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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白面书生(三) ...


  •   邬流儿坐在床边,抬手试探着温琅玉额上的温度。
      没有热度,寒凉得仿佛坠入冰窖。

      “被煞气操.控,会怎样?”

      金童惊慌,想说什么,却被玉女拦住。
      “流儿,温大人应当是吸收了什么东西,导致她内息紊乱、阴血暴动,煞气也不受控,眼下我们也没有法子……”

      吸收了什么东西……
      邬流儿想起来,在长卿的怨念之境坍塌时,有一阵凝聚起的光团融入温琅玉的身体里。

      “怎么会这样……”
      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邬流儿伸手试探过温琅玉的眉额,面庞,肩颈,轻轻握起那双冷得攥在一起的双手。
      她翻身下床,在刀割般的空气中烧起银炭。
      “你们俩扇扇火,让屋子热起来。”

      金童玉女不敢耽搁,忙拿起两把小扇子,蹲在炕边扇风。

      邬流儿朝四周看了一圈,将烛火多点了六根,就连屋里柜子储藏的新被褥也被她抱了出来,掀开帘幔钻入床榻上。

      她将床上的被褥盖在温琅玉身上,又用新被褥叠上。伸出手,不断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将温度传给温琅玉。

      被褥中的美人依然冒着冷汗,贝齿轻咬,看上去在隐忍着,很是难受。

      那面颊上的红色划痕,仿佛也因为体内阴血的暴动,越发朝外渗了一般。

      邬流儿看着这道渗血的伤口,忙用乾坤袋中的白布止住。
      然而不知怎的,温琅玉的阴血没有腐蚀掉白布,邬流儿一时发怔,又连忙抛开念头继续止血。

      整个房间里,暗红色的煞气四处暴动,像在咆哮宣泄。

      那双被邬流儿紧紧包裹住的冰凉双手微微轻颤,仿佛用尽力气回握着邬流儿的手。

      温琅玉眉额轻蹙,气若游丝。
      “冷……”

      邬流儿来不及多考虑,解开外袍,跪坐在温琅玉身后,将这浑身冰凉的美人紧紧搂在怀里,试图将自己身上的体温传送过去。

      温琅玉身上很冰,冰得仿佛血液都已凝固成冰块,几个呼吸间便能将人冻伤。
      加上她身上源源不断冒出的煞气,宛如一柄柄刀刃,从受了冻的邬流儿周身刮过。

      邬流儿疼痛难耐,咬紧牙关,忍着怀里冰寒般的温度,紧紧将温琅玉拥在怀里。
      “金童玉女!扇大力点!”

      帘幔外两个小孩吭哧吭哧的扇着火,听到邬流儿的声音越发卖力起来。
      “已经很用力了!”

      她们已经热得额头冒大汗,后背都湿哒哒的。奈何床榻上那位大人依然冻得像块千年寒冰,她们怎么也不敢停下手来。

      邬流儿只得认命,继续搂着温琅玉。

      煞气里裹挟着血腥气,将温琅玉身上原有的虞美人香都冲淡不少。
      邬流儿强迫自己静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微微偏头,看着温琅玉拧眉的面容。
      即使是身上冻得痛苦难耐,这人依然是一副忍受的模样。

      邬流儿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试探着温琅玉身上的体温。
      已经温热了不少。但相较于正常人的体温,还是偏冷了些。

      似乎是控制煞气和体内的阴血太久,有些疲累,温琅玉向身后倒了些,靠入邬流儿的怀中。

      那抹明艳的醺红依然如红云般浮动,在温琅玉的面容上像点染开一整片天空的红霞。

      银炭烧灼后的热意渐渐传进帘幔内。

      也不知是不是阴血暴动得到有效压制,温琅玉周身的煞气消散许多。
      她面上的醺红尚未消退,缓缓睁开眼,一双深潭似的眸子看着邬流儿。

      邬流儿舒了口气:“温姐姐现在还冷吗?”
      温琅玉摇头。

      “饿吗?想不想吃点什么?我买了荷叶鸡还有白米糕,吃完给你泡杯红枣枸杞茶。”

      温琅玉气息依然细弱,轻轻抬起指尖,戳了戳邬流儿的下巴。
      “我没有力气。”

      “……”邬流儿沉默了会儿。
      “……我喂你吃。”

      温琅玉收回手,将搂着她的两条胳膊推出去,示意邬流儿可以下床拿荷叶鸡去了。

      邬流儿轻盈着步子走到案几边。
      她抬手将头发上的束带解下,重新束发。
      几缕发丝在她耳鬓边垂搭着,与那桃花似的眼尾仿若相连,晕染了一抹灵气。

      邬流儿随意摇了摇头,脑袋后的发尾便像注入了灵魂,轻盈甩动着。

      床榻上的帘幔没有拉下,这一幕落入温琅玉的眼里。

      她单手撑着下颌,侧躺在床面上,宛如一朵盛放的虞美人。然而此时,这朵虞美人却在细心观察着另一边的桃花般清丽的少女,像在思考着什么。

      邬流儿抱着荷叶鸡,赏了几块肉给靠坐在炕边大喘气的金童玉女。
      “辛苦你俩了。”

      “呜呜,好感动,流儿居然先给我们吃。”
      两个小孩擦去脸上湿涔涔的汗迹,感动得热泪盈眶。

      邬流儿抱着剩下的一整只鸡,坐回床榻。

      她将荷叶包着的鸡肉放在床面的小案桌上,将荷叶一片片剥开。

      此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荷叶鸡还没有凉,想来是金童玉女不停扇火的原因。

      一阵阵莲子香气,混杂着鸡肉蒸烤过后的味道升起。
      邬流儿撕下一小片荷叶,将最大最肥美的一只鸡腿撕扯下来。

      肉丝牵扯间,渗着香浓的汁水,热腾腾的白汽朝外冒着,熏香回味。

      她一手接着,一手用荷叶夹着鸡腿肉,喂到温琅玉嘴边。
      那张朱唇微张,咬下一块鸡肉。湿润的痕迹留在温琅玉的唇间,像抹了蜜的樱桃。

      邬流儿咽了咽喉咙。
      “好……好吃吗?”

      温琅玉见她想吃,推了推她的手腕,将鸡腿肉移到邬流儿的嘴边。
      邬流儿下意识便咬了一口。

      滑腻的鸡肉在舌尖细腻滚动,汁水被荷叶包裹后芳香四溢,肉质在口中仿佛入口即化,香浓入味。

      邬流儿一脸满足。
      不愧是她最爱的五娘肉铺。

      没等她继续咬下一口,手腕上又是一道轻柔的力道,将她拿着鸡腿肉的手移了回去。

      温琅玉咬下一块肉来,温雅的咀嚼着。好不好吃都没有显露在脸上。

      邬流儿却恍惚间意识到什么,浑身燃起一股热意,不自在的看向自己手里的鸡腿肉。

      ……咬的同一处地方啊。

      她又看向温琅玉。
      对方像是全然不在意,侧躺在床面上同邬流儿对视着。歪了歪脑袋,似乎不明白邬流儿这副表情是怎么回事。

      ……有点可爱。算了。

      温琅玉:“不好吃?”
      “很好吃。”说着,邬流儿拿起鸡腿肉来又咬了一口。

      她又递到温琅玉嘴边。
      然而对方抬手,制止了邬流儿的动作:“你吃,我不饿。”

      金童玉女不知何时摸到了床榻边,探出小脑袋来看着。
      “那个,流儿,我们饿饿。”

      邬流儿回头看了她俩一眼,两个小孩眼冒星星,好像在期待着邬流儿的投喂。

      她只得啃着手里的肉,摆了摆手:“吃吧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好耶!”

      一整个白天,就这样又累又融洽的过去了。

      当晚,邬流儿用药堂老板说的法子,尝试泡了一碗红枣枸杞子茶。
      然而盛在碗里,倒像是泡了碗汤。

      邬流儿硬着头皮将这碗汤送到温琅玉的面前。
      “喝一口吗?”

      温琅玉此时正在调息,她睁开眼,看着面前这碗汤。

      看她这眼神,邬流儿很快反应过来,拿出手里的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温琅玉果然启唇喝了下去。

      “味道如何?”邬流儿试探般问着。

      温琅玉敛下神色,像是回味了一会儿,复而抬头看她。
      “这是什么。”

      “红枣枸杞茶,驱寒保暖,补气血的。我看你……你身子很虚弱,喝点这个应该会有效果。”

      驱寒保暖,对于刚刚经受阴血暴动的温琅玉来说,再适合不过。

      两个人对视了一阵子,温琅玉便从她手里拿过勺子接过碗,一勺一勺慢悠悠往嘴里送。

      “啊,果然是很喜欢喝吧。”邬流儿看着她乖乖喝的模样,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两个小孩坐在窗边望风,闻到这汤的味道,回过头来看了好半晌。

      察觉到臂膀上传来一阵触感,邬流儿看向那被喝得干干净净的瓷碗。

      漂亮姐姐递给她,让她接住,于是邬流儿老老实实就着碗和勺羹放在小桌案上,端着放到一旁。

      看了一眼窗外浮着星辰的夜色,邬流儿替温琅玉梳理着长发。

      墨黑如绸缎的发丝在她指尖缭绕,柔顺得让她忍不住一遍遍轻抚。
      “你的头发比我的头发柔顺多了,真好梳理。”

      邬流儿说着,用木梳轻轻梳下,畅通无阻地用束带将这一摞长发的发尾束在一块。

      几缕发丝掠过温琅玉的肩头,屋内几支烛火细碎的光芒洒落在她面容上,泛起暗金色的暖光。

      “好梳理?”

      “是啊。”邬流儿将束带打上结,揽过自己脑袋后边儿的尾发给温琅玉看,“我的头发从小没养好,淋的雨太多,摸滚打爬沾染过不少泥巴,现在看着总有些毛躁。”

      温琅玉看着她的头发,盈盈跃动的发丝,仿佛氤氲着灵气。
      “很好看。”

      听到夸赞,邬流儿眨了眨眼,面上泛起一阵红晕。她坐直身子,挠了挠脑袋。

      “好看有什么用?不好梳理。每次梳理都会掉下一把头发,我可心疼了。”

      温琅玉静静听着,看着这少女娇俏明丽的桃花眼,仿佛摇曳的烛光点染在邬流儿的眼眸中,映出一片璀璨无边的光亮。

      “温姐姐,很晚了,你该睡觉了。”
      “没有困意。”

      “不想睡也得睡,”邬流儿又摸了摸温琅玉的头发,“你身子骨弱,夜晚这几个时辰的休息耽误不得。而且只有你休息了,我才能放心休息。”

      “嘘。”温琅玉伸指,抵在邬流儿唇前,示意她不必再说。
      拉了拉被褥,调整姿势,温琅玉温顺躺下,那双眸子依然看着邬流儿。

      “嗯,温姐姐好乖。”

      温琅玉摇了摇头,不要她的夸赞。
      那只纤长的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认真看着邬流儿。

      “陪我睡。”

      陪……陪她睡觉?
      邬流儿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虽说也不是没经历过,但上次是因为温琅玉冷,才一起睡的。

      她看着躺在床面上的漂亮姐姐,一时不知如何拒绝。
      她试探:“要不……我睡地上?”

      温琅玉面色淡然,又拍了两下床铺,宛如潭水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邬流儿只得硬着头皮踹掉鞋,摸索着上了床榻,一点点靠近温琅玉的身边。

      那股天然的虞美人香自柔软的发丝间飘浮,萦绕在鼻息间,仿佛随着眼前美人的呼吸一点点弥散。邬流儿神经紧绷,心跳陡然加快。

      两个人此时挨得极近。

      先前在给温琅玉传送体温时,邬流儿因为太过专心投入,没有意识到两个人之间微妙的距离。现在两个人都十分清醒,靠近一起,让邬流儿紧张得瞳孔都难以聚焦。

      呼吸深重,邬流儿缓缓抬眼,看向眼前正阖眸安睡的温琅玉。

      那双无星无月的眼眸被花瓣似的眼皮覆盖住,如掩藏了大片寒冬的风雪。轻缓的呼吸随着她的胸脯起伏。

      就这样静静看了不知多久,那双暗光流动的眸子睁开,氤氲着浓厚墨色的眼睛同邬流儿对视。

      邬流儿心惊,却挪不开视线。

      温琅玉抿唇,直视她许久。

      “……不睡觉?”
      “……你先睡,我还不困。”邬流儿转移视线。

      “我不喜欢被人盯着。”

      “抱歉。”邬流儿垂下眼睑,有意识地同对方保持了些距离,“就这样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两个人之间陷入沉默。
      温琅玉也没再多说什么,闭上眼睛入睡。

      不知觉的,邬流儿又抬眼看向她。
      那份奇怪的熟悉感再一次涌上脑海。

      直到大脑疲倦,邬流儿才察觉到一丝困意袭来,渐渐沉入梦境。

      她并不知道自己睡着后不久,面前的人便沉静地睁开眼眸。

      ……

      翌日。

      邬流儿起了个大早,将古宅怨灵一事写成书信,寄回天师府。

      这桩案件回禀天师府,才好让李岷山判断属于七只邪祟的哪一个。
      此外,关于温琅玉昨夜煞气暴动的事,多少都有些蹊跷,看温琅玉的样子她本人也并不知道为何如此。
      一切都看李岷山那老头怎么回答了。

      整顿完毕后,她问客栈老板要了一份桂花糕和羊乳,端到桌前,抬头看向仍在床上安睡的美人。

      “怎么睡了这么久……”看了眼窗外斜射而入的烈日,邬流儿嘀咕了几句。

      昨晚温琅玉明明比自己睡得还早。
      难道是那煞气还积聚在她体内的缘故?

      邬流儿走到床榻边,俯身观察温琅玉面颊上的伤势,揽过她的手试探脉息。

      影子斜打在温琅玉面颊上,光影交错间,床上的美人缓缓睁开眼睛。

      一抬眼,见邬流儿的指腹摸索在她的腕间。

      邬流儿试探完后,替温琅玉盖好被子,转眼便见这美人睁着一双看不出神色的眸子看着她。

      邬流儿尴尬,连忙打了个哈哈。

      “……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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