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欢喜》pakan

1、第 1 章

　　白茅第一次见到陆新河的时候是13岁。
　　13岁正是女孩花一般的年纪，情窦初开和生理上的发育，让白茅身边的女孩满脑子都是白马王子的故事。白茅不一样，白茅每天都在为下一顿饭发愁，后妈不给饭吃，死鬼老爹从不着调，让白茅小小年纪为自己的生计发愁，但白茅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顽强生长。在白茅眼里，同村的那些整天争先扮演王子的男孩，都是屎吃多了的狗玩意儿。整天人五人六的，却从不干好事。因为白茅没有妈，受尽了他们的小把戏欺负。从撕作业本到课桌里放各种虫子，各种把戏轮番上阵，白茅也想过要反抗，但是每当对方说，你没有妈的时候，白茅就放弃了，她渐渐习惯了对方的捉弄，过了一段时间，对方觉得无趣，放弃了。白茅倒也落得清净。每天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都去山上找药草，偷偷拿回去卖给隔壁李爷爷，也能换些食物填饱肚子。李爷爷人善心好，看白茅可怜，以前也给过白茅一些零钱让她自己用，但是他发现每次给白茅的钱，就像石头落进井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后来听村口几个老妇嘴碎，才知道钱全被白茅那个恶毒后妈给拿走了。他便换了一种方式，只给白茅吃的，并且要当着他的面吃了才准回去。在李爷爷的接济下，白茅虽然因为缺衣少吃发育不良，13岁看起来像十岁，瘦瘦小小，但身子骨也算是健康。
　　陆新河就是李爷爷的外孙。李爷爷以前是村子里唯一一个中医，挣些钱把女儿送进了大学，李默莲也算争气，嫁进了城里。村里人都说，李爷爷家山沟沟里生出了金凤凰。陆新河就是李默莲的头胎。因为陆家家大业大，陆新河这个长子就格外受重视。但天不遂人愿，陆家这个长子从小就体弱多病，先天性心脏病让陆家不再寄希望于他来振兴家族。在他十岁的时候，他妈妈给他怀了个弟弟。陆妈妈不想让陆新河伤心多想，便借着调养身体为理由把他送回了乡下姥爷家。陆新河虽然年纪小，但从小就很少出门，整日在书房里看书的他，实则特别懂事。便不哭不闹地离开了陆家，去了乡下，来到了姥爷家。陆新河家世好，人也清秀斯文，一双黑色的大眼睛也是勾人心魄。村里的小姑娘们自从见过了陆新河，再也不把其他男孩当做王子。白茅也不例外，但白茅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肤浅。她不是喜欢陆新河的外表和家世，她觉得陆新河身上有一种安静的力量，那是一种可以让人安宁的力量。就像是温柔的月光轻洒大地，和煦的春风轻拂人面。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自从陆新河来了以后，白茅每天最喜欢的事，就是爬山自己家院子的围墙，看陆新河在院里葡萄藤架下读书。她偶尔还能看到陆新河拉小提琴，琴声婉转悠扬。白茅觉得，她好像除了想要活下去以外，还有了其他想要的东西。
　　白茅决定想要和陆新河套近乎，想和他说话。她每天更努力地去山上采草药，想要早点趁送草药的名义，见到陆新河。为此她更加早出晚归，后妈更是觉得抓到了她的小辫子，说她不学好。小姑娘不乖乖呆在家里，整天到处乱闯，丢了老白家的脸，白茅想反驳，但他爹正在生赌博输了的事的气，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她一顿。她爹手劲大，挨了这一顿，白茅硬是拖了半个月，伤才好了大半。白茅终于搜集够了草药，她去了李爷爷家，进门便乖巧的李爷爷长李爷爷短，李爷爷问她怎么最近没见到他，她便立马懂事地红了眼眶不说话。李爷爷看她这样子，一准是又被收拾了。虽然心疼，但也是人家家务事，只得跟她说，今天在我这里歇息吧，我孙子也没个伴陪他。一会我去跟你爸说。李爷爷说罢便出了门。白茅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客厅，她没在院子里看见陆新河，她猜陆新河应该在客厅。陆新河果然在沙发上看书，两条腿盘坐，洁白的袜子包裹着纤细的脚踝，崭新的黑色小皮鞋头朝外整齐地排列在地上。面前是一盘洗净的樱桃。白茅静悄悄地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不说话，就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陆新河书看得入迷，过了好一会才发现了屋子里还有别人。陆新河认出来了，这是那个老在院墙上偷窥他的人。他以为对方是个瘦小但胆子大的男孩，坐在那么高的院墙上却一点也不怵。他看过几次对方灵活地在院墙上走动自如。他很羡慕对方，因为自己的教养和身体不允许自己那么做。没想到对方是个小女孩，而且胆子如此之大。他想和对方打声招呼，但又觉得自己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这样或许有些自掉身价，但是每天都有一个人注视着自己关注自己的感觉很好。他还在对方来看他的第五天拉了自己最喜欢的小提琴曲，美丽的罗斯玛琳呢。然而最近好像对方有什么事，他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对方了。他还以为以后见不到这个小瘦猴了呢。对方一直盯着他看，他很享受这种受人崇拜的目光。他高傲地略抬起些下巴，询问对方，我叫陆新河，你叫什么？白茅惊讶于眼前这个小人精致的五官和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呆呆地回答到，白茅。陆新河一听，问到，是白茅纯束，有女如玉的那个白茅吗？白茅从来没有听过自己的名字以这样地形式被描述出来，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也要向别人这样介绍自己的名字。尽管她并不知道那个白茅究竟是不是自己名字的白茅。但她连忙点头确认了。陆新河说，想不到你家人还蛮有文学素养，给你取的名字还不错。白茅心想，只不过是随处可见的野草罢了，人家对我弃之如敝屣，哪有什么心思取什么好听的名字呢。不过自己的名字能得到眼前这个漂亮小人的喜欢，她的内心很是甜蜜。
　　陆新河看对方一脸呆滞，觉得对方定是又被他的的文学才华折服了。便又是骄矜地扬起手里的书说，我最近在看沈从文的《边城》，你看过吗？你知道虎耳草长什么样吗？白茅整天在山里晃荡，李爷爷教她认识了各种草药，却从来没有教过她什么是虎耳草。她只能沉默地摇摇头。陆新河看对方不接茬，也没多问。便站起身来说，你肯定没看过画册，我去拿画册来和你一起看。陆新河觉得她虽然不是第一个来找自己玩的人，但她没有打扰自己看书。他觉得白茅很有礼貌，他决定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拿出自己最喜欢的画册和对方分享。
　　陆新河起身穿起皮鞋，灵巧地跨过沙发旁的小矮凳，朝楼梯上走去了。过了一会，白茅听到噔噔噔的声音，便看到陆新河出现在楼梯拐角抱了一本很大看起来很华丽的画册。陆新河自来熟地坐到白茅的身边，白茅瞬间僵硬了，她没有想到自己可以离白马王子这么近，陆新河偏头和她说话，弱弱地鼻息直接喷到她的耳后，白茅感觉自己好像刚下刀山，又入火海，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在油锅里受尽煎熬。陆新河说，我是第一次和朋友分享这本画册，别人我还不给他看呢。你要好好珍惜。白茅沉浸再自己的世界里，陆新河看她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白茅彻底清醒了，朋友吗？白茅弱弱地问，我是你的朋友吗？陆新河觉得白茅有些奇怪，明明重点不应该在画册上吗？为什么对方老是纠结一些不重要的词。陆新河只好说，难道我们这样还不算朋友吗？白茅脸瞬间通红，高兴地应了。嗯，我们是朋友。陆新河把画册打开，一半放在白茅腿上，一半放在自己腿上。开始翻看画册，一边看，还一边兴致盎然地讲解。白茅在他把画册放到自己腿上时，心里暗暗庆幸自己穿的衣服是自己最好最干净的一套。不然弄脏了画册，自己可赔不起。时间过得很快，那本昂贵画册上光怪陆离的图案并没有进入白茅的脑袋。她对那天下午的回忆只有陆新河嫩白的耳垂和清澈的声音。但她觉得，那是她前十三年最快乐的一个下午。比她老爹良心发现给自己一些零花钱还要开心。她一直以为那种开心和快乐是第一次有了朋友的开心和快乐，因为村子里的小孩都嫌弃她没有妈，不和她玩。她也自己独来独往惯了。
　　李爷爷从门外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小朋友温馨相处的画面。让他很是欣慰，自己孙子看着平易近人，实则心气极高，一般人根本进不了他的眼。没想到小丫头倒是得了陆新河的青眼。他把白茅叫到厨房，告诉他自己刚才去找了白茅他老爹，他老爹看到李爷爷亲自来要人，尽管想要支使她去帮忙干些农活，但是这阵也不忙，李爷爷又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能攀些关系在自己村里有些脸面顺便家里少张嘴吃饭也是不错的。反正白茅这丫头极野，像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便答应李爷爷让白茅在李爷爷家多呆几天，帮忙照顾李爷爷的外孙。李爷爷得了白茅他爸的应允，便施施然准备回去了。李爷爷表面上和颜悦色，实则内心里很是鄙夷白先德，这人看着老老实实，实则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个惯会欺人的角色，不然也不会让白茅小小年纪便活得如此艰难。
　　白茅得知最近这段时间能够呆在陆新河旁边，很是激动。李爷爷笑眯眯地说我本来想让你就呆一晚，转念一想还不如就呆一段时间，也没有问你答不答应，便帮你拿了主意。你要是不愿意，明天想回便可回去。白茅急忙摇头说到，我愿意，李爷爷让我呆多久就呆多久。李爷爷看着小丫头急切的样子。觉得这个给自己孙子找的玩伴真是不错。毕竟是同龄人，自己照顾不周的地方兴许能照顾到。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白茅都放佛置身于天堂，每天都和陆新河呆在一起。陆新河看书她就看陆新河，陆新河拉小提琴她也看陆新河。好像陆新河就是他的地球，她作为月亮总是要绕着地球转的。陆新河会在高兴的时候给她讲书里的故事，陆新河对她生气的时候她也不恼，还是继续帮李爷爷照顾陆新河。李爷爷年纪大，像长时间在厨房煎药这种事情，枯燥无味还耗费心神，都交给白茅做。白茅从小受李爷爷照顾，草药药性，炮制煎服方法也略懂。李爷爷很放心交给她这个得力助手。但陆新河很不开心，他不想喝中药，中药苦且多。他宁愿天天吃无数药片和胶囊，也不想喝一口中药。但是白茅总是认真地监督他喝完药。虽然喝完药她总是拿出自己私藏的糖给他。虽然那一点点糖会衬得药更苦。但毕竟是一点甜，陆新河便稍微大度一点，原谅了白茅。白茅不知道眼前人的心思，她只知道，李爷爷是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了。如果她辜负了李爷爷，她是会唾弃自己的。再说，陆新河说，自己是他的朋友。朋友，不就该两肋插刀吗？她听村里那几个小霸王，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她也就记住了。她只去上过三年小学，后面她后妈说家里没人帮她干活，便不让白茅去上学了。白茅她爹觉得女孩子能生养就行，上三年学识得几个字也差不多了。于是同意了不让白茅去上学。白茅一段时间很是羡慕村里能去上学的孩子。后面忙于活下去，也就忘了这些事。偶尔一两句不一样的词语，也是听说得来的。听了几次自己便会了。白茅不禁给自己竖起大拇指，觉得自己也距离像陆新河一样出口成章不远了。

　　第一次写文，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