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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娶军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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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起,天空变成了昏黄的,仿佛马上就要压了下来。
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男孩被一个女人抱着不停地跑,那女人的身上都是血迹,怀中的孩子害怕的瑟瑟发抖。
女人身上都是伤口,渐渐的她身上的血腥味儿越来越重了。
林子一眼望不到头,她不知道她还能挺多久,但可能马上就要倒下了吧,因为她越来越冷了,意识也开始有些不清。
天也要黑了,她身上的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野兽。
女人放下小孩,不知说了什么,那孩子哭哭啼啼的想要抱她,却被女人一手推开,随后转身往来时路跑去了。
孩子使了吃奶的劲去追,依然是没有追上,只好按照先前说的,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孩子一边哭一边走,眼泪模糊了双眼,脚都磨出了泡,也不知摔了多少跤。
小小的郭镇发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副面貌,整只小小的蜷缩在墙角,紧紧的抱着自己,用小兽般湿润的眼睛看着他,脸上脏兮兮的,鼻涕蹭的到处都是,应是不知从哪里逃荒来的吧。
郭镇上前两步想问问他是从哪里来的,但那孩子似乎更怕了,身上抖得更严重了。
郭镇只好站在原地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呆着,“你从哪里来呀?”
男孩仍是看着他,把嘴闭得死死的,一言不发。
“大宝,吃饭了。”
“来了。”
郭镇吃饭时不知为什么脑袋里想的都是那个孩子,如今正是战乱之时,那孩子恐怕也是和父母失散才到这里的吧。郭镇想起前些天借宿的那个男人,他在找他的女儿,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因着战乱,地里庄稼都荒废了,不知道天什么时候变完。
郭镇心不在焉的啃着手中的玉米饽饽,他们家的食物如今也快吃完了,父亲想着去别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个安身的地方。
郭镇一不留神,心神又回到了那双眼睛上面,那是一双那么明亮的眼睛,眼睛狭长,眼神中满是稚嫩。虽说脸上很脏,看不清面容,但长大后一定很好看。
转念又一想,他才多大呀,他父母一定很着急吧,郭镇顿时不想吃了,虽然没有吃饱,但家中食物有限,今日的分量只有这么些。
郭镇趁着父母没有注意,悄悄的将饽饽藏起来,然后又悄悄地出去了。
那孩子还坐在那里,“小孩儿,你饿不饿,我这里有个饽饽,给你。”郭镇东往往西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小声地说。
然后在那孩子害怕的眼神中,坐到了他的旁边,从衣服里拿出那个他啃了一半的还有些热的饽饽。
男孩一下子就抢了过去。
“你慢点,我家的食物马上就要吃完了,也没有别的,这是我咬过的,你别介意。诶,你慢点,别呛到。”
男孩不管不顾的吃完了,脸上红红的,许是因为他刚刚抢了人家东西有些不好意思。
郭镇没有在意,反而是盯着人家的脸,“这脸怎么这么脏,我帮你擦擦吧。”
男孩一听,忙的推开他,转身就要跑,却在往前走了两步后又反了回来。
“父亲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我身上最后的东西,你一半我一半,他日若相见,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稚嫩的声音中充满坚定,男孩从怀中拿出一块通体纯白的玉,那玉上面雕着一座很好看的山。男孩转身将玉摔成两半,一块收好了,另一块塞进郭镇手里,“一定要保管好它呀,这样我才能来报恩。”
败家子,这是郭镇内心最想说的话。
孩子转身就跑了,那么小的腿,费了那么大的劲也没跑多远。
郭镇站在墙角处看着他,此时远远的传来了马蹄声,那声音越来越近。
男孩也听到了,明显的,他显得更害怕了。
不知为何,郭镇也有些心惊,想去把他藏起来,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想,就是直觉觉得很不好,可还没等郭镇动起来。
追上了。
那些铁骑追上了孩子,只见领头模样的人不知给那孩子吃了什么,随后掐住了他的脖子,直到那孩子一动不动的被人拎着。
郭镇脑中只有那些人的话,“死了。”
他的父母不知道何时出来将他领进屋中,之后,他生了场病,梦中都是那孩子的模样。
等他再醒来时,起义的一方完全胜利了,听说是将皇族杀尽了,皇族的血将皇宫染成了红色。
边塞的风夹杂着沙土猛烈的吹来,但已经在此驻守将近快五年的郭镇几乎感受不到那沙刮在脸上生疼的感觉了。
平朝建立至今也不过短短十五年,难道这么快就到了灭亡的日子吗?
曾经王朝更迭的给他带来的痛至今还历历在目,那年他才十岁,他忘不了那双眼睛,忘不了那个小小年纪就义薄云天要报答他的孩子。
郭镇十五岁入军营,至今已有十年,骁勇善战,立下战功无数,也从鬼门关前走了好几遭。
如今正看着北方阴沉沉的天空,仿佛天空也知道他们如今面对着敌军黑云压城之势。
真的无力回天了吗?他不想那样的惨剧再次发生了。
在战争打响之前,草原已经将近三十年没有进犯了,而三十年后的进犯竟然这么长时间。久而久之,很多人都在背后猜测,为什么草原会突然间进犯。
流传的版本很多,其中有一个是他亲眼看见的事情,平朝铁骑在追杀一个小孩子,他亲眼看见那孩子被杀死,那个刚刚还说要报答他的孩子,转眼间就失去了生命,
那时他虽不知他们为什么要杀了那么小的孩子,但从那时起,他的心中就埋下了种子。他要改变,改变那些人,那些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的杀人不眨眼的将士。
可世事难料,纵使他成为了将军,也依旧无法违抗命令,他也因此知道了他是谁。
那是前朝太子遗孤,齐凉。
自齐凉死后,北边开始不断进犯。这一切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因为朝廷杀了前朝太子遗孤,致使其他剩余势力开始动乱。
战争开始于平朝建立的那年,从那时到平朝十年的时候草原那边都是时不时的骚扰,应对起来还算游刃有余,虽对他们的侵犯感到异常,但也未太放在心上,以为草原的粮食补给没有他们足,定是挺不了多久。
谁知,竟一下挺了十五年。
但从开始到五年前,也就是到平朝十年的时候,他们似乎都只是无关痛痒的进行骚扰,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似乎是在保存实力,又或者是惜命。每次情况不妙就开始撤退,但只要一逮到士兵就像狼遇到兔子般,凶狠的杀掉,然后逃跑。
看起来就像他们小心谨慎的杀敌时,异常保护自己的羽毛。
但那时,平朝还是能控制住战况,直到五年前,他们开始凶狠的反扑。
边塞的战争变了样子,流血漂橹,凶狠至极。但渐渐的情况开始不同了,草原部落一直如开始的样子,但是郭镇的军队开始出现了新的情况。
粮草开始不足,更别提军饷了。他已经上报了很多次,但是皇城也拿不出来,皇上让他自己想办法。
这么些年百姓们才从王朝更迭的惨状中缓过来,但加上税收也只能填报肚子。国库也快要空了,郭镇已经不指望皇帝能给他拨出钱来,只是如今他要自己想办法。
想着想着,郭镇不觉得叹了口气,手轻轻的扶了扶额,“哎,如今边关战事吃紧,国库空虚,我一个乡野村夫出来的大将军,上哪里去弄粮草?总不能去抢劫商贩吧。”
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对皇帝表示太多不满,因为这场战争已经拖了十五年了,这么长时间,能维持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当然郭镇的标准在于百姓们的生活,虽不富裕,但也没有流离失所,更没有挨饿,只是正好能吃饱饭,这也说明收税这方面控制的很好。
郭镇摸了摸胸口处,那里是齐凉给他的玉佩,这么多年,他一直带着它,心里想的是带他看看外面。每当他心中无处发泄时,都会摸着胸口的玉跟他说话。
但那是在郭镇知道他是谁之前,之后他就非常尴尬了,但也没尴尬几天,那块玉依旧被他贴身放着,没事的时候跟“齐凉”唠唠嗑。
郭镇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微微的疼,看着军营中的操练,那些士兵大多二十出头的样子,有些甚至是十六七岁,郭镇心中没有底,他不知道他是否能带着他们活着回家。
“要是你还在的话,是不是也这么大了。”郭镇不觉间低声道。
“将军,原来你在这里,可叫我好找。”一个比郭镇略矮一些的男人走过来,他是郭镇的副将秦守。
“什么事?”
“现在不仅战事吃紧,粮饷也撑不过两个月了,按照对面那势头,若再不整些粮饷来,咱们怕是得全折在这里。”
“禽兽有什么好的提议吗?”郭镇的眼睛仍然看着士兵,丝毫没有回头望一眼他的副将。他这话进到副将的耳朵里,竟不知他是在诚心提问还是在骂他。
前面的人没听见回复,疑惑的回头望一眼,对上那莫名其妙的眼神后,郭镇后知后觉笑道,“不就是说你一句禽兽嘛,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将军,我叫秦守。如今我军正处于生死攸关之际,您就别拿我的名字开玩笑了。”
郭镇看着眼前的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不禁盘算到,这小子比他还小几年呢,怎的如今这么正经。
接着想到小齐凉义薄云天的样子,他长大后该不会也像他这样吧。
“错,如今不只是我军的生死攸关,更是平朝的存亡之时。”
看着秦守没有反应的样子,郭镇无趣的撇撇嘴,“好了,不逗你了,说吧,你们俩研究出了什么邪魔歪道?”
如今的局势很是严峻,而改变这局势最有效且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整来些粮草。其余的办法对他们来说不太现实,因为没有一种办法是可以不吃饭就能一直打下去的。
虽说这么多年都是草原主动出击,但平朝的消耗则更大,因为那边大都是偷袭。
要问为何平朝没有主动追击,一举歼灭呢?
当然是对前方地形的不熟悉了,他们驻扎的地方与草原中间隔了一个不知有多大的山谷,谷中毒物颇多,中原之人很难安全穿过。就算是有人可以过去,但并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平安过去。
若主动出击,很可能一只军队在走出山谷前就折了一多半,剩下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赢的,主动出击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就是嫌命长了。
“骠骑将军在营内等您。”
郭镇回首看了一眼操练的士兵,将士士气很足,那一张张稚嫩的脸上满是汗水,他们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呢?
保家卫国?或因生计逼迫而进来,只等出去娶青梅竹马?还是为了名利.....他想起了他年少的时候,他来是为了改变那些人的,可是似乎是他被改变了,郭镇自嘲的笑笑。
如果能活着带他们回去,如果他能活着回去,他要辞官,他要回家,哪怕当一个贩夫走卒,也好过刀尖舔血的日子。
“走。”
郭镇进了军帐里,看见一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满脸胡须的男子走来走去,看见他进来了忙的问道,“你又跑到什么地方了?我说兄弟,现在事态紧急,那帮狼崽子们随时可能过来咬一口,你就别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伤春悲秋了。”
郭镇侧着头看着满脸胡子的男人,那男人眉头紧皱,好似他错过了什么大事一样。
“朱兄可是有什么好法子?”郭镇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让本来等的满肚子火的朱力好似砸在了棉花上,无处发泄。
朱力神色异样的看了他一样,“你也别在那里装轻松了,看看你眼底的乌青,比我们好不了多少。你啊,比我们想得都多,别总是一个人扛着。”
还没等郭镇回话,秦守接了过来,“将军,我们有一个办法,若是顺利,不仅能解粮草之急,以后的粮草都不用愁了,只是.....”
“只是什么?”
秦守话到一半,便犹犹豫豫的,看得朱力心急,忙的说到,“哎呀,你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算什么样子,我来说。将军啊,您看您这威武的身躯在我们将士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我们都以您为榜样,您就是我们的英.....”
“停停停,打住打住,你们的办法要是让我去死就直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黄沙埋骨,马革裹尸,对战士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就是劳烦二位照顾照顾我的双亲。”
“啧,您看您这想到哪去了,您是我们心中的英雄,怎么能让您去死呢。”
郭镇看着朱力那副和平常截然不同的嘴脸,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怵,“赶紧变回去,收起你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你我认识这么久了,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吗?禽兽,什么事,快说。”
“将军在这边塞驻守这么久,不知道可否听过苏州富商。”
“没有,这战争都打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有富商?是活的吗?该不会让我去盗人家的墓吧。啧,这种缺德的事我可不想干。我还想回家娶媳妇生孩子呢,我得给孩子积德。老朱,你去。”
朱力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他从见到郭镇那天起便对他非常有好感,因为他.....有种不自知的幽默。
不过此时,他明显的被波及了。
“不是,这种事凭什么让我去。”
“因为你不解风情,看这样子,这辈子都没有人要。”
“我.....”朱力瞪大双眼,刚想怼回去,就被秦守打住了。
“将军,您在想什么?若真有这种事能轮到您身上吗?”
郭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把腿翘了起来,“也是,现在这天下动荡的时候,若真有这事,肯定是论不到我的。”
秦守无奈的看着他,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他会这种反应,这将军的想象太丰富了。
“那富商知道如今乱世,所以早在多年前就开始往宫里送入大量的钱财,跟皇家攀上了些关系,也就被朝廷庇护了。所以,将军您去抢劫的话完全没用,说不定还会激怒圣上。”
“那你让我干嘛。”
“传言这富商的粮库可是够一城的人吃三年的,所以当然是想让您跟她打好关系啊。”
郭镇满脸疑惑,接着就见秦守脸色微红,“传闻中这富商身体极弱,全靠药吊着,出个门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很少有人见过她的模样,就连出去一次,身旁最少也有十多人。而且听闻这富商年纪不大,样貌极美。就是身体不好,谢绝求亲。所以,将军.....”
秦守这时不仅脸色微红,耳朵都红的快要滴血似的。
一旁的朱力看不下去了,张开他那大嗓门就开始说,“将军啊,你看这能担大事的几个人里,就您最合适。您去,那肯定是手到擒来。而且我们也不白拿人家的东西,好歹是把你送给人家了,而且你听到没,秦守这小子都说人家长得好看,有钱还好看,你不亏。”
郭镇觉得他太阳穴突突的,真的好想把这家伙揍一顿,但耳里极佳的他知道朱力这一嗓子下去,外面的士兵听得清清楚楚,他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你怎么不去?不过出个门还是十多个人护着,这人这么怕死啊。”
朱力憨憨一笑,“将军,您都说我老朱不解风情了,况且您看我这大老粗的样子,人家能瞧上嘛。这万一我哪下不小心把人家整死了,这这这......你再看禽兽那家伙,名字禽兽,长得还不怎么高,人家能看上他嘛。再看看您,这大长腿,这肤色,这身材,这脸蛋,我要是女的呀,肯定把你拐回家。”
最后那句话郭镇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着眼神中都充满了嫌弃。
“身为将军若是擅自离营,上面....”
“哎呀,我的好哥哥,你就别这地那地了,你就放心吧,皇上让你自己去找军粮,肯定不会怪你的。若是真怪罪下来,还有我呢。”
朱家家主也就是朱力的父亲是当朝宰相,朱家在朝堂上都是文官,只有朱力这个脑回路和朱家人不一样的小子一心只走武路,他的父亲本不愿,给他设下不少阻碍,可都没能阻止他。
如今,也就放任他这样了。
就这样,郭镇将指挥权暂时交给了秦守和朱力后,带着一小队亲兵和秦守硬塞给他的《追女一百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