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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相见 ...


  •   超度法事是需要有孝子贤孙守候在旁的,中间还要听从法师的指令,时不时下拜叩头。是以,上官筝才刚到不久,还不及歇息片刻,便立刻有小道童过来,请她到后堂中更衣。

      丫鬟们见了,忙要跟过去帮忙,却被上官筝喝止了,“我自己能做,用不着你们。”她指着远处的回廊,“你们先在那里等着,不许打扰法师们做事。”

      丫鬟们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所措,领头的小鹊是鲁王安排过来的,还想出言争取一下。上官筝美目一扫,一张粉面冷若寒霜,沉声道:“怎么,本王妃如今是使唤不动你们了?”说着,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丫鬟们一听,忙连声道不敢,犹豫着退到了回廊处,只远远的伸着脖子向这边看。

      上官筝打发了丫鬟们,便跟着小道童向后堂中去,中间穿过好几间空屋子,终于来到了一处丹房前。那小道童伸手一引,只道:“施主请便,小道便不进去了。”说毕躬身一礼,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上官筝推开门进去,却见房内有一男子坐着,闻声正看过来,不是上官透又是谁?他身边还有一女子,才刚脱下外衣,正在换上麻衣。

      一见是她进来,上官透目露喜色,立刻大踏步迎上前来,神色间似哭似笑,轻阖动着嘴唇,好半响方低唤道:“姐姐。”

      上官筝早已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拉住弟弟不住的上下打量,见他面色如常,身上也似毫无损伤,方才放下心来,哽咽道:“好。你好好的便好...”

      他姐弟二人执手相看泪眼,那边林晓棠已换好了衣裳,出门时轻擦过二人,低声道:“那我就先过去了。你们注意着些。”上官透忙敛住情绪,对她道:“好。你也小心,要注意安全。”林晓棠含笑点头,出去时还不忘将房门带上。

      林晓棠这会正着一身白色麻衣,头上戴着孝帽,后面则系着包头,低头垂目,缓缓步出了后殿。道长们见她出来,立刻便按队形站好,然后开始诵经唱咒,一边诵唱,一边还时不时敲击下木鱼或罄。

      主持法会的道长一手掐诀,一手高举法器,时而踏起奇异而颇有韵律的步子,时而高声吟唱不休,时而捏过一嘬大米向地上撒去,时而又端起柳枝插瓶,不时向四周空地上撒去。其间,又示意着林晓棠跪下,向端放在前方的牌位处叩头。

      外面诵经声鼎沸,殿后室内却一片安静。上官筝目送着林晓棠离开,转身问弟弟道:“之前,我听崔四家的说,说雪芝...有些不大好。如今怎么样了?你们二人现在如何?”

      上官透面上浮起歉意,低声道:“棠儿如今已无大碍,只再调养上几日便好。”他将前因后果大略讲了一遍,然后道:“棠儿的性子,素来是不肯顾惜自己的。这次...本是我的过错,是我一时昏了头,却险些害死了她。”自出事一来,他心中一直颇为懊悔。

      上官筝神色温柔,拉住弟弟的手轻拍了拍,温声道:“这也怪不得你。日后,你好好待她便是,咱们家一夜间跌入尘埃,她能不离不弃,足可见对你的用心。”

      上官透微微一笑,“我会的。”他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姐姐,你还好吗?鲁王他...他有没有为难你?”说着,细细打量着上官筝,见她面色晦暗,容颜憔悴,不由心中大怒,“他竟敢怠慢于你?”

      他暗中捏紧了拳头,面色青筋毕露,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上官筝忙安抚他,“不是谁怠慢了我。阿透,你快别这样...”上官透心中不信,却不愿姐姐看着担心,忙竭力收敛了情绪,问她道:“这些天,姐姐可还好?父亲生前,最是惦念着你,姐姐当好生保重才是。”

      一提起上官行舟,上官筝立刻目中泛泪,只将脸转过一边不看他,半响低声道:“...雪芝没事,那就好。有她守在你身边,日后,...姐姐也就能放心了。”她抬起手来,想要去摸摸弟弟的头,落下时却只轻按在他的肩上,目中泪光闪动,面上却微微含笑。

      这话中大有深意,上官透如今甚为敏感,闻言忙抬眼去打量她,见她神色间隐有诀别之意,心中顿生不祥之感,忙一把抓住了她,急问道:“姐姐,你要做什么?”

      上官筝微微垂目,避而不答。他略一细思,不由心中大恸,不觉已滴下泪来,连声追问道:“你要做什么?姐姐,你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你告诉我...”

      上官筝吃逼不过,转过脸来含泪道:“我是上官家的罪人,...是我害死了父亲,自当亲去向他老人家赔罪...”一边说一边珠泪滚滚,哽咽难言。

      果然如此,上官透一听,不觉泪如泉涌,心中却庆幸听了林晓棠的建议,设法来见了姐姐一面。否则,二人计划的再好,若上官筝想不开寻了短见,那谋划的一切还有何用?

      “姐姐,”上官透按住了姐姐的双肩,认真盯向了她的眼睛,郑重道:“父亲的死,并不是你的过错。之前,我曾去狱中探监,父亲他亲口说了,这件事并不怪你。姐姐,你不要太苛责自己了。”

      上官筝哽咽着摇头,“阿透,你不了解这其中内情。是我,是我的错,我一直都知道,鲁王他性情偏执。只是我怜惜他,总以为能够改变他,以为他总不会对我下手。

      ...若不是,我与他私定终身,父亲也不会被迫应下婚事。...是我将豺狼引入家门,却又对他毫无防备,以致酿成今日之祸,这都是我的过错,都是我的错。...阿透,你不知道,你不懂的...”她哭得双目通红,神色怔忡,看着十分可怜。

      上官透听得默然无语,半响低低道:“这如何能怪得了姐姐。谁人能有前后眼,预测得了日后会发生些什么?况且,鲁王待姐姐,也未尝不曾用过心。若无今番这场祸事,便是任我看来,也未尝不觉得姐姐生活的幸福美满...”

      他静静看向了窗外,神色间渐渐显出了几分凄惶来,“鲁王虽豺狼之性,可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国师府礼遇有加,未尝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此番,...却是我给家里招来了祸事。

      ...父亲身死,若论及罪魁祸首,应该是我才对。...”他强忍着不哭出来,泪珠却簌簌而下,眼角隐隐透出血丝,额角青筋也在不住的颤动。

      “阿透,...你不用为了安慰我,故意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上官筝含泪摇头,还要辩驳下去,上官透却微微用力,一把紧攥住了她的手,打断她道:“姐姐,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上官筝见了,只好闭上嘴,含泪点了点头。

      上官透深深吸了几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将鲁王收买人散布寒热病,他如何调查此事,之后重雪芝赴宴被掳,他心生怀疑便去调查,结果发现鲁王意图不良等等,一一都说了一遍,然后道:

      “当日,我既发现了疫病中另有内情,又如何会不继续寻根究底下去?后来,发觉了鲁王的目的,便更是忧心不已。以鲁王之心性手段,一旦下手,必会遭至最激烈的反抗。到时候,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或直接或间接,惨死于他的谋划之下。

      我生于武林,也长于武林,武林就像是我的第二个家一样。不提父亲昔日的谆谆教诲,便只是为了保卫家园,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只图保全自身。...只是,我却没想到,会连累的父亲也...”他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缓缓从眼角处留了下来。

      他剧烈抽泣了两下,又强忍下了哭泣,继续道:“...所以,这并不是姐姐的错。相反,我不该和父亲一起,什么事都瞒着姐姐,我只是以为,我们双方的争斗,可以不波及到姐姐的身上;我只是希望,姐姐可以继续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他说不下去了,伏在上官筝怀中无声的抽噎,哭到伤心处时,瘦削的双肩颤抖个不住,看着十分的可怜可叹。对于上官行舟之死,他无疑是非常悔恨与懊恼的,倒不是懊悔不该救下重雪芝,而是不该那般断然决然的拒绝鲁王。

      心中的正义自然该坚持,可他从没想过,这份坚持会是以父亲的生命为代价。就这一点而言,他无疑是天真无知的。

      上官筝搂住了弟弟,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姐弟二人俱都满心悲苦,偏偏碍于目前的处境,并不敢放声大哭。

      好半响,待情绪稍稍平缓些,上官透抬起袖子胡乱的搽脸,抓住了上官筝的手道:“姐姐,我知道,你现在的日子难熬。我向你保证,这样的日子不会很久了,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他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向外面看了看,见四处无人,方才放下心来,又关上门回来,然后凑到上官筝耳边,将自己策划的假死计划低声说了一遍。

      上官筝听了,顿时震惊万分,忍不住向门窗处看了看,然后低声斥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偷盗皇家中人,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那可是重罪。”她自己死不足惜,却很怕会因此连累了弟弟。

  • 作者有话要说:  道家科仪见过一次,也是为超度长辈的。确实有儿子媳妇穿着孝衣在场,时不时跪下叩头。
    关于鲁王的真实性情,上官筝不可能一点也没察觉,只是,就像我们老觉得文学作品里的反派有魅力,穿越时总想和他们在一起一样。他既能伤害别人,自然也可能伤害到你。不要以为自己独一无二,是世上最特殊的人。其实,都是平凡人。
    上官透却是有天真之处,但是,他目前也才二十岁左右。值得谅解,只是代价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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