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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春桃溪涧(二) ...

  •   温琅玉手中的长.枪本就凝聚不了多久,又听这声“当心”急促,失神了一瞬。

      身后袭来的藤蔓掀起一阵风浪,眨眼间直逼温琅玉颈后。
      金童玉女立马加了金色屏障,攻击与屏障相撞,发出“吭——”的一声,将周围的事物掀了个遍,温琅玉也被击中,脚下一阵失重。

      但她并未摔落在地。

      黑黝黝的眸子朝下看去,温琅玉看见一只小臂轻巧环过她腰身。小臂上缠有几条白束带,隐隐显露出纤和却疏朗的手臂线条。

      邬流儿站在温琅玉身后,勾住她的腰身堪堪站定。

      “幸好。”邬流儿舒了口气,掌心落在温琅玉的腰侧,微紧了紧,像是怕极了她受伤。

      温琅玉顺着她的力道,在她身旁站直身子,身上的煞气不知觉便消散了大半。

      “呜呜——流儿,你可算出来了!”金童扑身上来。
      “差点以为你成了这桃树的养料了!呜呜……”玉女紧随其后。

      “嗐,我还想活命呢。”要紧的事儿还没完,她哪儿能轻易死掉。
      邬流儿想着,偏头看向温琅玉。
      映入眼帘的是一对低垂的眉眼,无星无月的黑眸,温琅玉白皙如玉的面容上颇有些疲惫柔弱的神色。

      好在留了个回返金印,不然邬流儿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在幻境里那邪祟的追杀下逃出来。
      要是逃不出来,就这两个小屁孩,如何保护得了温姐姐?

      邬流儿仿佛全然不在意当初在圣塔里那一战,只相信眼前看起来的弱不禁风的温琅玉。

      不过她还是疑惑了一瞬。
      为什么出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回返金印被劈碎了?

      邬流儿还来不及细想,眼前伸长的数条藤蔓再一次蓄力袭来。

      “金童玉女。”邬流儿指挥着。
      两个小孩明白意思,当即罩出一道金色屏障护在邬流儿和温琅玉身边。

      邬流儿朝身旁的人伸手。
      温琅玉愣了愣。
      “牵着我,别松开了。”

      当温琅玉反应过来时,自己冰凉的指节已经被握在邬流儿的掌心里,透着轻柔的温热。

      邬流儿单手握住匕首锋刃,阴血从她的指缝间渗出,在刀刃上流下几道痕迹。
      温琅玉定定看着,蹙起眉头。

      匕首“唰啦”一声脱离把柄,邬流儿动作利落,挥甩着连接刀刃的银丝。
      阴血自刀刃流至银丝处,挥剿之间,勾扯起令邪祟疯狂颤动的能量。

      邪祟闻到阴血的气味,藤蔓的动作彻底顿住,婴儿的尖啸声穿透树丛。它在原地震颤、抓狂,兴奋到了极点。

      “走。”邬流儿迈开步子,转手与温琅玉十指紧扣。

      银丝错落切割,丝毫不给邪祟兴奋到极点的余地。
      数条藤蔓在半空中被银丝切分成上百个碎块,仿佛一片屠宰完的死猪肉。

      婴儿般的尖啸声仍在持续,隐藏在桃树中的邪祟在痛苦的兴奋着,浓黑瘴气化成汁液,从被大卸八块的藤蔓中溢出,渗进土地。
      倏倏的狂风从耳边刮过,邬流儿紧紧与温琅玉扣着手,穿过纷纷坠落的碎块,逃进下山的树林。

      耳旁除了风声和衣裙摩挲声,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两个人几乎拼尽全力逃向山下,一直到浓重的瘴气再也没盘旋在二人头顶。

      ……

      不知跑了多久,邬流儿胸口一阵烧灼感,嗓子眼咯血似的。

      金童玉女散去屏障,顶着大脑袋在两边飞着。
      “流儿,咱们已经离那邪祟很远了,歇会儿吧。”

      邬流儿气喘吁吁,缓冲了几步才停下。
      她弯腰,一手撑在膝盖上,胸腔的起伏格外剧烈。
      温琅玉站在一旁,担忧地看她。两人的手哪怕到了此时也仍然紧紧扣在一起。

      玉女朝来路飞了回去,好一会儿又飞回来。
      “流儿放心,那邪祟没法子下山,看样子是不会继续追杀我们了。”玉女说着,飞过来拿锦帕给她擦擦汗。

      邬流儿舒缓好后,站起身。
      山林间的凉意直往她衣衫里灌,本就被汗浸湿的地方像是泼了冷水似的,邬流儿深吸了口气。

      早在离开幻境前,她便被幻境中的女邪祟追杀了大半座桃花山,逃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出来又搁这山里头东逃西窜,换哪个平凡人受得了?
      邬流儿视野都迷蒙了,摇摇头才渐渐清晰。

      温琅玉见她身子摇晃,担心地扫了眼她溢血的手掌心,扶住她:“还好吗?”
      “嗯,我没事。先回客栈吧。”
      邬流儿没有拒绝温琅玉的搀扶,两个小孩也紧巴巴地跟着,时不时帮忙拽一下邬流儿的肩领。

      就凭邬流儿这状况,要是飞檐走壁地回客栈,铁定会更虚脱。
      四个人索性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回去。

      邬流儿边走,像是想起来什么:“你们怎么会到山上来?”

      “你还好意思问呢!”玉女气鼓鼓地,“若不是温大人在窗边看见你那道回返金印,你今天可就小命不保了!”
      邬流儿讪讪笑了两声:“那我不是也出来了么?”
      “要不是温大人……”

      “平安便好。”温琅玉温声出言,打断了玉女的话。她看了眼前方,“走近道,从惠宁坊穿过去。”

      邬流儿想起来江宁镇的义庄便在惠宁坊里头,却也没多在意点了点头,几人便在尽头拐角处走入坊内。

      义庄外围了不少看客,不知怎的竟然不避讳亡者。

      邬流儿朝那人堆里看去,只见缝隙之中,有个黄衣女子跪倒在义庄门外,抱着柱子痛哭。
      那女子发丝凌乱,早已哭花了脸,裙摆处还沾了泥泞,整个人憔悴无比。
      她每哭一声,都像扎在邬流儿心口似的。

      温琅玉一心扶着邬流儿朝客栈走,丝毫不管不顾周围发生了什么。
      邬流儿听到几个人的议论声。

      “这女人着实可怜,跟她情郎一路私奔到这儿,如今那书生又被邪祟夺了性命,何其可悲。”
      “可不?她从今儿个尸身抬来义庄开始就魂不守舍,过了晌午饭也不吃,在这哭了几个时辰了。”
      “当真是个可怜人呐……”
      “……”

      邬流儿沉默着,任由声音在身后渐渐远去。
      她兀自在心底叹了口气。

      邪祟猖獗,受苦的总是天下百姓。她这样的天师尚可有余力自保,可手无寸铁的百姓呢……

      恍惚间,邬流儿想起了离开天师府前,李岷山在正堂里同她说的一番话。
      那时候听着,总觉得与自己无关,自己也没那么伟大做个能罩着老百姓的圣人。
      可她如今却不禁想,若她能铲除邪祟,会有多少百姓幸免于难呢?

      金童见邬流儿神色黯然,拽了拽她的肩领。
      “流儿,难受么?”
      “……嗯,有点。”
      “客栈马上到了,再坚持坚持,回去好生歇息。”
      “好。”

      就这样一路无言的回到客栈,邬流儿任温琅玉扶她躺下,替她掖了掖被角。

      她看着金童玉女按照温琅玉的指令,屁颠屁颠端回一盆清水,从李岷山给的包裹里掏出瓶琉璃色的小药瓶,倒了几滴在水里。
      她又看着温琅玉挽起袖口,束起墨发,用那双凝脂似的手替她洗净割破的手掌。

      也不知那药瓶里的药是什么作用,邬流儿掌心一探入水中便止了血,血痂也随之化去。

      掌心的伤口钻心似的疼,邬流儿不自觉“嘶”了一声。

      “疼?”温琅玉问。
      “挺疼的。”
      “那我轻些。”温琅玉边说,垂下眼睫擦得更仔细更轻柔了。

      邬流儿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又偏头看向窗外。

      窗外鸟雀鸣叫,声声婉转,倒是把耳朵里残留的邪祟的尖啸声盖去不少。
      邬流儿脑袋空空的,神色却很专注。

      温琅玉看着她,替她包扎伤口:“在想什么?”
      邬流儿摇头:“没有,什么也没想。”

      温琅玉没再问,替她处理好伤口后,轻柔地将手放入被子里,给邬流儿捏了捏酸软的手臂和肩。

      这倒让邬流儿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这怎么好劳烦你……”

      温琅玉没作声,依然动作轻柔地按揉着。
      邬流儿作罢,心道自己明明才是要保护她、呵护她的人,现在看起来倒像是自己总在让温姐姐操心。

      她看了看温琅玉,余光瞥见墙沿上悬挂的那幅画。
      那本该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挂画,可邬流儿只一眼,视线便被牢牢勾扯住。

      挂画正中是一大片空地,空地的正中则是一幢竹楼木屋,篱笆田地,一株长了纤长绿叶的桃树伫立一旁,落英纷飞。
      邬流儿眼睛忘了眨,定定看着那株桃树下衣袂飘飘的仙子。

      她想起在茶肆里听到的议论。

      【那《春桃溪涧图》可不就明明白白告诉咱们了吗?那桃花山上害人的哪是邪祟?定是个美妇人!】
      【胡说八道!如此猖狂阴毒的杀人手法,怎的会是那图上的仙女?你怕是杂书看多了,胡思乱想!】
      【那可是个美妇人,专勾好上当的年轻书生去……】

      邬流儿细细用目光描摹画上的仙女,她无法分辨出是否与自己在幻境里见到的是同一个,但她隐隐能察觉,这其中必有联系。

      她两手撑着床面坐起来,被褥从身前滑下。
      温琅玉早已替她解了发带,此时长发倾泻下来,披在受伤酸软的肩背,倒多了几分清疏破碎的美感。

      邬流儿想掀开被子下床,却被温琅玉按住肩头。
      温琅玉面色不悦:“去哪?”

      “呃……”邬流儿这才想起来温姐姐还在给自己按摩,“我去看看那幅画。”
      “我去取,你别动。”温琅玉说着,朝边上熬好药的金童玉女看了一眼。

      两个小孩立马会意,端着药碗飞过来,笑眼眯眯。
      “流儿,这副药方是配来给你调养身子的,先趁热喝了吧。”

      邬流儿注意力本来还在画上,愣是被这升起来的苦涩给熏得险些丧失五感。
      她迅速往后坐了坐,瞳孔剧烈地震:“这什么时候熬的?!”

      “就在方才呀!”玉女笑弯了眼,“是温大人吩咐我们备好的,你可不要辜负温大人的心意哟~”

      邬流儿心如死灰。
      她生平不怕吃苦,也最怕吃苦。

      已经起身的温琅玉还在整理袖口,见邬流儿表情凝重诡异,于是翻了翻自己的内袖和衣怀,摸出一块裹好的蜜饯。

      邬流儿见状,猜测道:“是让我喝完药之后吃吗?”

      温琅玉想了想,点了头,但又觉得不太对,又补了一句。

      “喝完药,我喂你吃。”

  •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预收文~
    《与你的天空相连》关于师生/暗恋,预计在2022年底前后会开。感兴趣的宝子多多支持一下!(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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