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幸运贝尔》焚稿八

8、坦白

　　又一次复活。我虚脱地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心好累。
　　这里是贪婪之岛上我最不熟的地方——恋爱都市。
　　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几年我走过岛上的每一寸土地，除了这个到处冒粉红泡泡的城市。这是我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踏入的禁区。
　　要问为什么……只是坐在路边揉了一阵子脑门，就已经有三个NPC来搭讪了。
　　可恶啊。没有卡片，也没有任何能联系别人的方式，等我赶回去，估计黄花菜都凉了。我头也不抬，无精打采地对在我面前单膝跪下的人说：“不好意思，不约。”
　　NPC没说出口的台词被我噎回嗓子里，一扭屁股，甩了吧唧地走了。还挺有性格。
　　我把头埋进膝盖中间，悲伤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我作为一名单身女玩家讨厌来这里的原因。只要没确定一个攻略目标，就会有无数的狂蜂浪蝶扑上来。
　　肩膀又被人拍了拍，我赶苍蝇一样挥挥手，没好气地说：“别烦我，我不喜欢建模脸。”
　　来人没被我的恶劣态度击退，两条长腿还杵在我面前，“建模脸？那是什么～”
　　听到这个辨识度极高的声音，我瞬间把那点小伤感忘了。见不到初恋组算什么？和好姐妹芬克斯分开了又算什么？人，只有活着最重要！
　　我以川剧变脸的速度切换表情，抬头举手说嗨：“好、好巧。”
　　西索非常自然地在我旁边坐下。怎么能坐得这么丝滑？我都差点忘了他只见过我一次了。
　　“建模脸？”西索又问了一遍。
　　“就是游戏里NPC的脸。”我忍着想挪开的意愿，一五一十地回答。
　　“哦，这样。”西索说，听起来没有兴趣。
　　我：“……”我不知道该说啥。
　　西索：“～”西索不知道在想啥。
　　我们两个人在恋爱都市的路沿石上沉默地坐着，一男一女的搭配让NPC自觉不来打扰，气氛异常和谐……和谐个鬼。这也太不对劲了！
　　我开口：“那个，我还有事……”
　　西索说：“什么事？”
　　我：“呃……”
　　好像，真的，没事可做。我默默低下头。
　　西索：“来恋爱都市找乐子？”
　　来恋爱都市能找到什么乐子，懂自懂。我突然想起，好像西索本人就对恋爱都市很熟来着。
　　我解释：“不，只是复活在这了。”
　　这没什么可保密的，干脆和他说实话好了。
　　西索指尖突然多了两张扑克，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麻木地看着扑克。想杀就杀吧，正好把我传送走。
　　“没有念能力，却待在游戏里，还可以复活。”西索说，“你很神秘呢，NPC小姐～”
　　我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对。”就我这人设，漏洞都快比人头大了。
　　西索：“我很好奇～”
　　我：“好奇什么？”
　　西索：“全部～”
　　这台词和《○菓》的女主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让人无法拒绝。只是西索明晃晃是在威胁，我果断选择了坦白。
　　“我从来没离开过贪婪之岛。”我说。
　　从诞生，或者说有意识开始，我就在这里，以这个形象出现。
　　起初，我以为我也是第一批玩家中的一员，可很快就体现出了异样。开始的时候，发现我的名字不会出现在集卡书上，大家还嘻嘻哈哈，说游戏出bug了，但到后来，情况已经无法这样简单地解释。
　　NPC只会对我展现出设定外的一面、其他人和我一起打副本会出现额外的剧情、我奇怪的幸运程度，不会用念能力……等等等等。
　　还有，最明显的，他们逐渐不再年轻，而我还是最开始的样子。
　　我不是玩家，也不属于NPC。
　　被疏远倒也还好，只是会有点寂寞。然而，在一个深夜，最糟糕的事发生了：卡片化限额濒危，终于有人将矛头转移到我身上。
　　他们说，“她不是玩家” ，“但她还可以收集卡片”， “她占用了我们玩家的资源” ，“这不公平”。
　　最后的结论是，“让她把所有卡片都还给我们”。
　　我自己一张张集来的卡片，凭什么要拱手送人？所以，我被按在一边，看着玩家们打开了我的集卡书，贪婪地瓜分得一干二净。
　　分完之后，昔日同伴一刀结果了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条性命。太痛了——可能那时候我还没习惯。所以，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觉得痛。
　　那之后没几天，我再次遇见了那些杀过我的人。
　　“她是NPC，所以杀不死”，“她还在继续收集卡片”，“一个相当于移动补给站式的彩蛋NPC”，“是隐藏福利吧，可能我们运气好，一上来就遇到了”。
　　曾经依靠过我的幸运来并肩作战的同伴们这么轻松地说着，又一次打开了我的集卡书。
　　我又死了。好几次。
　　没必要杀我，但他们把这当作附带的戏耍·。杀一个“NPC”，有什么好犹豫的？毕竟“她骗了我们那么久”。甚至，试图对我做更过分的事的人，也不是没遇到过。
　　我恨得咬牙切齿。我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我也不是什么狗屁补给站，不会像羔羊一样任人宰割。
　　正面实力差距太大？那就来阴的。
　　我可是幸运贝尔。而他们，只能死一次。
　　“我把他们都杀了。”我说。
　　“原来如此，”西索托腮，“难怪没怎么见过几个老玩家～”
　　……他的反应好淡定，好像杀几个人不算啥大事一样。也是，这个世界的人普遍凶残。西索更是其中官方认证的翘楚。他大概体会不到我这个第一次杀人的普通人所做的心理建设和斗争吧。
　　我以前可是老被人说圣母来着。过马路必扶老奶奶那种。别说违法犯罪，连乱丢垃圾这种程度的缺德事都没干过。
　　我弱弱申辩，“我没杀那么多，只是针对了几个欺负我的……我这次还是被老玩家一箭射死的呢。”
　　老玩家数量少是因为他们会自相残杀，纯粹活该。
　　西索：“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我垂下眼，低声说：“可能，就是他们说的那样，只是个bug之类的吧。”
　　其实我也不确定破关之后我能不能出岛，只是纯粹这么期盼着来过日子而已。
　　“我觉得不对哦～”出乎意料的，西索反驳了我，“比起轻信别人的贬低，还是自己去寻找答案比较好吧~~”
　　我呆了呆，近距离和他对视，一瞬间竟然觉得有点感动。纯路人，这就是西·园丁·邻家大哥哥·良师益友·索吗？
　　还没感动完，西索站起来，跟人一样的状态瞬间消失，又变回了之前的那副嘴脸。变化系，恐怖如斯。
　　“那我先走了～”西索说，“哦，对了，要送送你吗？”
　　我看着他手里的扑克，摇头摇头摇头。疼点儿倒没事，主要是怕越送越远。
　　目送他离开，我暗自对比了一下他和之前的NPC谁扭腰扭得更有味儿。
　　……嗯，那NPC道行还是浅了点。

　　与此同时——

　　这场战斗和过家家的性质差不多，甚至不足以扰乱他的呼吸。
　　芬克斯走到鼻青脸肿的男人身边，居高临下地踢了踢他的身体，“喂。”
　　“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杀她了！”男人求饶着。
　　芬克斯蹲下，随手捏起一支洒落在地的箭，锋利的箭头抵在男人的眉心。
　　“告诉我更多，关于她的事。”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