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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惊惧 ...

  •   第二十四章

      狐奴出去半天没回转,重生倒是找到了一本古旧的金针探穴之书,那书暗黄泛着潮霉之气。他丢下让花暝拿给方娘看。

      “我师父从来不救人,也不教我们医术,药庐里的医书都被他束之高阁,我们名为弟子,实际也不过就是打杂的小药僮罢了!”
      重生说得没有半分伤感,然后又将一些生僻的炼毒之书搬下来给方娘自己找寻。

      方娘慢慢地翻着那本金针探穴的书,翻了几页,眉眼带上了笑,再看几页却又一片凝重。
      花暝痴痴地看着她,唇角不由随着她的表情微掀。

      “没想到鬼医府上却有这般济世救人的良方。”她抬眼看向重生,“小师傅多谢你!”
      “夫人客气了,我和师弟从小就住在这里,师父八年前走了,你们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的人,你们能来我们不知道多开心呢!”

      又说了几句重生便去给他们做饭。
      方娘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树影间,才朝花暝招手,让他坐在她旁边,按照书上所示之法轻轻地按压他被封住的穴道。

      “痛吗?”她柔声地问。
      “一点。”花暝并不感兴趣,回眼看她,“你还是先找回心粉解药吧!”他有点紧张,微微皱了眉。

      “回心粉实际没事啊,虽然我中了回心粉,可只要当时挺过去没死,就不会有大碍,这就是紫罂粟的功效,能够慢慢化解其他毒药。而且回心粉竟然也能够稍稍抑制紫罂粟的毒性。”本来她愿意跟着来,不过是想看看鬼医有没有法子能够解开花暝被封的穴道。

      她指力微透,花暝疼得哼了一声。
      “这个法子会有点危险,”方娘叹了口气,移开手指,将书卷抛下。
      花暝看着那本《韩良子医典》然后将目光移到方娘脸上,“我不怕!”

      方娘慢慢地点头,随即笑道,“可以先捉小猴子来试,金针刺入他们的头颅内,若能使得它们失忆,再想办法取出那便成了。”随即却又低头敛眸,不过是如此说而已,这本医典上有的不过是治疗失忆,根本没有金针封穴的解法。

      重生做好饭菜,普通的野菜清粥,方娘用根雕的木碗盛了,坐在房门口的竹凳上晒太阳喝粥。秦思恰也回转,拎着一只洗剥干净的野兔,他步履稳健,目光沉凝,没看方娘一眼。

      “秦门主,”方娘见他一闪身进了厨房,开口唤他。
      方才是因为得知鬼医不在所以才让他大失仪态吗?可是他为何会如此?到底是谁?

      秦思仿佛们听见,半晌也没见他出来。
      这时候狐奴兴冲冲地跑出来,献宝似地将一只古旧的看不出何木所制的匣子塞进方娘怀里。

      “姐姐,这是师父最宝贝的,里面有医书。八年前他守了一夜,第二天不知所踪,但是东西竟然没带走。你看看会不会有你想看的。”狐奴帮她拿着碗,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方娘朝他笑笑,将木匣子捧在膝上,依然是梅映雪的纹刻,线条流畅细腻而不失飘逸潇洒。

      她轻轻地将木匣子推开,一阵淡淡的香气迎面扑来,凝眸去看,有点疑惑,随即转念一想,霎那间仿若兜头一盆冰水,彻骨冰寒。

      “姐姐,姐姐!”狐奴见她突然神色大变,不禁有点不知所措,见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里面的物事。

      一本沉香色绸缎封面的旧书,上面用金线绣着几个潇洒的字《飞雪摘录》,另有一方湘色锦帕,绣着浓郁的紫罂粟花。

      “怎么啦?”听得声音,花暝和秦思立刻赶过来。
      方娘只觉得手足冰寒,心头冷凉,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听得花暝唤她,立刻抬眼去看。

      花暝被她一瞪,怔了怔,从没感觉她的目光如此复杂凌厉,像刀刃一样要生生地将他刺穿一样。

      “方娘?”他上前,伸手去拿她膝上的木盒子。
      方娘“啪”的一声,飞快地合拢然后起身,“我想进屋去仔细看看,你们别来打扰我!”

      说着慌不迭地闪进屋内,留下几人面面相觑。秦思看向狐奴,他摇摇头,解释说自己就给了她师傅的木匣子。

      秦思沉吟不语,花暝完全摸不着头脑,想进屋却被秦思拦住。

      方娘走到方桌前慢慢坐下,将书卷拿出来摆在桌上。这种模样的飞雪摘录,在密宫时候她看到过很多。

      师傅每次找她去,却并不怎么和她说话,将那些书卷放在桌上让她自己看。而他只斜倚在榻上,手里攒着一块这样的帕子,绣着浓艳的紫罂粟花。

      不经意地偷眼,能对上师傅深沉而又淡漠的目光,那里面有什么飞快地流逝,是她看不清的。

      “师傅,为什么少了第五册呢!”虽然很多书她看不懂,却喜欢一本本地点数,好像那样会离师傅很近,毕竟他不曾给其他人看过。

      “被别人拿走了。”师傅的声音有点虚浮。
      她立刻充满好奇,走到他的矮榻便跪坐下,很认真地说,“师傅告诉我,小如去索回来好吗?”

      师傅目光深远,沉静地像静莲生香的荷塘,他淡淡地说,“那人是我的师弟,也是我的仇人。他杀了为师最在乎的人。”
      说着他伸出白玉一样莹润的手指,轻轻地挑起她的下颌,细细而忧伤地看着她,似梦呓一般痴迷道,“果然很像,很像。”

      那个时候她还不懂,也不会难过,反而觉得很开心,因为这样师傅对自己格外眷顾。可是等到自己识得愁滋味,才知道那样有多痛苦。他时刻看着自己,眼里有温柔痴缠,可是只有一个字便让她无所遁形,像!

      那方帕子是他心爱女子的。
      杀了他心爱之人的仇人是师傅的师弟。

      鬼医是一剑飞雪的师弟,是他的仇人!
      方娘眉心发紧,然后飞快地拿起那本书,心如擂击,怦怦直跳,看着里面的内容瞬时目瞪口呆。
      这本书里所描述的竟然全是一些刮骨变脸以及金针封穴之事,到底……

      沈谧从前没有鬼医的毒药,他的毒药都是碧影阁提供的,师傅没有回心粉。那是鬼医的,是自己离开那七年里他找来的。
      鬼医,在沈谧身边?
      亦或者沈谧早就找了鬼医,用他来对付师傅?到底,怎么回事!

      她突然想起常回说七年前陛下出征西凉遇险遇到一位吕先生,三年前他重伤又遇此刻吕先生为救他死去。

      这个吕先生会不会就是鬼医幽鹊?会不会就是师叔?鬼医八九年前离开鬼医谷云游四海……

      越想越是惊惧焦急,只觉得心头剧痛,四肢冰寒,不由得眼前一黑,软倒在椅子上。

      再醒过来的时候,灯火摇曳,月光透窗。
      对上花暝那双狭长斜飞的眸子,她眯了眯眼,缓缓伸出手去。花暝一愣随即一喜伸手握住她,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眸中涌现出浓浓的深情,深深的悲痛。

      “方娘!”他试探着唤了声。
      方娘微微蹙眉,笑了笑,微凉的手摸上他的脸颊,微热细腻,下巴处胡茬刺手。她慢慢地摸着,摸着他耳后,尖尖的下颌,然后是形状美好的薄唇,英挺的鼻梁,秀长的眸子,眉骨,额头,直到发际。

      很好,很好!
      很糟,很糟!

      “方娘!”花暝深深地凝视着她,眼中满是担忧焦虑。
      方娘轻轻地勾住他的颈将他的头拉下,慢慢地靠近,然后放松了身体轻轻阖眸,感觉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对上鼻尖,慢慢地唇贴上唇。

      他没有动,她试探着伸出舌尖轻轻地描画他的唇形,一下一下,耐心地温柔地,描画。闭上眼,敞开心,似乎有一种久违而熟悉的感觉汹涌而来,让她心头飞快地划过一丝刺痛。

      “砰”的一声,门开了,又猛地合上。
      秦思的人影一闪而过。

      “柳姑娘,你怀疑他是谁呢?就算有换脸之术,他也未必就是沈谧。况且花暝为柳谙花不暝的暝主,这是我亲眼所见的事实。”
      秦思声音冷冽,手里捏着那本医书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扔,冷冷道,“我亲眼见到沈谧跟他交代任务!”

      花暝身形一僵,猛地将方娘推开,愤怒地看着她,一脸受伤的表情。
      方娘眉头微蹙,却没有说话。
      他双眸黑沉沉如子夜浓浓,一瞬不瞬地盯着,冷冷的。

      “花暝!”方娘放软了声音,伸手想碰他。
      花暝平静地看着她,后退了一步,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波澜,“我不是沈谧。不是!”他似乎想宣告一般咬牙道,“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方娘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很自然地有那样的感情,一看到那本书,她竟然似乎一下子解开了心头纠缠的诸多疑惑。

      如果他是沈谧,那颗被掺了毒的解药就不是沈谧对自己的绝情。如果他是沈谧,自己有生之年就会觉得安慰,至少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遗憾,就算立刻死了。毕竟他来了,并没有那般的绝情。

      经过这七年的沉淀,她觉得自己当初那般的决绝,不留丝毫的余地,想起沈谧痛苦无奈的样子,心中竟然生出无限的痛意和内疚。

      不管从前谁对谁错,也不管自己有多恨他,这七年也算是对师傅的回报,就算逝去的再不会回来,在自己有生之年对师傅的亏欠也慢慢地平衡。

      “花暝……”她笑了笑,自己也知道有多牵强,这变化太过巨大让她都无法接受,何况是花暝?
      “你不要说了!”花暝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的时候与秦思对视。

      他冷冷地注视秦思脸上的面具,然后目光移到那本医书上,冷哼了一声,抬脚往外走去。经过秦思身边的时候,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秦思的脸。

      秦思大惊,身后是墙无处可退,只得抬手格挡,另一手骈指点向花暝肘弯处。
      方娘没料到他二人会突然打起来,忙让花暝住手。

      二人却好像根本没听见她的话,拳来脚往,虎虎有声,小小室内,顿时内力激荡,烈风劲劲。

      这时候狐奴和端着药碗的重生恰好过来,狐奴见他们斗得不亦乐乎,不禁眉眼绽放如花。
      “你们做什么呢?打拳脚怎么不去院子呢?”狐奴笑嘻嘻地走过去,混不在意。

      “花暝,你住手,别伤及无辜!”方娘冷了声音。
      那边秦思听见她如此,却越发不肯罢手,恰好狐奴不当回事地走近。
      “两位叔叔,请让一让!”狐奴不顾重生的呵斥抬手朝两人推去。

      花暝因为方娘之言,顿时撤力免得伤了狐奴,秦思却因为见狐奴混不在意,以为他武功不凡,剑指骈立,朝他膻中穴点去。

      狐奴不知利害,伸手去推他的手,方娘见状大喊了一声,花暝立刻抬手挡上去,秦思便舍了狐奴全神应付花暝。

      狐奴狐媚眼一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嘿嘿一笑,突然手腕一抖,快捷无比地抓向秦思脸颊。

      秦思见状不禁怒火大盛,立下杀招,花暝冷哼一声,不肯给他逃走,也连出杀招,在方娘看来两人正是殊死搏斗。

      “哈!得手啦!”狐奴大喜,纤指一勾,飞快地拉过秦思面颊。
      软质的面具倏然被拉下,花暝一愣不禁“哦”了一声,秦思大怒,“砰”地一掌击在狐奴胸口,将他重重地撞出去,跌在方娘床下。

      狐奴口喷鲜血,顿时昏死过去,日若游丝。重生大喊一声飞快地抢进去。

      “秦门主!”方娘不禁也怒起来,她看不到秦思的脸,只看到花暝神色一凝,随即嘴角勾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她忙下床去扶起狐奴,而重生也飞快地抢进来,将药放在桌上立刻去抱狐奴。
      “将他放在床上!”方娘顾不得去看那两个人,忙从怀里掏了粒碧玉丹出来,纳入狐奴口中。

      重生看到她喂给狐奴的药,神色变了变,却顾不得问,忙盘膝要给狐奴疗伤。
      方娘拦住他,见狐奴脸色苍白,唇角慢慢沁出猩红一线,不禁又是内疚万分,对重生道,“你让他们出去,我来!”

      说着她将狐奴抱起,伸掌抵住他的后心,谁知却被一人立刻地握住手掌。
      “花暝,放手!”方娘冷冷地说着,瞥了他一眼。

      花暝握住她的手慢慢地聚拢成拳,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蹙眉恶狠狠道,“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他紧拧着眉头,索性将她往一边推了推,看向重生,“带她出去!”

      重生本来怨愤他们打伤了狐奴,谁知被他这样看了一眼,立刻感觉一种令人无法拒绝反抗的气势压过来,顺从地起身,去扶方娘。

      方娘转身去看秦思,却对上他怔怔的眼神,那无边的愤怒和怨恨似乎褪去,双眸中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苦涩。

      方才狐奴好像拉下了他的面具?她狐疑地扫了一眼,秦思定定地看着她,半晌,转身出去。

      “你认识他?”方娘想起狐奴抓掉秦思面具的时候,花暝好像惊讶地哦了一声,说了句是你?

      “嗯!”花暝冷着脸应了,帮狐奴疗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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