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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来处 ...


  •   重雪芝暗中运起内力,将真气凝在指尖,沿着经络走向,依次在他的身上挨着按压穴位。

      这是个精细活儿,按压的轻了,毫无用处,按压的重了,刺激太过,反而加重伤势。每个穴位约按压二三分钟,待身体左右两边都梳理完毕,她已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重雪芝收功完毕,抬袖擦了擦汗,轻声问道:“透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上官透早已经平复下来,他半倚在床头坐着,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很好,轻松了很多。芝儿,此番辛苦你了。”

      说毕又解释道:“之前没有这么严重的,还可以忍受,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重雪芝却知道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她今日渡了不少真气给他。也罢,这伤如今只能慢慢调养。

      身上的汗液慢慢风干了,然后便觉得一阵阵的发冷,正是春寒料峭的季节,重雪芝总觉得房间内有风。

      莫不是窗户没关好?她看着上官透躺好,又细心的帮他把被子掖好,然后便起身去检查窗子。

      窗户果然没关好,微露出了一条缝隙,必是仆人们粗心了。

      重雪芝微微用力,想要将窗户关严实,却怎么也推不动,窗子的合页出了问题。没法子,她只好将窗户打开,打算重新再关一次,然而窗户一打开,她却登时呆住了。

      今儿不是十五,月亮只有半边,却一点也不损伤它的美丽。

      无边的银辉尽情的倾洒,谷内各处俱都被蒙上了一层清清淡淡的银纱,朦胧而缥缈。

      最美的却还要数山谷入口处的那一大片湖泊,平滑如镜,仿若画中,倒映出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月亮和湛蓝如宝石的天幕来。

      这水面一模一样的倒影,会不会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呢?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一模一样的月亮,重雪芝小时候曾认真的观察过,一样是每月朔望,一样是八月中秋,就连月亮上的黑点,关于广寒宫的传说,都一模一样。

      这真的和故乡,不是同一个月亮吗?那为什么,月光下,却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她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若是跳进这湖水之中,有没有可能就此回到故乡呢?

      重雪芝忍不住思考起了这其中的可行性,正沉思间,忽听到有人在唤她,“芝儿,怎么了?可是窗户坏了?”内间传来上官透起身的声音,他似是打算下床来看看。

      “没事。就是月亮太美,我看了一会。你不要下来,小心着凉。”重雪芝擦了擦眼泪,迅速将窗户关好,然后回到塌上,裹住被子继续睡觉。

      上官透听到动静,也放下心来,不再坚持着要起来。

      黑夜让人脆弱,重雪芝躺在塌上,阖目半天,却怎么都睡不着,往事一帧一帧在眼前浮现,她忍不住在塌上翻来覆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回,换成是她辗转反侧了。

      过了一会,低低的声音从内室传来,是上官透,“芝儿,你不舒服吗?是不是方才真气损耗太过?”一想到此,他顿时有些歉疚,忍不住翻过身来,想要下床看看。

      “没有的事。透哥哥也太小看我了。”重雪芝重新闭上眼睛,准备再度入睡。然而,努力了一会儿后,却还是放弃了,“透哥哥,你还醒着吗?”

      上官透轻轻的“嗯”了一声,问道:“芝儿,你是想和我说说话吗?”重雪芝抱紧了被子,低声道:“算是吧。透哥哥,你想听故事吗?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内间传来低低的笑声,“好,你说吧,我听着呢。”重雪芝想了想,问道:“透哥哥,你知道庄生梦蝶的故事吗?”

      上官透有些诧异,“自然是知道的。《庄子齐物论》云: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重雪芝轻轻点头,“就是这个。透哥哥,我们今天也讲一个庄周梦蝶的故事。”

      上官透心有所感,只沉默不语。重雪芝稍稍理了下思绪,便开始讲故事,

      “我五岁时,那时父亲还在,有一天,我因贪爱玩水,便甩开了仆人,独自去水塘边玩耍,却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幸好穆远哥路过,将我救了起来,却还是受了风寒,大病了一场。当时发了高烧,病的迷迷糊糊间,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重雪芝仰躺在塌上,直直的盯着漆黑的屋顶,半天不说话,上官透也不催促,只静静等着。

      良久,她继续道:“在梦中,我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和这里不一样。那里要和平的多。”

      她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想着该怎么形容,“那个世界没有武林、江湖,也没有朝廷和皇帝,国家的领导者是选举出来的,每届任期五年。

      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能上学、做官、工作。就像是礼运大同篇里所描述的那样: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讲信修睦。”

      “我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中,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个可爱的小弟弟。

      爷爷是个老中医大夫,医术很高明,医德也好,他在街上开了一家小诊所,楼上就是我们的家。

      每到出诊日,奶奶总要把饭热了又热,却总也等不到爷爷上来吃饭,便抱怨爷爷,说他再继续这样下去,迟早要医不自医。”

      回想起往事,她忍不住低低的笑,笑过了,方才继续往下讲。

      “奶奶年轻时是位人民教师,专门教导小学生,就是我们这边说的启蒙的夫子。

      我是奶奶带大的,小时候的功课,也是奶奶亲自教的。每到暑假,便要在小桌前坐好,抬头挺胸,小手背在后面,听奶奶提前给教导功课。

      等到开学了,就能比其他同学更快的学会功课,然后得到老师的夸奖。”想到慈祥的奶奶,重雪芝垂下眼来,半响不啃声。

      “爸爸妈妈都在事业单位工作,具体做什么,我不是特别清楚,只记得有叔叔来家里,称呼爸爸为“主任”,似乎是办公室主任。

      妈妈则不如爸爸,只是个普通职员。他们平时不在家,只周末才会回来,我则跟着爷爷奶奶一起住。

      十二岁时,爸爸在城里买了大房子,把爷爷奶奶一起搬过去,我们才一家团聚。可是,很快的,他们又生了弟弟。”

      “刚开始时,我很讨厌弟弟。”黑夜中,重雪芝的眼睛在闪闪发光,“爸爸妈妈将我扔给爷爷奶奶带,只有周末才会回来看我,可是生了他,却能一直都带在身边。

      来串门的阿姨们总说,因为我不是男孩子,所以妈妈才生了弟弟。那时候,我真是讨厌死弟弟了。”她将脸埋在了被子里,声音嗡嗡的,听起来很奇怪。

      “后来呢?”上官透轻声问,他想知道后续。重雪芝重新将脑袋伸出来,大大的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后来,我就喜欢弟弟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弟弟实在是太可爱了,小胳膊就像是藕节一般,一段一段的。他生的白胖,又爱笑,刚学会说话,便老是姐姐姐姐的叫,最喜欢我抱着他出去玩。

      我还记得,他两岁时,我抱着他出去,奶奶跟在后面。小区里的孩子多,都好奇的围过来看他,有的捏脸,有的捏胳膊,直捏的他哇哇大叫,一边紧紧抱住我的脖子,一边叫道:不要,不要。...”

      眼泪无声的涌出,打湿了枕头,重雪芝侧过身子,将脸埋在了深深的黑夜之中。

      上官透也沉默了。片刻后,低低的声音继续响起,“我自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到了五六岁,该开蒙了,爷爷想教我学三百千、四书五经。

      奶奶却觉得,那是老掉牙的东西,还是要先学拼音、英语、编程,以后才能赢在起跑线上。两位老人家争吵了好些天,最后,还是爷爷赢了。

      然后我便跟着爷爷学,后来还跟着他学医,高考完报志愿,也报的是中医药大学。”

      “高考时,妈妈特意请了三天假,一直陪着我。考试完,我整日瘫在家中睡觉,妈妈说,好容易解放了,不如出去逛逛,也好开阔开阔眼界,然后便给我报了旅游团。

      旅游大巴的司机本是两个人轮换着的,其中一人临时有事,便请假先走了,只留下了一个司机。因着太过疲劳,在盘山公路转弯时,一不小心甩了出去,...”然后,她就成了五岁的重雪芝。

      故事讲完了,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重雪芝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向虚空,似乎那里正有朵花儿在绽放一样。

      片刻后,内室传来低低的声音,“芝儿,你能过来下吗?”重雪芝迅速回过神来,“透哥哥,是有什么事吗?”上官透沉默了下,只道:“你先过来。”

      重雪芝不明所以,心中又担心他会再此发作,忙起身下床,汲着鞋子向内室走去。待掀开帷幕,却见上官透正坐在床头,缓缓张开了手臂,轻声道:“芝儿,来,让我抱抱你。”

      重雪芝顿时呆住了,待回过神来,才发现满面都是泪,无限的委屈、思念从心中喷涌而出,她轻声呢喃了一句“透哥哥”,便再也忍不住,一把扑到上官透怀中,无声的大哭起来。

      泪水浸透了衣裳,在胸前留下一片冰冷的湿润,上官透却并不在意,只用力的抱住怀中人,轻轻的抚着她的背脊,以示温柔和抚慰。

      好半响,重雪芝稍稍冷静了些,伏在他怀中低声道:“透哥哥,我好想家,我想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弟弟。

      若是时光能够倒流,那该有多好。...”她一定不去参加什么旅游团。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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