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故事》欧烦

64、番外：复生

　　女人犹如鬼魅一般，凭空出现在办公室里，悄无声息。黑暗中，她看着那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女孩，哦不，应该说是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她走过去，给女人披上一件衣服。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发丝，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回过神来。
　　她转身打算离去，刚走出几步就感觉后脑门上被一个东西抵住。这种感觉...她在熟悉不过，是枪口。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再一次被人拿着枪指着头，居然是被自己的女儿。
　　桐华哑然失笑。
　　紧接着，灯光大亮。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房间陷入一片沉默，最后还是陈安缓慢的开口。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很让人容易感觉的冷硬，而是柔和中带着些不确定。
　　“你...母亲？”陈安紧了紧手上的枪，不确定的问道，连着声都有了些颤抖。她觉得这个女人的背影，她很熟悉，而且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也和当年欧瑾泊给她的一模一样。
　　只是，欧瑾泊的头发，不该是银白色的。而且面前这人的身高也比以前的欧瑾泊要高上一点。
　　桐华转身，浅金色的眸子里面含着笑意和欣蔚。
　　她长的的确和欧瑾泊不一样，更高，也更美，还透着一股清高禁欲的感觉。
　　她是桐华，欧瑾泊的正体。
　　她的女儿长大了，更成熟了，更厉害了，也更好看了。也是，四年大战加上后来的九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三年。
　　陈安现在也应该已经...三十岁了吧？
　　岁月沉淀了许多不美好，留下了现在这个几近完美的陈安。
　　柔情和果断有时候并不相悖。
　　桐华发誓，如果陈安不是自己的女儿，如果没有和宋熔相遇，她一定会喜欢上陈安，并和她在一起。
　　她就好长发姐姐加上温柔这一口，就像宋熔这样，温柔，体贴。
　　“小安，妈妈回来了。”
　　桐华张开双手，等着陈安来抱她。陈安也是一时微愣，鼻子一酸，紧紧的抱住她。
　　真实的躯体和体温告诉她，这人真的回来了。
　　不是梦。
　　她好想她，十三年了。
　　这时，旁边的百叶窗被提上来，外面是一棵大树的树枝，上面倚着一个少年。
　　少年翘着二郎腿倚在高树上，也不怕摔下去，他长发飘飘，对着桐华笑的十分爽朗：“妈！”
　　“还不过来，怎么睡树上。”桐华微微嗔怪，眼里确是宠溺。
　　少年一个跳跃，稳稳的钻进窗户站到自己跟前：“这不陈安在公司忙吗，我守着她。”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我会回来啊？看看小安的反应，这才真实好嘛。”
　　桐华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家变高变帅了的儿子，那模样，深处就是和自己以及宋熔两个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DNA诚不欺我。
　　“我早料到你会回来了，只是需要点时间。”
　　“可能是一年，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一百年，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什么诅咒那么厉害，能把大名鼎鼎的桐华上神给打的魂灰魄散。”
　　欧茫微笑着说着，仿佛看穿了一切。
　　开玩笑的语气里还夹杂着一些桐华不能理解的情愫，就好像你养了一只猪，几年后她终于长胖了可以卖钱了一样的欣慰和感慨。
　　慢着，为什么？这不是乱了吗，不应该是自己对他感到欣慰吗？
　　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没错。
　　自己历劫时，并没有处于神体时的记忆，但骨子里带着的直觉和自信，还是让她给宋熔留下了一句话：
　　“山高水远，我有预感，我们终将再次相逢于这人世间。”
　　十三年前，欧瑾泊的确死掉了。那副尸体现在也的确还在棺材里，躺在雪山深处。
　　而神体的尸身也跟着一块消失。
　　但魂魄并没有按照他们说的一样，被击散。而是遁入了混沌。
　　那里混白一片，没有任何东西，她就在那个空间里漂泊，寻找着出去的办法。她知道，她的爱人还在外面，她不能待在这里。
　　直到很久以后，混沌里来了一个看不清模样的老者，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际，空灵又带着威严：“出去吧，不然十年后宋熔又该掀起一场三界大战了。”
　　三界大战桐华倒是能理解，肯定是妖孽一怒之下掀起来的，但为什么是十年之后？而且他说的是‘再’？
　　难道妖孽已经……？
　　还没等桐华问清楚他是谁，为什么，就眼前一白脑袋一晕。
　　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出现在那做埋葬欧瑾泊的雪山墓里面了，那个时候墓里已经没有了宋熔的身影。
　　于是桐华就先回了江城。
　　“行了，不跟你闹了。见着沐雨了吗？”想到宋熔，桐华不禁皱起眉头。
　　“沐雨？当年一战，母亲那边放弃平反妖域，选择了聚兵攻打神界。事后属于母亲的那一批人就归隐于世了。母亲怎么没跟你一起？”欧茫这时候才开始好奇，对啊，宋熔呢？
　　“什么？！”桐华心里一紧，眉头骤然紧皱。

　　凌晨三点的街头是没有几个活人的，尤其是在秋天这种比较冷了的晚上到巷子口抽烟的人。
　　昏黄的路灯就那么挂在那里，一动不动。桐华在吞云吐雾享受尼古丁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如果一开始没有把宋熔捡回家，就不会出那么多事了。
　　可是不遇到宋熔，她觉得自己的后半生或许都会在遗憾中度过了。
　　从口袋里掏出当初用的那个手机，那是她刚刚从家里拿回来的。陈安居然没有把自己的手机丢掉，桐华几乎要感动落泪然后抱住陈安说感谢。
　　这东西，怎么说也是个遗物了。一般家里人都会嫌晦气烧掉或者埋了。
　　只有自家，自己曾经住的那个房间，她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回去还是什么样。果然，他们都是和自己一样不怕晦气的主。
　　DNA焊死了。
　　能开机，索性还能用。也不是说这个手机有多值钱，她只是想看看，宋熔有没有给她回消息。
　　屏幕一亮，界面第一个弹出来的就是那条某信99+的字样。
　　是宋熔。
　　看着她把自己以前给她发的消息一条一条全部回了。
　　其实自己发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你有没有吃饭，梦到了什么，有没有想我，有没有受伤，前线怎么样，今天的月亮好圆之类的。
　　还有统一的早安，晚安，午安。
　　她看着最后一条消息上挂着的时间是八年前的一个凌晨。
　　内容让桐华嘴角多了一丝笑容又浑身颤抖。
　　——我好爱你。
　　颤抖的是她几乎可以想象出，宋熔是以一种什么样的语气跟她说这句话，颤抖的是她对这句话有着极高的熟悉度，但同时，又是带了点陌生的。
　　在那根烟快要熄灭的前一分钟，思绪被打断。
　　“您好，方便借个火吗？”
　　桐华侧头，看着面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穿着男士背心，长相不出众但很耐看的这个女孩。
　　打量了一会，后知后觉的把打火机递给她。
　　这时，从巷子深里又出来一个和这个女孩差不多高，长相更柔和的女孩。
　　她笑着对桐华打招呼：“您好。”
　　然后走过来踮脚揉了揉女孩自然卷的头发，然后把手里的外套给她披上：“天冷了，多穿点。”
　　那件外套是白色的，而且很小，看得出来是女孩自己身上的。
　　卷毛女孩大大咧咧的笑了一下，然后转头对着面前这个神仙一样的女人道谢：“谢谢您啊，家里火机没油了，出门刚好看见您在这。”
　　“没事，不客气。”
　　桐华转身走了，不再回头看后面的两人。她觉得越是在这种老婆不在的时候，她就越容易被塞狗粮。
　　然而这也让她想起了那个她很不想面对的事实：她感应不到宋熔了。
　　从她清醒过来到现在。
　　她坚信宋熔如果没出事一定不会离开自己的墓，但当她把整座山查了一遍都没找到宋熔的时候，她的确是慌了，很慌。
　　那种心悸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身上了。
　　倒扣在棺材旁边的书和点着的蜡烛说明这人不久前都应该还在。
　　她绝对不能接受自己回来了但宋熔却失踪了这样的事，这太狗血了。
　　狗血就算了，这是直接把狗血糊到自己脸上来了。
　　回归神体，大量的回忆恢复后，她对宋熔的爱没有消退半分，反而是更加炙热，坚定。
　　曾经的自己，身为凡人，弱小，无能。一直生活在宋熔的宠溺和保护下，也让她为自己放弃了太多。
　　桐华想着，忍不住开始鄙夷身为凡人的自己怎么可以弱成那样。
　　但此时的她并没有太担心宋熔，因为沐雨告诉她，宋熔只是很单纯的，去另一个空间渡劫了。
　　“妖孽啊妖孽，死人是不会想念人的，但活人会，刚好我活过来了。”
　　“这次，换我等你了。”
　　桐华把风衣的帽子给自己带上，低着头笑隐入了黑暗。
　　没过一会，AI垃圾人机械又僵硬的声音在黑夜中突兀的响起：
　　“能不能麻烦大情种丢烟蒂...下次...丢准一点...别丢在边上...烫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