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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解释 ...


  •   那道人听得直皱眉头,只道:“我要先看看情况再说。”说毕,便让人带路四处查看。那冯老大身为主人,领着道人屋前屋后都看了一遍,面带希冀道:“怎么样?”

      那道人掐着法诀,口中喃喃念叨个不停,半响又要了冯小妹的八字,算了半天方道:“无碍,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招惹了些邪祟,做场祛邪法事便好了。倒是这位小姐,八字略轻了点,恐受不住邪气的侵扰...”

      一语未完,冯老大猛一拍腿,“可不是这么回事,小妹在家好好的,忽得就瘫了,定是受了邪祟侵扰。道长您法力无边,可要赶紧将这邪祟给驱赶出去呀,小妹她才多大,可不能就这么毁了呀。”

      那道人依旧是神色淡淡,只道:“原是分内之事。”说着,吩咐人摆桌子、香案、大米等物,又命人将冯小妹抬到外面来,然后取出一把桃木剑出来,略掐了个法诀,便一边诵唱着,一边舞了起来。

      这道人本是林晓棠假扮,她可不会做什么法事,只是回忆着当日给上官行舟做渡亡法事时,那些道长们的种种动作,依着葫芦画瓢罢了。反倒是唱诵的经文,先是将八大神咒念了两遍,然后便反复的诵念着玉枢经,与真正的祛邪也几乎没差了。

      法事虽是假的,她却做得认真,偶尔回转身时,还能看见冯小妹怔怔的正盯着她看,一双水润的眸子清透明澈。林晓棠不由得就有些心虚,忍不住要怀疑这法事能不能奏效,只是多想也没有用,索性便一心一意的继续唱起经来。

      一整套动作下来,林晓棠额上已微微见汗,正舒了口气准备离开,却忽听冯大嫂叫道:“好了,好了...”众人闻声都转头去看,只见那冯小妹从床板上翻身下来,缓缓向这边走了过来,动作虽显得迟滞,但确实是能走动了。

      众人一片惊叫,林晓棠也险些惊掉了眼珠子,忍不住就想去看殷赐,却又强自忍住了,只静看着那女孩子慢慢走了过来。冯小妹也不说话,只站在近前不走,林晓棠想了想,去怀中取出一枚护身符来,递给她道:“这个给你。”

      冯小妹默默接了,攥在手里不肯松开。林晓棠又低声叮嘱了她几句,教了她一段咒语,告诉她日后再有不顺,便默诵咒语即可,遇事要多自我开解,不要凡事只憋在心里,然后对着殷赐点了点头,便飘然离去了。

      殷赐目送着她远去,又坐着说了些闲话,留下些疏肝解郁的药丸嘱咐冯小妹按时吃,待见得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了。
      ’

      他走出岭西村时,便见到徒儿藏在一棵大树的后面,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裳,一看见他忙跑上前来,唤道:“师父。”殷赐点点头,只道:“咱们回去吧。”

      二人都埋头赶路,走了一回儿,林晓棠终于忍不住了,试探着问:“师父,今儿个,这是怎么回事?徒儿不太明白。”

      “不明白什么?”殷赐捋着胡须反问她。林晓棠道:“哪儿哪儿都不明白。徒儿今日为那冯氏诊脉,明明只是普通的肝气郁结,怎么...怎么她就瘫了呢?

      还有,那冯小妹说,害她的乃是鬼。可是徒儿为她诊脉时,那并非是鬼脉的象呀。再有,就是师父,...”

      一说到这里,她忍不住便要埋怨,“师父明明知道,咱们谷内哪有什么道士朋友,您这不是教我弄虚作假吗?”哪有这样做人师父的?最最郁闷的就是,“我明明是个假道士,怎么那冯小妹她,她就好了呢?”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殷赐听得哈哈大笑,看向徒儿的目光却显得温和慈爱,“你呀,脑子还是太过死板,为师今儿个就给你上一课。要做个好大夫,可不是光懂得医理药理就行了的,这其中的道道还多着呢。

      你看那些古代的国手,还有专以七情相克来治病的,可见只要有用,就无须太顾虑那些所谓的规矩要求。”

      林晓棠虚心受教,却还是不明白,“恕徒儿鲁钝,想不通您说的这些,和今日的事有什么关系。”殷赐笑着摇头,低声给她解释了起来。

      “...那冯氏乃是父母暮年所生,先天禀赋本就不足,素日里又多得父母宠爱,生性柔弱,心思敏感,惯常最爱多思多虑...”这一点从脉象上也能看出来,林晓棠听得连连点头,只道确实如此。

      “...你不常来岭西村,对冯家了解的不多。他们家这几年确实不太好,连着去了三位长辈,虽说乡间守孝的规矩并不严格,但也耐不住接二连三呀,也因此便耽搁了这冯氏的花期...”

      “...穷人家将财货看的重,半大的姑娘家,寄居在哥嫂的家里,吃穿嚼用,那个不要钱?还是只有出没有进的,冯家大嫂怎可能没有怨言?而冯家老大与妹子年龄差距甚大,又是个心思粗疏的糙汉子,如何能体谅得妹妹生活的不易...”

      “师父果然世事洞明,”林晓棠听得心折不已,看向师父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敬服和崇拜。殷赐心中得意,面上却显得谦和,补充道:“还有一点,这冯氏的父母还在时,她在家中一向是如珠如宝。

      可如今换了嫂子当家,心中只怕一时难以调适的过来。”况婆媳间多不相睦,冯大嫂未必就不会迁怒到小姑子的身上,只是没有证据,这话却不好随意往外说。

      “师父说的是,”林晓棠听得连连点头,待思忖片刻后,却又觉得有些不对,“那然后呢?师父这番猜测,只能说明那冯氏确实心思郁结,可是那瘫痪、遇鬼,又要怎么解释呢?”

      一句话问的殷赐沉默了,半响道:“为师也只是猜测罢了。不过就结果来看,该是八九不离十。”他捋着胡须思忖良久,问道:“以你来看,一般女子,若是家中无法见容,会想到什么样的出路?”

      那当然是离开家人自立门户了,林晓棠张了张嘴,却又顿住了,半响方道:“那自然是,嫁人。”说完,立刻便沉默了。她约莫能理解一些冯小妹的想法了。

      她并不是个很强韧的女子,也没有什么出众的才艺或能力,在家中过得煎熬,唯一能指望的,便是早日嫁出去,自己当家做主,然而却又一直在孝期。

      “师父的意思是说,”林晓棠心中有了个荒诞的猜测,“那鬼,是冯小妹自己想象出来的?或者说,她只是想象着,能有个男人出现,拯救她脱离苦海。”但是这种想法,连她自己也相容不得,所以便只能是鬼,带着点强迫性质的、无力反抗的鬼。

      这样子自然能解释的通,可是,“她怎么会瘫痪的?”林晓棠亲自检查过,她确实动弹不得,绝不是自己假装的。

      “关于这一点,为师也一直想不太明白。”殷赐面上带着点沉思,“后来忽想起了一事,觉得也许找到了原因。”他忽然转过头来,问徒儿道:“晓棠,你可读过列女传么?”

      “什么...什么传?”林晓棠怔愣了一下,回想了半天后方道:“哦,是列女传呀。听说过,没读过。”她读那玩意儿干啥?要修身只读四书便就够了。

      殷赐并不以为忤,只神色淡淡,“古圣先贤著述列女传,本意为赞颂有德行的女子,引之为众人所称道仿效。只是最近这百多年来,颇有些无德无识之辈,也跟风续起了列女传,其中不乏断臂流芳之类的故事流传,遗毒世人者甚众。”

      断臂流芳的故事林晓棠可不陌生,据说是不知哪一朝那一代的女子,因外出时无意间被陌生男子触碰了手臂,便当场取过刀来将那只手臂砍了下来,以示自己的清白与贞节。这种神经病一样的人物,她素来都只当做是奇谈怪论看的。

      “师父是说,这冯氏,也是读过断臂流芳的故事的?”林晓棠疑惑道,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倒也能解释的通。被触碰了手臂,尚且要砍下来,而被鬼触摸到了腿,那自然腿也是不能要了的。不能明面上真拿刀子砍掉,那就只能在心理层面上失去效用了。

      “这...这也太...”林晓棠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响方憋出一句话来,“也太死心眼了。”

      殷赐点了点头,“确实死心眼。可见这世上之人,若是不会读书,反倒不如不读书,也免得害人害己。我特意向冯老大打听过,据他说,他们兄弟已去世的亲外公,当年便是个不第的落魄秀才,一辈子也不曾真正得志过。”

      “那,若是这样的话,我们今日虽治好了冯小妹,可到底病因未除,若是她日后复发,却又当要如何才好?师父不会是打算,让我日后都假扮作道士吧?”那样子她可不干。

      “当然不会,”殷赐笑道,“方才离开时,我已嘱咐了冯老大,让他挑个合适的人家,早早将妹子给许嫁出去。孝期已余下不多,应该很快就能办喜事了。”

      “这样就解决了吗?”林晓棠表示怀疑,“要是丈夫对她不好怎么办?”男人可不一定靠得住,到时候万一复发,她简直不敢想象。

      殷赐却并不担心,“丈夫不好,还有儿女。俗话说得好,为女则弱,为母则强,有了儿女便有了希望,她不会那么容易垮了的。

      况且,冯老大虽然粗疏,却不是个蠢人。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子,事关他妹子的终身,他会好好琢磨妹婿的人选的。”

      林晓棠听了,只默不作声,半响道:“我本来想着,若她实在是日子难过,可以送她去我们下面的产业里做工。我记得,绣庄内现还在招工,只要进去干上几年,不光每月有银钱拿,还能学上一门手艺。”如此作为安身之本,岂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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