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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周烨定了定神。这夫人确是郁娘子,但比从前更加姣美,容光焕发。通身的珠玉绮罗,将她沉鱼落雁之姿全然披露。
      忆起从前在白山镇时,她质朴清纯的笑颜,周烨不禁悲从中来,他乡遇故人本是喜事,可他中意之人,如今已做了皇子姬妾,他却得攀附皇子以谋生路。

      周烨执手泪眼:“郁娘子,可还好?”
      郁卿神情哀戚,闭眼不语。

      周烨更是心如绞痛:“郁娘子有何事相求,但说无妨,我周烨虽位卑,却绝不是寡情薄义之辈!”

      郁卿取出一封信放在他手中:“白山镇刘大夫与我有重恩,我将他视作生身父亲,恳请周郎君替我报平安。”

      周烨重重点头,欲再说话,院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郁娘子!奴婢取来了!”

      二人迅速收敛了容色。

      -

      三日后郁卿便收到金缕衣。她借口更衣挥退侍婢,果然在衣袖的内袋中发现一封信,匆匆扫过一眼却吓得心跳如雷。

      信中写周家商队明日最晚戍时启程,若郁卿愿意,可以藏进装衣料的车厢中,一起回随州。子时既到蒲州,就能彻底摆脱建宁王。

      郁卿双手颤抖,周烨他怎么敢!
      她只是叫他送一封信,没想要让他送命!

      午后郁卿让侍婢请易听雪来院里。二人独坐屋中,郁卿取出信纸给她看:“我识字不多,你帮我瞧瞧,是不是我理解错了。”
      易听雪早知道郁卿谋划,连给刘大夫的信都是她写的。但看到信中所言,也惊愕在原地。

      易听雪思索许久,郑重道:“商人重利,除非周烨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他敢这么做,只有一种可能。建宁王如今于局势上已落太子下风。周家想撇清关系,令觅高枝了。”

      郁卿蹙眉:“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难道真信他钟情于你不成?”易听雪挑眉,“而且建宁王一连四日都不在,你猜是谁绊住了他回府的脚步?”

      郁卿咬牙:“周烨自然不是唯我就行。我也不是没想过建宁王落败,只是……”
      只是原著剧情实在太深入人心。建宁王奸诈至极,几次诈降,有次甚至被俘,最后发现都是阴谋。
      而女主易听雪趁机逃跑,被建宁王抓回来锁在榻上,整日不休地折辱。

      照这个发展,建宁王痛失蒲州应该是装的!

      当年郁卿通宵看完正文,虽然还没来得及看番外就睡过去穿书了,但全书百分之九十九的内容里就没太子这号人物,那区区三千字的百分之一还能翻天不成?

      她扪心自问,自己的确改变了一些剧情,晚回王府一年,又帮了易听雪两次吧。
      但她没参与天下大事。蝴蝶翅膀扇起的风小得可怜,怎么可能凭空扇出一个太子殿下,还掀了建宁王老巢?

      郁卿深深叹了口气,趴在桌上,她不知怎么跟易听雪解释,这其中定有蹊跷。但不论建宁王诈败多少次,他终究会赢的。

      易听雪的神色渐渐冷下来:“你若无意逃跑,何必来找我商量?留在王府便是!”

      她起身欲走,郁卿赶紧拽住她说出心底话:“我想跑的!”

      易听雪展颜一笑,如冰川化作春水:“往日里看着你胆子也不小,连我都敢救,如今怎么退缩了。”

      郁卿泛起苦笑,她所做的一切不过仗着熟悉原著,以求自保。
      易听雪是真正的高门嫡女,聪颖磊落,坚贞不屈。可惜刚极易折,最后死得很凄惨。

      易听雪蹙眉:“你不要慌,有我二人一同想办法,总能逃出生天。”

      郁卿被她说动了心。原著中易听雪孤立无援,还受一堆反派姬妾连累,才被建宁王抓住。
      现在姬妾们知晓她与易听雪关系好,再不来招惹。逃跑路上两人还能互相照应,万一真得成功了呢?
      想到林渊还在等她,郁卿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第二日中午郁卿告知侍婢,她找易听雪吃酒,醉了就宿在她屋里,莫要打扰她们。那侍婢诧异地瞥了郁卿一眼,不敢多言。

      随后二人换上易听雪偷来的侍婢衣裳,改换了容貌,悄悄走出后院。建宁王匆忙撤离蒲州,没能带多少侍婢同行,院中侍人多是近日招进来的,因此二人很快来到汇合处。

      周烨见郁卿还带了一个人,本想拒绝,但郁卿声声泪下祈求,说到了城外,易听雪就下车。他想了想,便让她们赶快藏好。

      二人分别钻进两个叠满衣料的箱中,隐隐感觉侍卫们搬箱子,还抱怨里头什么东西好生沉。
      周烨塞去些银子,说他偷偷购置了一批关内好酒,为家父庆生。这年头买卖大量盐铁酒皆需有官府下发的凭证,但侍卫收下贿赂就不问了。

      马车驶出府,街坊喧嚣渐渐远去,很快通过城门盘查。郁卿没想到如此顺利,对周烨都生出几分感激。她蹲在漆黑的箱子里,头顶重重衣料,闷得有些困倦,然而很快忽然被远处的马蹄兵戈声惊醒。

      “出了什么事?”郁卿敲了敲箱子。

      周烨慌张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攻城了!我们先进城!”

      城郊亦住着许多百姓,此刻纷纷往城中逃。周家车队没驶离城门太远,一时被人潮冲得货翻马惊,周烨赶忙打开箱子,拽出郁卿。

      天色已黑,郁卿往远处一瞥,南方半边天都被火光冲亮,旌旗似刀划开长空,铁骑声如雷快如电,扬起黑风暴足有三丈高。

      她哪里见过这阵仗。两军对垒,百姓永远是炮灰,想活命必须进城!

      易听雪的箱子被惊马掀翻,她跌坐在地,下摆嫣红一片。
      郁卿冲过去扶起她,却被周烨一把拽住:“别管她了,我们快跑!”

      城墙上架起弓兵,不顾许多百姓还未逃进城门,一瞬间箭落如雨!
      人群惊叫中,郁卿恐惧地拉着周烨,另一条手臂死死掺住易听雪不放。

      城门侧冲出了一列轻骑,簇拥着一个器宇轩昂,英姿勃发的戎装男人,他如鹰的目光扫过众民,忽然停在郁卿身上。

      然而,在建宁王看见郁卿前,周烨就先一步发现了建宁王。只一眼,他浑身震颤,猛地松手,任由郁卿和易听雪被卷入人潮。

      周烨松手的瞬间,郁卿不敢置信地抬头,正好和建宁王的视线对上。她悚然一惊,拽起易听雪就往城里跑。
      易听雪大喊:“城门快关了,你先走!”
      郁卿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趁着城门关闭的那一刻,奋力推着她跑进去,被挡在门外的百姓爆出尖锐的哭声,听得人胆战心惊。

      趁此机会,她赶紧扯下金缕衣袖子,给易听雪绑紧伤口。
      易听雪怒道:“走!带着我你跑得更慢!休做无用功!”
      郁卿起身笑了下,并未被吓退。汗水浸湿了她额角碎发,在晶亮的眸子前颤动。她嗓子嘶哑,声音仍清晰:“一人跑得是快,但两人才能跑得远啊。”
      易听雪眼眶骤然红了,此刻才明白,郁卿不是胆子大,只是重情重义。
      二人也不说什么了,往人多的地方钻,从城南走到城北,出了城就是北山。

      一只金翎箭猛地从背后扎来,擦破郁卿肩膀,钉在她脚前。

      “站住。”

      人潮汹涌。
      郁卿僵硬地回头,不远处建宁王坐于马上。角弓弦紧,金箭蓄势待发。
      身后流民将郁卿与易听雪冲开,她们隔着人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向两边跑去。

      建宁王怒极咬牙,踟蹰了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便纵马追向郁卿,半条街后就将她按到马背上,抽开她腰带绑了双手。

      “再跑一步本王砍了你的头。”

      郁卿不敢挣扎,一路上被颠得直呕。建宁王进了营帐将她甩在床头,撕开她衣裳。

      郁卿连忙求饶:“王上息怒,这期间有一点误会!”

      建宁王怒不可遏:“本王四处寻你,你居然跟卖布料的商贾跑了,不就是想回随州找你那个村夫!”

      郁卿头晕眼花,肩膀痛得麻木,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我在外面颠沛流离一年多,熬过了那么多苦难,只为撑到见王上的那天!我对王上的痴心天地可鉴,王上若不信我,我还不如去死!”

      咣当一声,建宁王甩了一柄匕首在她身侧。

      郁卿捆在一起的双手颤抖,寒刃映照她泛红的眼眶。

      建宁王冷冷看着:“不是说要死?”

      郁卿闭上眼,沉默许久,忽然仰头露出一个哀戚的笑:“好。”
      她长睫沾满了泪水,仿佛晨露凝在娇嫩的花瓣。玉琢般的容颜褪去血色,苍白得一触既碎,一阵风吹过就会香消玉殒。

      建宁王忽得想起当年他送她去平恩侯身边。
      宴上她一舞惊动四座,翩若飞燕穿行早春细柳间。最后乐声落下,她也是泪眼盈盈,回眸笑望着他。
      她细声细气道:“王上,就此别过。”
      那一声百转千回,柔肠寸断,似有万般遗恨深埋心中。他夜里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忘记。在此之前,建宁王认为世上美人太多,倾国倾城只是酸腐文人口中的吹嘘。

      而此刻,郁卿缓缓抓起匕首,声音低落:

      “王上,就此别过。”

      下一瞬她猛地刺向自己喉咙!
      建宁王心惊神颤,抬手打掉匕首,寒刃刺破他掌心,留下一道血痕。

      匕首落在三丈之外。

      郁卿大口喘息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也落了地。

      帐外传来呼喊轩天,建宁王面色复杂,扯过一条碎布蒙住郁卿眼睛,拉起她双臂捆在床头。

      “不想穿金缕衣就别穿,就这么跑出去!本王看你能跑去哪儿去!”他瞪了郁卿一眼,取弓大步出了营帐。

      帐中未燃火盆,郁卿衣不蔽体,四肢后背都在早春的寒气中冻得冰冷。一夜奔走,她又渴又累,双手麻木。肩头的血渗出,疼得她一直哭,很快就起了高烧。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有金戈杀伐声,但她浑浑噩噩,无暇顾及,感觉自己就要死了时,好像有人掀起帐帘,缓步走来,站在床前。

      郁卿想缩成一团,但抬不起头。想张口让他滚,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音。

      缚住双手的系带被突然割断,郁卿滑落在床上,接着有人掀开蒙住眼睛的布条。

      迷蒙间郁卿看到来人的轮廓,突然哭出声。

      “渊郎!”

      她哭得稀里哗啦,整个人都陷入迷离恍惚的状态,一边想着林渊肯定是来带她走的,一边想着林渊怎么可能孤身一人,站在千里之外的建宁王大营里。

      她真是病得太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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