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7、离开 ...
-
重雪芝记得很清楚，从这里向前走八步，之后左拐，然后回转过身来，猫下腰从另一边向后拐，再挪上十二步，然后会发现有个洞。
钻进洞中，再走上几步，便到了假山下面。假山下面空间不小，一头连着一条废弃的密道，里面七拐八拐的，就像是新织就的蛛网一般，出口处却被堵死了。
这座假山，正是她小时的藏身之所。重雪芝静静看着它，神色显得端凝，前面的影子忽转身过来，就像他们还是小时候，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悄声道：“芝儿，我们一起下去。”
重雪芝默然无语，跟着他一起进入了假山下面。宇文穆远从怀中摸出一支小小的蜡烛来，取出火折子点上，顿时，昏黄的烛光铺满了整个空间，四处都空落落的，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满是灰尘。
他将蜡烛在一侧高台上插好，然后走到密道那边的一个角落里，转过身来看向重雪芝：“芝儿，你还记得这里吗？”
怎么会不记得呢？“当然记得。那时，父亲才刚刚去世，我一个人在这里，足足呆了有一个多月。”重雪芝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低声道。当年，重烨以死赎罪，却依旧难平众人怒火，他们甚至呼喝着，要求将她也一并交出去，否则绝不肯罢休。
那时，宇文中嵩还没能遣走怀有异心之人，宫内有人为了自保，便提议不如将她交出去，也好平息各派的怒火。宇文穆远年长于她，甫一得到风声，便连夜将她给带了出来，就藏在这假山下的密道之中。
“我至今还记得，因怕被外人发现，我那时只敢在晚上过来。...每次我来时，你就坐在这里，一看到我，就开心的说：穆远哥，你来了。”他站在石室的一角，回忆起往事时，神色间满是怀念。重雪芝见了，心中五味杂陈，只能垂目不语。
“那是我这一生，最快活的一段时光。只有我知道你在哪里，也只有我能保护你，每次你笑着迎过来时，眼里心里也都只有我一个，就像是...你独属于我一人。
没有爷爷安排的各种任务，也没有朱砂她们来乱参合，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自英雄大会后，我们好久都没有如此单独相处了。芝儿，我...”他张着口，一时却说不下去了。
重雪芝默然无语，她的记忆却不如他这般温馨。
这里是在地下，哪怕是白日，也没有一点点的阳光，声音也传不进来，每天都安静的能让人发疯。可是她不敢出去，不光不敢出去，也不敢发出一点响动来，生怕惊动了什么人，然后会有人闯将进来，将她一路拖出去杀掉。
那是一段黑暗无助的岁月。她每天唯一能期望的，便是宇文穆远来送食水，然后两个人便可以在一起说说话儿。好在林纵星很快劝服了各大派，宇文中嵩也遣散了有异心之人，她从密道中出来时，还以为从此以后便安全了，却没想到，难熬的日子，不过才刚刚开始...
“芝儿...”宇文穆远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重雪芝被吓了一跳，她方才沉浸在回忆中，竟没注意到他已过来了。两人挨得太近了，她觉得十分尴尬，立刻便要抽回自己的手，然而，宇文穆远却不肯松手。
“芝儿，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心里早就把你当做...,在我心里，除了你，再放不下第二人。我一直在想，就像以前一样，我们就这样过下去，你做宫主，我辅佐你，我们相互扶持，互相支撑，就这样一辈子也不分开...
况且，长辈们也曾有过约定，我们原本就该有婚约的。芝儿，...做我的妻子，好不好？我保证，会一辈子对你好，永远也不让你伤心难过...”
他凑了过来，伸开手臂想要抱她。重雪芝终于忍不下去了，忙侧身避开了他，低低道：“对不起。穆远哥，对不起。...在我心里，你始终是兄长。我，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宇文穆远的手臂闪在了半空里，目光也渐渐黯淡了下来。这一刻，他再也无法自我欺骗，一切是真的不能挽回了，他到底是失去了她。二人默默的站着，空气中安静的可怕。
良久，宇文穆远道：“他就那么好吗？”重雪芝道：“他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真心爱他。”她抬眼看向宇文穆远，“穆远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说着，她眼中一热，忙低头闭上了眼睛。
宇文穆远沉默了，半响低声道：“你我之间，又何须说对不起呢？你明知道，我永远也不会生你的气...”他后退几步，又轻声道：“所以，根本不是为官府的处决文书，你才坚持要传下宫主之位，而是你原就想要借此脱身，然后好去东都寻他，是吗？”
重雪芝不打算瞒他，“两者都有。既是为了重火宫，也是为了能去寻他。况且，我也不是自此便撒开手不管，我可以退居幕后。之前一直是你辅佐我，以后便由我来辅佐你。我也领一个长老之位，咱们总归还是在一处的。”
宇文穆远久久凝望着她，半响道：“如果这便是你所希望的，我同意继任宫主之位。”不等她露出喜色，又道：“只是，芝儿，记住你今日的话。重火宫是我们的家，永远也不要抛弃他。”
重雪芝忙点头，只道：“我记住了。”
二人从假山下出来，重又摸索着回了祠堂。欧阳长老正对宇文中嵩说着什么，神色间显得严峻，见二人回来，却迅速恢复了笑脸，温声道：“都回来了？”
重雪芝笑了笑，低声道：“回来了。”她转头看了宇文穆远一眼，然后道：“还要告知几位长老，方才雪芝已劝过了穆远哥，他已经答应继任宫主之位了。”
宇文中嵩本沉着脸，闻言立刻神色一缓。欧阳长老却很吃惊，忙问道：“你们已经说好了？”重雪芝道：“我和穆远哥已经谈好了。一来，朝廷已下了判决，我若还出现于人前，岂不是要故意招朝廷的眼？
二来，国师府冒着天大的风险救下我，我总不好太过肆意，万一再被牵扯出来，怕要连国师府都一起带累了。可是重火宫又不能没人主事，是以，雪芝打算就此退居幕后，日后便由穆远哥出面，主持宫内大局。”
她虽然头头是道，却不能说服欧阳长老。欧阳长老紧皱眉头，语重心长道：“芝儿，此事非同小可，不可贸贸然做决定。如今重火宫被封，大家也都清闲，你不妨回去多想上几日，然后再做决定不迟。”
重雪芝早已想过很多遍，当即道：“欧阳长老一番好意，雪芝自是知道的。只是，雪芝觉得，这样做，无论是对重火宫，还是对其他人，都是最优的选择。况且，穆远哥他一直管理着宫务，早已驾轻就熟，如今不过是实至名归罢了。”
欧阳长老道：“对其他人，是最优的选择。那么，对芝儿你呢？也是最优的选择吗？”重雪芝听了，沉默片刻后，低声道：“雪芝相信，也是最优的选择。”
欧阳长老长叹一声，沉声道：“重火宫自创宫至今，已历百载，可历任的宫主，却都姓重。芝儿，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今日放手的痛快，须知他日若想要重新得回，只怕便要难了。
芝儿，你认真的告诉我，你是真的已经想好了，要就此抛下重家人这份已传承百年的家业吗？”
一提到传承，便像是一块沉重的大石头，猛然压在人的脊背上。饶是重雪芝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方答道：“雪芝能确定，我是真的已想好了。我愿将宫主之位，传于宇文穆远。”
正主已做了决定，欧阳长老再也无话可说，只叹道：“芝儿，你会后悔的。”重雪芝却神色坚定，“不会的，雪芝不会后悔的。无论我是不是宫主，重火宫永远都是我的家。”她转头看向宇文穆远，问道：“穆远哥，你说是吗？”
宇文穆远含笑看向她，目中却藏着深深的哀伤，只点头道：“自然。重火宫永远都是你的家。”重雪芝冲他笑了笑，又向欧阳长老道：“我是前任宫主，也该能领个长老之位。日后，便换我来辅佐穆远哥，我们大家还是像以前一样。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
这话也就能糊弄鬼，欧阳长老扯了扯嘴角，一句话也不想说。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懊悔起过去的无所作为，没能设法压制着宇文中嵩些，以至于让重雪芝小小年纪，便早早生了离去之心。
事已至此，大家也再没什么话说，除了宇文中嵩，个个都神色恹恹，无精打采。欧阳长老一宣布可以解散，便个个都迅速回了住处，只有重雪芝趁夜悄悄潜入了朝雪楼，取了些随身之物回来。
二人寻了个客栈先住下，重雪芝顾不得休息，只借着灯光便开始写信，直写到天蒙蒙亮，待交代好宇文穆远请人分别寄出，方才放心的睡下了。
等过了几天，灵剑山庄和月上谷分别回了信，都表示愿意接收重火宫弟子。重雪芝看了，这才放下了心，她将信件交给了宇文穆远，交代他负责弟子们的后续安排，自己则开始了去东都的准备。
临行前，她将宇文穆远叫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太晚了，还有一更明日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