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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三春尽》 第六章
      发文时间: 10/08 2009
      第六章

      韩雍心中好笑,却故作正经的说道,‘若是受罚的时候,你来宫门前替我便好了,如今说这些,哪里还来得及。’
      古嘉便伸出手来紧紧的抱著他,发誓般的说道,‘以後再不许永熙离开我!’
      韩雍心中微微的震动,静了半晌,才笑著说道,‘打得厉害麽?我也瞧不见。’
      古嘉又哭了起来,说,‘我看看。’
      韩雍便笑个不停,说,‘刚上了药,看什麽。’
      古嘉眼睛红红的,生气的看著他说道,‘我要看看他把永熙打成了什麽样子,下次他再敢来缠永熙,我一定不放过他。’
      韩雍终於失笑起来,说,‘那你倒是要仔细的同我说说,究竟怎麽个不放过他?’
      古嘉磨磨牙,气鼓鼓的说道,‘等我把你身边这些坏东西都一起都吃下肚子去,他就再不能把永熙叫到宫里欺负永熙了!’
      韩雍这时怔了一下,却仍旧笑著问他道,‘这与景晟又有什麽干系?’
      古嘉僵了一下,很是懊悔的闭紧了嘴巴。
      韩雍慢慢的收起了笑意,轻声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怎麽不肯告诉我?’
      古嘉似乎都不敢抬头看著他,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想些什麽,韩雍伸出手去,温柔的抚著他的头发,说,‘还是不想告诉我麽?’
      古嘉偷偷的看他,犹豫了很久,才低声的说道,‘我是吃了那个坏东西才知道的。’
      韩雍点了点头,伸手捉住古嘉的手,才又问他,‘那与景晟又有什麽干系?’
      古嘉飞快的瞥他一眼,然後低下头去,声音很小的说道,‘起初的时候,很难吃。’
      韩雍虽然不明白他为什麽突然提起这个,却也只是默默的点头。
      古嘉的头垂得更低,轻声的说道,‘可後来,就很甜,很好吃,我就,就吃了很多⋯⋯’
      韩雍听得心里就是一沈,却不便开口发问,只好等古嘉继续说下去。
      古嘉小声的说道,‘我吃了那些,就知道⋯⋯知道永熙对他很好,知道永熙为他做了很多事,可他都不知道,还⋯⋯’古嘉说到这里,咬住嘴唇不肯再说了,只是很难过的看著他。
      韩雍终於吃惊了,想,难道是吃了景晟的魂,晓得了我当年做下的事不成?却不动声色的笑著问他,‘那你倒是说说,我都为他做了些什麽事?’
      古嘉撅著嘴不肯说,过了半晌,却又委屈又生气的说道,‘他叫你永熙,你就看著他那样笑,你都没有对我那样笑过。’
      韩雍听得好笑,可转念一想,却觉得不大对。景晟年幼的时候只晓得叫他哥哥,何曾叫过他永熙?这样唤他的,也只有如今宫里住著的那个了。
      韩雍想起在平陵时自己心中生出的那个荒唐念头,竟然有些怕了起来,便忍不住问他,‘你说你都知道了,我却不信。那你倒是同我说说,景晟他是什麽模样?多大的岁数?’
      古嘉见他似乎不信,便不服气起来,说,‘他穿得一身明黄,比永熙小很多,还有点儿象永熙,可还要永熙跪他,真是可恨!’
      韩雍惊的站了起来,仿佛被人猛得掴了一掌似的,脑袋里只是嗡嗡作响,竟然听不到古嘉又说了些什麽。
      幼童的生魂是不会长大的,况且当年又被他施了法术,封在平陵。
      古嘉如今形容出来的,却真真切切的是宫里的景晟,他在平陵时便有些疑心,怕是景晟如今身上的那一份怨魂还是不肯将他放过,要与他寻仇。只是那时毕竟还不肯深究,眼下一一想来,便觉得心惊不已,不过片刻,身上的衣裳便被冷汗浸湿了。
      他当年强把古嘉的魂魄与景晟的一份生魂合在一处,只是想著多少能保住些景晟,又怕日後生出事端,才把其余的生魂封在泥阿福中,又在景晟身上也下了咒。
      景晟宫里养著那些和尚道士,若说没一个瞧得出景晟身上有所古怪,他却也未必就能深信。龙兴大和尚虽然时常的赞他法术,却难保山外再无青山。况且宫里的内侍不也说了麽,他在宫里的时候,景晟也常常召那道士相见,不知是商议何事。
      韩雍想到这里,不免後怕不已,若是景晟知晓了真相,便是打他一百杖也未必嫌轻。可他忍不住又想,景晟毕竟是皇帝,年纪又小,在宫里时我写那两个字回他,他终究是觉著羞辱,怕还是为了这个打得我。
      他在这里心烦意乱的想了半晌,全然不顾身旁的古嘉。古嘉见他出了神,红著眼眶,象猫一样的弓下身来蹭著他的脸,很委屈的说道,‘他都把你打成这样,为什麽还要想他?永熙想想我好不好,哪怕想一下也好啊。’

      韩雍见他难过,便打趣般的反问他道,‘我是在想他做什麽要打我,你又不曾打我,我想你做什麽?’
      古嘉咬了咬嘴唇,闷闷的说道,‘那,我也舍不得打你。’
      韩雍凝神的看了一阵儿,才轻声的说道,‘我倒是很羡慕你。’
      古嘉咦了一声,迷惑不解的看著他。
      韩雍叹了一声,故意说道,‘你心里总不会想得那麽多。便是想到什麽,也就径自去做了,多麽好。’
      古嘉的脸微微的红了,却抿著唇不说话。
      韩雍瞧著他微微的笑,想,也不知道他究竟晓得多少,只是看方才的情形,他却还是不愿同我多说,便有心要引他说话。
      只是毕竟觉得好笑,想,他也会瞒著我。

      韩雍轻轻的拍手,便有侍从进来,韩雍便吩咐下去,说,‘去取皇上赐我的年年春来。’
      侍从便出去了,不过片刻,几个下人端著酒果点心上来,韩复也跟进来,劝他说,‘你伤还未好⋯⋯’
      韩雍轻轻的摆手,笑著说道,‘我自有用处,你们摆好了便下去罢。’
      韩复看了看古嘉,便心中了然,吩咐那些下人换了两个大些的玛瑙杯,才又问他,‘三爷要吃些粥麽?’
      韩雍便说,‘你吩咐著去弄罢,我迟些再叫人去取。’
      韩复便下去了,韩雍唤古嘉走近,便说,‘你倒些这个尝尝。’
      古嘉似乎觉著糊涂,却还是听话的倒了满杯,喝了一口,便惊奇的说道,‘甜的!’然後把杯递到他面前,殷勤的说道,‘永熙也喝。’
      韩雍微笑起来,说,‘我身上有伤,不能喝酒,你若是喜欢,便多喝些,陪著我些,我痛得睡不成了。’
      古嘉喔了一声,果然一气喝了许多,然後双手握著杯坐在他身旁,眼也不眨的只是看他著他。
      韩雍见他的脸颊泛红,神态天真,倒是十分可爱,便想,他若不是个傻子,如今这岁数,怕也该娶妻生子了,实在是我对他不住。
      便同他说道,‘这是果子酒,多喝些也不会伤身,你若是喜欢,日後只管朝他们要便是。’
      古嘉脸红红的,抓著韩雍的手,小声的嘟囔著,‘这麽好喝的东西,他要是不打永熙,永熙也能喝啦。真是可恨得很。’
      韩雍便哄他说,‘我时常喝的,不然怎麽知道你会喜欢?’古嘉果然听得欢喜起来,眼睛一闪一闪的看著他,韩雍忍不住微笑,又说,‘再吃些点心。’便挑了块糯甜的给他,古嘉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著急的同他献宝,连忙的说道,‘好吃,永熙,这个也好吃!’
      古嘉吃了阵儿点心,又觉得渴似的,也不必韩雍劝他,自己便抱著玛瑙杯又喝了许多。
      韩雍见他的脸越来越红,眼神也有些迷离的样子,便好笑的拉了他一下,说,‘你坐过来些。’
      古嘉连走路都有些不稳,差点儿栽到他的怀里,韩雍扶著他坐好,才笑著问他,‘还看得清我是哪个麽?’
      古嘉笑嘻嘻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亲昵的说道,‘是永熙!’
      韩雍便任由他搂住,心里却想,果然醉了。
      这果酒虽然香甜,却是十分的醇厚,他也曾经吃过这酒的亏,贪它甜美所以喝了许多,结果在宫里烂醉了数日,又被御史弹劾,说他君前失仪,实是大不敬之罪,要仗责於他,景晟却不肯治他的罪,最终便不了了之了。
      只是日後再有小宴入宫,韩雍便不敢贪杯,任是景晟如何劝说也无用,後来景晟便也没了法子,只好说,‘你不敢在我这里喝,便在自己府里喝罢,这酒倒是好的,便是醉得厉害了,醒来也不至於头痛。’於是年年都赏赐他。只是他喝是喝过了,却还不晓得叫什麽,等到宫里著人送来的时候,才看到景晟亲笔写著‘年年春’三个字,他便忍不住微笑,想,倒是不辜负这样一个好名字。只是仍旧不敢多喝。

      韩雍拉古嘉坐在身旁,见他只是眼也不眨的看著自己,便笑了起来,说,‘看我怎得?’
      古嘉脸红起来,小声的说,‘看永熙实在好看。’
      韩雍愣了一下,不免想起景晟在平陵时说的话来,心中竟有些怅然。
      古嘉不满起来,伸手去摸韩雍的脸,抱怨般的说道,‘永熙都不看我。’
      韩雍微微的惊讶,唇边却不免露出一丝笑意,问古嘉,‘你倒怪起我来?你倒是同我说,究竟瞒了永熙什麽,怎麽不肯告诉他知道?’

      古嘉紧紧的抿著唇,一张脸憋得通红,韩雍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转过身去背对著他,低声的说道,‘你若是实在不肯说,也就算了。’
      古嘉见他不再理睬自己,难过的几乎要哭,却只是努力的忍著,十分不情愿的同他小声的说道,‘他很喜欢永熙。’
      韩雍惊讶的转过身去看他,原本以为是多麽要不得的事,却不想是这个,便淡淡的说道,‘若是说这件事,我倒是知道的。’
      古嘉听他这样答,又吃惊又焦急,眼中满是泪水,紧紧的看著他大声的说道,‘可我比他更喜欢永熙,非常非常的喜欢!我会保护永熙,我会好好的看著永熙,我才不象他,为了把永熙留在身边,舍得让金龙咬破永熙的印,还舍得把永熙打得那麽狠,还舍得让永熙头疼。要是我,永熙我都不舍得,都心疼。’
      韩雍起初听他说喜欢,也不过微笑不语罢了,只是听到後面,却忍不住皱眉,想,只怕他还是分不出怨魂与真身,所以才这样说话。便不肯信他,说,‘景晟是景晟,大阿福是大阿福,你把他们两个弄错了,以後可不许在外面说这话。’
      古嘉见他不信,委屈得很,也倔强起来,说,‘我分得清楚!我问过阿霞的,她也看过,才同我说,定是那个人趁你睡著,拿血在你那里点了一下,才点破了你的咒。他是⋯⋯’
      韩雍脸色微变,轻声的喝断了他,然後才说,‘你去门外看看,若是有人,就要他们送粥过来。’
      心中却如擂鼓一般,砰砰直跳,想,他说是景晟亲自动的手?便不肯信,暗暗的自嘲起来,若果然如他所说,那我哪里还有活路?只是这样想著,心底却慢慢的难受了起来。
      古嘉喔了一声,连忙跑出去探头去看,果然有人,便照他的话学说了一遍。
      韩雍静了片刻,才轻声的说道,‘你若是还有话要说,便附耳过来,轻声些同我说。’
      古嘉搂著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阿霞说他是真龙天子,你的法术再是高强,也是抵不过他一滴血的。还说你日日的头痛,便是他唤了那金龙来,⋯⋯’
      韩雍实在是被他呵得痒痒,便忍不住推开他,笑著说道,‘原来阿霞说什麽便是什麽,若阿霞说我也是个坏东西,你是不是也要吃了我?’
      古嘉便撅起了嘴,说,‘永熙才不坏,永熙很好很好的。就算我去问阿霞,她也会说永熙很好。’想了想,又红著脸小小声的说,‘我最喜欢永熙了。’
      韩雍见他一口一个喜欢,便忍不住要笑,问他道,‘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傻话麽?’
      古嘉用力的点头,十分认真的说道,‘古嘉喜欢永熙,很喜欢很喜欢。’
      韩雍明明知道这人不过是个魂魄不全的傻子,只是这样孩子气的话语,却被说得犹如誓言一般,让他心中也微微的震动,忍不住要想,若是真要在这里被景晟软禁一世,他怕是舍不得放古嘉走了。
      韩雍含著笑问他道, ‘那你的喜欢,又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
      古嘉见他这样问,便欢喜得很,急切的同他说道,‘就好像认得了你许久,一见著心里便十分的喜欢!’
      韩雍在心底轻叹了一声,闭上了眼,微笑著说道,‘傻孩子。你的喜欢,原来是这样的。’
      心里却想,果然如此。
      古嘉的喜欢,不过是景晟的喜欢罢了。

      如今想来,他实在不该把古嘉接来京城。古嘉生来便异於常人,景晟身体里又多是古嘉的魂魄,两人原本相隔千里,互不相干,如今离得近了,古嘉会一见他就心生欢喜,倒也不是件奇怪的事。
      总是他是思虑不周,才惹出的事端。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偏偏古嘉又吃了景晟的怨魂,这下只怕越发的不可收拾了起来。
      只是想到景晟那一夜自佛心阁出来,同他坐在船上,低声的同他说的那一番话,便微微的叹息。
      古嘉见他便欢喜,不过是因了景晟,只是景晟的喜欢,也不知是自何时而起的。

      古嘉见他心事满腹,便试探般的伸手去抚他的脸,韩雍微笑起来,说,‘我在想你方才说的话,是不是後来吃了甜的那些,便晓得他喜欢我了?’
      古嘉听他问的是这个,便装作没听到一样,拼命的低头,紧紧的咬著嘴唇不肯答他的话。
      韩雍还要问他,下人却端了粥进来,韩雍便吩咐替他也盛上,古嘉见他扶著榻边似要坐起,便慌忙的嚷道,‘永熙不要起来,’便自做主张的端著碗来喂他,韩雍哪里想到他这样笨拙可爱,倒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好,你也会伺候人了。’
      古嘉舀了一勺,然後撅著嘴轻轻的吹了吹,才小心翼翼的喂到他唇边,韩雍原本是歇靠在软榻上的,便也不起来,忍著笑将那口粥含在口中,古嘉的脸红得厉害,却只是目不转睛的盯著他看。
      韩雍任由他喂,心里却想,他吃的,怕不只是景晟的怨魂。若是景晟的魂,倒也罢了,若是别的,便真是祸事一桩。
      古嘉却不知他此时想些什麽,只是见他这样微笑的看著自己,便忍不住欢喜,眉开眼笑的看著韩雍,恨不能永生永世都这样才好。

      韩雍看著古嘉,心中却想著景晟。梅妃之事後,他便有出家避世之意,只是看著景晟年少,终究还是不忍,後来便是疏远了,见景晟少年即位,却总也放心不下,若是力所能及,便在暗中帮上一帮。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碗中的粥尚未食半,韩雍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却觉得微微的痛惜。

      韩雍受了杖刑,日日的在府里养伤,有时不免自嘲,想,景晟便是不软禁他,如今也与软禁一般无二了。
      只是韩复却说,‘三爷,皇上若是真心要打您,只怕您如今还下不了地。’
      韩雍便笑了,淡淡的说道,‘好啊,等我能走动了,便入宫去拜谢。’
      韩复不晓得他是说真说假,便有些著了急,劝他道,‘三爷,不是我多嘴,实在是您这性子,不由得皇上不气啊。’
      韩雍静了一会儿,才笑著说道,‘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
      韩复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跪下,‘三爷,您可千万别这麽说啊!’
      韩雍这才真是惊讶了,片刻之後,才笑了,说道,‘这是好事,你怕什麽?’
      心里却想,怪不得。
      韩复惴惴不安的抬头看他,韩雍便说,‘我一直想著要如何瞒他,却不曾想过,若是他知晓了,我又要如何。你替我说了,也算是替了办了一桩要紧的事。’
      韩复慌忙的叩头,说,‘三爷,这件事的口风,我是一个字都不曾露过的,都是皇上著人问你平日里吃些什麽用些什麽,不过是这些罢了啊!’
      韩雍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说,‘也难为你了。’
      他从前便觉得景晟的赏赐实在细致得过了头,想是在大臣家中都有眼线,却想不到连韩复都被他用了去。
      韩雍扶起韩复,轻声的说道,‘你若是明白我的苦心,便该将这桩事守口如瓶才是。’
      若是没有古嘉,景晟如今也不过是一具白骨,当与梅妃一共安葬在平陵才是。
      这些,实在是不该景晟知道的。

      韩复见他这样,便有些担忧,说,‘三爷,皇上他也是好意⋯⋯’
      韩雍微微的笑,说,‘你以为我说好了就去谢他的话,是说笑的麽?’
      韩复吃惊起来,也不敢再问。

      古嘉这些日子总是不离他左右,只是午後他要小睡,怕古嘉闷了起来,便叫古嘉去佛心阁去替他取几卷经。
      韩雍是想著他与沁红已是相熟,才有意支他前去,又叫他不必急著回来。只是至晚都不见古嘉回来,便有些忧心,吩咐了下人去瞧。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那人便回转来,笑著回报他道,‘三爷,好没道理,您在这里替他忧心,他却枕在沁红那丫头的腿上梦周公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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