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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在而不知 ...

  •   次日,许良卿上朝后,接到一只鸽子的来信,姜雪说对这案子感兴趣,去看看。

      一夜之间,新娘子跑了的事在大街小巷谈论。有说新娘子外面有人了跟着情郎跑的,有人说早知道那家女人不正经。还有说新郎是暴力狂,把新娘打死了藏起来。
      姜雪正吃着面饼,耳朵受到亿点伤害。

      张府把家翻了个底朝天,把新娘认识的人一一调查,都无果。
      新郎在街上郁郁寡欢,疯了似的,见到身影差不多的,就抓住人家,待看清不是,眼里的亮光灭了。一寸寸斩灭希望,七嘴八舌的人停下口器,投去的目光带有怜悯。
      她沿着路走几遍,依旧没摸透采花贼的心思。

      院墙上的漆雪白,是新刷上去的,这里的习俗是,结婚时要把家重新粉刷一遍。蔷薇花被踩了一地,血迹已干涸,夏日把地晒得干裂。
      听官府说,这不是第一起,还有几起发生在别的地方,作案手法一致,应该为同一人所为。

      临近的陵城派来捕快,见到姜雪,曾听过她是事迹,遮不住地钦佩。
      “您好生面熟?”
      她心虚地瞪大眼睛,她总是到一处换一副容貌,这一次她用得是真面目,“把事情仔细说说?”这位是她探案时经常打交道的主。心思敏锐,不过有时候,容易看歪。

      “在我们那连发生两起,也是新娘子被带走,拖拽痕迹到院墙,没有血迹。也没人发现,其实,外面也有行人,背着新娘子这么大的目标,很难不被瞧见,可愣是没人瞧见。小的想,他可能就住附近。第三次,我们假装举行婚礼,我当新娘,不过应是被谁泄露出去了,他没来。”
      姜雪沉吟,“你带我去那两个地方。”

      上官马骑得飞快,很快到地方,太阳毒热,面具沾在脸上,有些发痒。她专注扫着院子,回去时,天色半黑,上官走慢了些,天凉快,心中有了思路,倒也轻松了些。
      “不知为什么,看到你就想起一个故人,我那小跟班拿了两个月工资后就失踪了。”
      听到跟班,她郁闷得要吐血。
      “其实,她是个姑娘,整日装成个男的,怕被人歹思,我们整个衙门的人都能看出来。就是没说透。”
      姜雪想到许良卿,对自己的装扮技能再次起疑,“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上官看姜雪对这话感兴趣,神秘一笑,吊足了胃口,“细枝末节!做捕快这一行的,最喜欢探究了,她为什么穿的总比别人厚?为什么不跟别人一道上厕所?检验尸体时,脸红,讨厌肢体接触。这些,分开来可以解释人的某种‘变态’,合到一起就起疑了。我和兄弟们观察一个月,确定她是个女娃子。”
      “厉害。”姜雪莞尔,上官看那浅浅笑容,呆了一瞬。

      她想起衙门汉子们的360度大转弯,搬尸体的活不让她做了,时不时拉个家常,她对他们笑的时候,他们常抱住脸蛋,现在想来,是害羞。
      这不戳破倒真是温柔。她心里涌上暖流。

      思绪很快回到正事上,照目前的形势,凶手一时半会很难抓住,他的再次现身定是又有人失踪,而通过这几次作案地点她发现刚好汇成半个心形,下一个地点是皇城,姜雪不想再增加牺牲,她决定以身犯险,“上官,你去查查皇城最近有没有要成亲的?和他们商议一下,我去冒充新娘,上次还缺了几样,灯笼,粉刷院墙,要做得和真的一模一样,凶手说不定是从事这职业的。”

      “不行!”许良卿立刻反对,话出口又松了下,“我……当新娘。”
      姜雪膛目结舌,“王要是出了事我十个脑袋也担不起。”
      “那就随便找个人,反正你不行。”
      “就让我去吧,你派些高手,在暗处看着呢?能有什么危险。”语气撒娇,许良卿哼了一声,甩袖欲走。
      “什么时候?”
      姜雪犹豫了一下,“大后天。”

      次日晚。
      她只换了发饰和衣服,行礼拜堂是另一个姑娘,她安坐在床沿,手指绞着红帕子。
      门口两人昏昏欲睡,一个姑娘走来,“我家夫人给小姐送了东西。”面容羞赧,一猜猜到是什么,她了然地点头,不再困了,脑子里是淡淡的春色。

      上官躲在床下,只能看到一双脚。姜雪脚向左扭,示意别轻举妄动。
      一阵香扑来,迅速捂住鼻,阵阵晕眩。他死命咬住嘴唇,爬出来,那姑娘戴着面纱,看到人吓了一跳。定神看他虚弱的样子讥讽一笑,拉着新娘向窗边拖。
      姜雪千算万算未料到这招,浑身软倒,许良卿突然冒出,使尽力气靠近她,两手交握,一只脚狠狠撵上去。
      他们发不出声音,两双眼睛写着许多,又像白纸似的纯粹热烈,就这样静静看着,时光给他们残酷的静好。

      姜雪松了手,那女人歹毒地又洒下白粉,嘿嘿笑着,“这还真好用!”整个屋子的人都软倒,她戴着特制的面具,得以不受其害。
      姜雪被拉着走出院子,到了院墙,手脚缚住,嘴堵住。
      醒来时,发现所处之地极其狭窄,右侧有极细的孔眼,四周是冰凉的土灰,姜雪心中发凉,想到许良卿更是自责,不知道他如何了,那些白粉是什么东西,洒在他身上。

      自己被绑得结实,药劲没过,再加上没用餐,只会越来越无力,最终活活饿死。
      她不禁好笑,在心里狠狠地讥讽自己,每次觉得要死都是饿导致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这次不禁丢了鞋,把命也丢进去了,还有许良卿,老天保佑,我活了两个时代死了不可惜,让他长命百岁吧!

      想着想着,睡着了,再醒来时,黑漆漆的,有一串脚步声。
      “说,你把人藏哪儿了?”是他的声音,姜雪陡得睁大眼睛。
      “哈哈哈。”那女人疯笑,充斥着癫狂和歇斯底里,声音扯着喉咙,“我要你们爱而不得,在而不知,生生错过,就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死去吧!”
      “哈哈……”周围一颤,姜雪觉得那震动和院墙融为一体,那女人撞墙死了。
      “找,把整个镇子掀起来也要找到她!”
      夜重归为宁寂。

      姜雪现在才发现,院墙边是人们喜欢歇脚聊天的好去处,她听到那个女人的故事。
      新婚之夜跟情夫私奔,被新郎抓到,要把他俩打死,情夫死死护住她,自己被打死了,那新郎另娶新欢。而她为父母亲人所鄙视,无家可归,名声被邻人传臭了,无业可操。
      这女人,可怜,更可恨!凭什么报复无辜的人,以为世上的人都一样恶?!
      她眼睛半阖,太阳出来了,她快没力气思考了。

      她的尸体日后会不会成为古董,掀起一桩陈年旧案。她提着精神,不想错过生命每一秒。
      “姜雪!你在哪儿?姜雪!”
      “你在哪儿?”
      那声音充满痛楚和绝望,我在这儿,就在你眼前,她在心里喊。
      男人一遍遍喊着,姜雪眼睛贴着小孔,不舍得去眨动,她想,死的时候最后一眼是他也算老天眷顾了。
      傍晚,他走过来,倚在墙上,发呆看着残留的拖拽痕迹。

      姜雪觉得自己能感受到男人的体温,她在脑海里描摹男人的背影,全当消除这几厘米的距离,和他来个背后拥抱。她快不行了,这样间接靠着他的背死去也挺好的。
      过往的恩怨在这一刻统统放下,恼恨自己之前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过去,你以为自己有多少时间去别扭?
      唉。她从喉间发出极轻的叹息,什么知足,她不甘心呐。

      “我曾以为一切还来得及,耐心等你敞开心扉,放下过去,打我骂我一顿,我还有好多想和你一起要做的事,姜雪,你一定要活着,你一定要活着……”
      许良卿念许多遍,心口千刀万剐,忍不住大喊:“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
      他重重地倚在墙上,姜雪听到他的呼吸声,她嗅到微弱的生机,头使劲磕碰墙,侧脸血肉模糊,你一定要听到。
      男人的呼吸更清晰了些,他突然不说话,过了会儿,颤抖地说:“姜雪?是你吗?”他贴着墙,发现由于刚才的撞击,这一块掉下许多材料,露出的质地明显不同其他,掏出剑,小心地划,过程中,他紧张得要忘记呼吸。
      他沿着边缘,划开小块,窥到里面,欣喜悲痛交织,一个大男人,忍不住哽咽,又哭又笑的。
      姜雪意识的最后一幕就是他矛盾的表情,她欲逗他,真是,做这样的表情还这么好看。
      她再也不要看许良卿有这样的表情。

      他一边喊着人,一边焦急地把周围扒开,用手掰,指甲断裂,手上弄得满是伤痕。终于腾得空间,小心把她抱出来,用力抱住,再不想放开。
      松绑,布条拿开,发现一向要强的女人是这样小小一团,她已昏了过去,浑身冰凉。
      “来人!”他吼叫着,声音颤抖着,耳朵贴近姜雪的胸口,听到微弱的心跳,他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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