼济天下。”
如水澄澈的眼眸,深邃地凝视着她。王衍之轻笑一声,语气漫不经心地言道:“若是士族都有此悟性,何至于有诸多可怜人。”
闻言,谢道婳目光诧异地看着王衍之。
在这个士族当权的时代,各大世家只想着如何提高自家门阀地位,维护本族利益,根本不在乎普通百姓的死活。
极少有人会批判士族,同情百姓。
谢道婳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开口对王衍之说道:“若有朝一日,我手握大权,必定改变社会风气。”
说完这话,谢道婳目光灼灼地盯着王衍之。心里猜测,王衍之会嘲笑她异想天开。
然而,谢道婳却猜错了。
王衍之笑着言道:“当你有对抗众士族的能力时,便能改变一切。”
谢道婳心情激动,抓着他的手,诧异地问道:“你不觉得我的想法很可笑?”
一个女子,有如此野心,其他人必定觉得她是个疯子。而王衍之却一点都不惊讶。
王衍之看着握在一起的手,缓缓言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有何可笑?”
谢道婳神色惊喜,眼眸明亮地看着他,仿佛遇到了知己。
“王石斗富,肉食案,美人盂、金埒……这些才可笑。”
王衍之声音低沉。此时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深不可测,令人看不懂。
谢道婳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在这时代竟然会有人唾弃士族奢靡风气。
王石斗富,是前朝王恺与石崇为了争面子,一个用糖水洗锅,另一个就用蜡烛当柴烧。布料中,唯有紫色最难染出来,朝中只有二品高官的金印才能系紫色丝带。王恺拿紫丝做了四十里的步障,石崇就做五十里的紫丝步障。二人各种奢靡攀比。
肉食案,便是美人手捧菜肴为食案,直到用餐之人吃饱,美人才能退下。美人盂更恶心,吐痰的时候,让美人用双手来接。
士族为炫耀家底丰厚,以金砖铺地,垒墙。更甚者,用花椒树的花朵为颜料粉刷墙壁。要知道,只有西汉皇后居住的椒房殿才如此。昔日皇族才能拥有最好的东西,如今是士族在掌握最好的资源。
对于士族而言,如此种种奢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众人醉生梦死,沉迷其中。
自小生活在奢靡环境中,王衍之厌恶极了这病态的风气。
谢道婳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难得遇到如此清醒的人。她开心地言道:“你可愿与我一同改变这些奇葩风气?”
王衍之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他不是没有想过改变,只是想法刚冒出来,便打消了。想要改变社会风气,并非易事。
没想到,这个女郎想法如此伟大。邀请他一同改变社会。
见他不说话,谢道婳心里有些紧张。
倏然一笑,王衍之抬起另一只手,握住谢道婳的手。
“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