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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恩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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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稹满脸堆着笑,仔细留意着堂内二人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首辅大人忽然造访元府,不出意外就是来见他的,但看这一屋子的金银绸缎,元稹不觉得自己会有这么大的脸面。幸好他来之前让下人去往万福堂通禀了一声,这会儿母亲想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的母亲虽说是乐安侯的外室所出,但好歹也是乐安侯的女儿,身份地位就是非同常人。如今邬大人以豪礼登门,八成是来看母亲的。
那边,沈启棠早已随意坐下,邬景年拱手回礼道:“不知元四姑娘可在府上?”
元稹一愣,心里的疑惑脱口而出:“元四姑娘?”
“对啊。”沈启棠闻过手上的茶水之后就没打算喝,当着元稹的面,他毫不掩饰嫌弃的表情,重新将茶盏放回到桌上。
元稹老脸一红,似怒似羞,这沈二公子也太张狂了,就算喝不惯府上的茶水,也没必要这么嫌弃。周氏让下人们泡的是府上顶好的茶叶,他平时都是省着喝的,没料想到了沈启棠这却是难以下咽。
元稹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却依旧恭敬无比:“邬大人说的可是小女元茗?”
邬景年长身玉立,淡淡回道:“正是。”
两旁倒水的丫鬟们魔怔了似的,眼神不停的在邬景年和沈启棠身上打圈圈,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下子见到如此俊美玉郎,难免失了礼仪。
元稹没注意到这些,听到首辅大人说要见的是元茗,想到那死丫头此时还在祠堂里罚过,大冬天里他的额上竟生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元四姑娘不在府上?”沈启棠靠在圈椅里发问,长辈没坐晚辈却坐得自在,的确是没规矩。
元稹此时却顾不得这些,艰难开口说道:“小女......在府上。”
“那可否请元大人将四小姐唤出,沈二公子有事要向四小姐表示感谢。”邬景年说完觑了沈启棠一眼。
沈启棠很识时务,连忙起身道:“元大人快将四小姐请出来吧,我好当面感谢。”
“这......”元稹直犯怵,这两人若是看到元茗此时的模样,不知会不会怪罪于他这个父亲。
此时,从堂外走进来一人,那人锦衣银发,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的皱纹都挤在一团,竟不好看出本身模样来:“老身来迟,邬大人想必等了许久。”
沈启棠真得是不耐烦了,左等右等不见元茗,却等来个老婆子。他笑得阴恻恻的,语气不善道:“元大人,还不快将四小姐请出来!”
“四小姐?”元老夫人拄着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下站定,蓦然听到沈启棠说的这句话,转而看向元稹:“这是怎么回事!?”
首辅大人来元府,不是来拜访她,也不是来见她儿子,而是来看那孽畜的?
元稹也是没想到,那死丫头怎么会跟首辅大人扯上关系,还成了沈二公子点名要感谢的人。他用袖袍擦了擦额上的汗,正要跟老母亲说点什么。不料此时桃红匆匆忙忙跑过来,看到堂内的元稹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一般。
“老爷快去看看吧!姑娘跪了一夜,方才突然晕倒了,奴婢怎么叫都叫不醒。”
沈启棠自然是认识桃红的,惊讶道:“元大人,我没听错吧,你让我沈国公府的恩人跪了一夜?”
昨日,起初沈启棠听桃红说元茗那样回家会被元稹打死,他还不信,这下子他是信了,这元稹看来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儿啊。
“没有没有。”元稹欲哭无泪,赶紧朝邬景年摆手道:“首辅大人你听我说啊。”
邬景年并没有打算听元稹的解释,他转身吩咐阿瑾去请大夫,命桃红带众人去元府祠堂。桃红知道他是权势滔天的当今首辅,见老爷白着一张脸没有表态,低声应下,匆匆带众人去往祠堂。
元府祠堂就在两棵百年老榕树后面,越往里走便愈发安静,邬景年命两名丫鬟进去将人扶出来。
桃红赶紧将那丫鬟拦下,说自己力气大,完全可以将人扶出来。
祠堂里,元茗粉唇紧抿,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甚是平静,即便已经跪了一夜,可她此时的姿势依旧如初,单薄的脊背笔直,膝盖早已跪到麻木。她在用身体的疼痛惩罚自己,谨记此次教训,日后绝对不能再这样冒失行事。
急匆匆跑进来的桃红却没有那么淡定。
“小姐!”
“父亲可是来了?”
桃红点头,面上却无喜色。
“可是出了什么事?”元茗自然察觉到了,气若游丝的问道。
“小姐,老爷是来了,可首辅大人和那个沈二公子也来了。那沈二公子还说小姐你是沈国公府的恩人。”
昨晚事情出了岔子之后,元茗把那两人要登门道歉的事也给忘了,她细细问道:“那二人此时也在祠堂外?”
“在呢,小姐我们要怎么办?还要装晕吗?”
元茗摇头,本来装晕就是为了引元稹过来,现在不仅元稹来了,连那两位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自然不用再装。
“桃红,扶我起来。”元茗踉跄着起身。
祠堂外,众人都各怀心思的等着。沈启棠是个急性子,他往上撸着袖袍就要进去帮忙扶人,邬景年抬手拦住了他。沈启棠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祠堂门口处,元茗在丫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邬景年微眯眼,看到了女子白皙脸庞上清晰的巴掌印。
元稹扭头看了一眼邬景年,吓得身子一抖,赶紧走到元茗跟前嘘寒问暖。
邬景年再次开口:“大夫已到,元大人不如将四姑娘带回房。”
“好好。”元稹连连点头,唯唯诺诺的应道。
湘雨阁,大夫在房里给元茗诊治,众人都在院子里等候。沈启棠招呼府里的下人们将带来的薄礼都堆放在院里,元老夫人跟着众人从祠堂再到湘雨阁,早已体力不支。
她平复着呼吸,端着姿态问道:“不知沈二公子究竟是因何故来我元府,还特意带礼来见四丫头?”
沈启棠暗自嗤笑,这元老夫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想了想昨日商量好的说辞道:“我昨日带侄子上街,侄子年幼,差点被马车撞到,幸得府上四姑娘出手相救,我祖母这才命我带薄礼前来。却没想到,元府是这样养女儿的。”
沈启棠话里有话:“元大人,听说你任职户部右侍郎已有数十载,我前些日子还见了户部尚书裘大人,也不知裘大人对元大人这养女儿的方法感不感兴趣?”
元老夫人和元稹的脸色都是一白,现在元府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元稹的官位,他做梦都想往上再爬,要是此时断送了仕途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元老夫人在寒风中白着脸,再也不敢摆架子,苦苦哀求着说道:“原是这四丫头之前就因为私见外男被他父亲禁足过,昨日又回来的那样晚,我们并不知情是因为救了沈国公府家的小公子才耽搁了时间,这才处罚她跪了祠堂,还望邬大人和沈二公子可以体谅一二。”
“之前私见外男?”邬景年突然开口。
“对。”元稹连忙应道:“这也是我元府家丑,也不好拿出来说得太详细,之前四丫头就因为出府见左侍郎家的大公子才不慎落水的。”
左侍郎家大公子?邬景年不再言语。
一旁的沈启棠却道:“这是你们元府的家事,但现在元四姑娘是我沈国公府的恩人,她要是在元府过得好,我跟邬大人自然也不会多嘴,你说是不是元大人?”
“是是,沈二公子说得极是。”元稹赶忙应声,现在沈启棠让他往东,他是绝对不敢往西的。
没过多久,大夫从屋里出来,简单说了一下元茗的病情。邬景年和沈启棠听完之后也不好再待下去,两人准备告辞离开。
这时,元茗脸色苍白的从屋里走出来,因着膝盖上的疼痛,女子细眉紧蹙,眉眼耷拉,惹人怜惜。
她艰难福身。“元茗出来送送二位,劳累二位今日登门。”
邬景年看了她一眼,道:“四姑娘且好好养伤,腊月初八圣上会设宴,众侯爷都会携家眷前往,四姑娘若是想去,便提前跟我说一声。”
这才是邬景年今日前来准备的赔罪礼,他知她所要,给她便是。
圣上设宴,到时候宣平候定会携家眷前往。
元茗的杏眸倏尔一亮,却在触及元稹和老夫人探寻的目光时不动声色地低下了头,但这变化却被邬景年完全看到。
“回大人,此事还需与父亲商议,明日给大人回复,可好?”元茗重新抬起头,那双水灵却勾人的杏眸里倒影出邬景年的身形。
邬景年看过去,只道一声好,又很快收回目光。
元稹亲自将两人送到府门口,战战兢兢了一路,看到两人坐马车离开,方才长吁了一口气。他又匆忙折返回湘雨阁,元稹有太多疑惑要问问他的四女儿。
屋里,元老夫人没好气的冷哼一声,看着床上坐着元茗问道:“你之前可认识首辅大人和那个沈二公子?”
元茗虚弱的靠在床头,乖巧答道:“不曾认识。”
“你是我元府的女儿,要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能救下沈国公家的小公子,那是你的福气,也是元府的福气,以后在那二位面前,要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你可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